《小雨纤纤风细细》薛九重

4、夜行

　　没有哪个酒馆大清早就开门做生意的，贺襄和谢蓉自然吃了闭门羹。

　　贺襄骑着马，看着紧关的大门，慢慢道：“两年前的雨天，在濮阳的酒楼前，我遇见了一个年轻的女子，倒与阿蓉有几分相似。”说完偏头看身边女子的反应。

　　谢蓉没有什么表情，哦了一声：“难道就是贺公子口中的风细细风姑娘？”

　　贺襄见她这样，好像有些挫败，吐气道：“就是她，小雨纤纤风细细，万家杨柳青烟里。”

　　谢蓉看着他，驱马向前走去，问：“她是公子的什么人？”

　　贺襄跟着上去，道：“也不是什么人，不过一个萍水相逢的姑娘。”

　　萍水相逢，萍水相逢，你会这样记挂？萍水相逢，你会在两年后，还这样念念不忘？贺襄自己都在心里取笑自己。

　　谢蓉低着眼：“那天，风姑娘是来找你的？”

　　贺襄点头:“她来找我救她的胞弟，只可惜我没能救得了。”

　　谢蓉哦了一声，没有说话，低着眉眼，若有所思。贺襄同她在城外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谢蓉看见路边的馄饨摊，停着马看了会儿，贺襄道：“你喜欢？不如停下来吃一碗。”

　　谢蓉笑了一笑，摇头道：“以前喜欢，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贺襄道：“为什么不喜欢了？”

　　谢蓉看了他一眼，语气放的很轻，很柔，在清晨的风里掠过，很动听，她说：“女人总是善变的，对喜欢的东西，也总是在变化，而这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她低眉，“男人总喜欢深究女人做一件事的源头，而其实，有些时候，只是女人一时兴起罢了。”

　　她似乎是在回答那晚馄饨的问题，却又好像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贺襄有些疑惑，他没有爱过哪个女子，更没有去深究过一个女子的心思，所以对于谢蓉说的话，他其实并不是很明白。

　　黄昏的时候，谢棱让人传了口信回来，说是要在柳家歇了。贺襄无事出去买了酒回来，提着酒来找谢蓉，远远的，就看见一个黑衣人，向谢棱的院子掠去。

　　贺襄心下一惊，悄然跟了上去，黑衣人来到谢棱的书房，持着灯火，在书册里翻找什么。

　　贺襄破门而入，喝道：“什么人？”

　　黑衣人手上一顿，急忙将书桌上的一叠宣纸洒向贺襄，想以此来遮挡贺襄的视线，贺襄的手却穿过层层白纸，准确无误的卡向她的脖子。

　　黑衣人被逼得倒退数步，身子抵着书架，贺襄喝道：“你在找什么？说！”说着就要伸手扯下黑衣人的面罩，黑衣人想要出手反击，贺襄出手如电，左掌击在黑衣人的肩上，黑衣人口中有血涌出，染在黑色的面纱上。

　　贺襄猛然出手扯下她的面纱，瞬间愣住，那张脸赫然就是谢蓉！这时府里的方管家已经闻声赶来，贺襄稳了稳心神，扯下房间里的纱幔，披在谢蓉身上，将她拦腰抱起，顺手将面纱塞进怀里，扯下谢蓉束发的簪子。

　　“贺公子，发生什么事了？小姐？小姐怎么了？”方管家看着受伤的谢蓉，急急问道。

　　贺襄道：“刚刚有人闯进来，打伤了阿蓉，带人去四处查查，提防有变！”说完抱着谢蓉就要出去。在走廊转角处，谢蓉却小声道：“停下来！”

　　贺襄眉间焦急道：“你受了伤，我得先替你看看！”

　　谢蓉重复：“贺襄！停下来，回去看看，快点！”

　　贺襄咬牙，终是气道：“你这个疯子！”说完抱着谢蓉回转，书房里只剩下方管家一个人，谢蓉一动不动的看着房间里，方管家四处查看了一下，还打开了书册后的暗格，大概是确定没有遗失东西，舒了口气。

　　谢蓉也松了口气，整个身子都软下来，一点力气都没有。贺襄皱眉抱着她回了房间，他那一掌出的不轻，也不知道谢蓉伤得厉害不厉害？

　　贺襄找了衣衫出来，换下了谢蓉身上的夜行衣，这才唤来谢蓉的丫头。

　　贺襄替谢蓉看了伤，开了方子，让人夜里就去抓药，方管家过来看了，说是要去通知谢棱。贺襄坐在床边道：“不用去了，明早他不就回来了。”

　　谢棱一早就赶了回来，谢蓉躺在床上道：“哥哥放心，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

　　谢棱端着药喂她：“我听管家说了，这几天你好好养着，有小贺在，没事的。”

　　谢蓉轻轻的笑，眼里却平静的像一汪死水。贺襄负手站在窗外，思绪复杂，他与谢棱这么多年的兄弟，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边，陪着这样一个居心叵测、不知来历的女子吗？

　　可他说不出口，他了解谢棱，他远没有表面上看的那样温和，一旦让他发现谢蓉的欺骗，后果远非他所能想象。

　　所以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在谢棱离开谢蓉房间的时候，那原本是他说出真相的最好时机，可是他没有，他看着脸色苍白的谢蓉，就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