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ts]花滑遇上兔子》寒野

11、潮湿

　　姜荷凛从更衣室走出来，看见田柾国背靠着白色的墙壁玩手机，眼睫垂着，细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打着字，莹莹亮光下，他的嘴角清淡地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她怔愣了一下，继而走上前。
　　田柾国听到步声，抬起头，看见她已经换好了白色的休闲运动装，背着背包、单手提着运动袋往这边来，他没有任何犹豫，抢先几步伸出手，示意她把背包和运动袋都给自己。
　　“不重。”姜荷凛下意识地拒绝。
　　如果是小师弟西蒙，他刚出冰场自己就可能把袋子甩他脸上了，日常状态的西蒙往往是身前挂着、身后背着背包，双手还提着两个大袋子傻呵呵地跟在姜荷凛后面。
　　但这种相处模式也是相识一年后才有的自然状态，现在，面对田柾国的好心，姜荷凛有些不自在。
　　而田柾国却像听不懂她的拒绝一样，坚持地伸着手没有收回。
　　他年纪很轻就出道了，本应该是不染杂尘的年纪却要过早地面对社会，可认生的性子让他羞于开口，总是由哥哥们出面和辛苦工作的工作人员们说些蕴藉人心的话语，田柾国也想为他们做些什么，有海外行程的时候行李多，不善言辞的他就选择了为工作人员拎包。
　　有些怒那开始也很堂皇，一口拒绝，但最后都拗不过他的坚持，才把小件的行李递给他拎，并对他的礼貌和照顾赞不绝口，虽然他还想凭着一身少年的血气扛大件儿的，但被哥哥们以被拍到会有不好影响的理由阻止了；就算如此，他还是以这个默默关心照顾哥哥姐姐的形象赢得了一众工作人员的好感。
　　所以，拎行李这件事在田柾国的心里就成为了拉近距离的好方法。
　　现在也是这样想的，可姜荷凛有些特别，她从来不是自己应当予以照顾的对象，现在打破僵局的最好方法是收回手，然后后退几步保持距离，这才是绅士又不会让人感到不便的方式。
　　可田柾国却将手停在空中了，坚持着说：“包和运动袋都给我吧。”
　　“我……”姜荷凛缓慢地眨着眼。
　　或许意识到会被误会献殷勤，田柾国的声音有些急，“你现在应该很痛的。”刚刚看她摔了很多次，他有点想象不了运动服下的身体会有多少淤青。
　　话一出口，他便开始尴尬了。
　　姜荷凛却立马明白了他的想法，停了两秒便利索地将背包和袋子给了他。
　　看到她不再拒绝，田柾国这才稍微缓解了从未有过的异样情绪，接过就赶紧快步走在前面了，但没走几步突然想起来姜荷凛现在有脚伤，他懊恼地皱着眉头，反思自己怎么这么不细心。
　　为了不显得照顾得那么刻意，他步子没停，却放缓了原本带风的步速。
　　姜荷凛根本不知道他脑子里那么多弯弯绕绕。
　　原本应当自己拎的东西突然不用拎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有事的话快忙去吧。”出了场馆，田柾国仍然背着她的东西走在前面，也没有正常社交中聊天的意向，就是一门心思地埋头带着她走，连她要去哪儿都不知道的人。
　　姜荷凛有点哭笑不得了。
　　“啊？”田柾国听见这话，猛地停下，“我没有事啊。”
　　“刚刚不是在聊天吗？不用照顾我了，你本来就是来拿车的。”刚刚看见他手机聊天聊得挺开心的。
　　“啊，是和我同龄的97亲故们，约我吃夜宵。”
　　姜荷凛一听，赶忙催促：“那你快去吧。”
　　“我拒绝了。”
　　“拒绝了？”
　　“嗯，”田柾国挠挠头，“感觉你这边更重要，上次误会你的事情，一直感觉不好意思来着。”
　　田柾国感觉姜荷凛更需要自己，看着她独自一人碎在冷光中，他没办法就这样离开。
　　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想法有点可笑，一边是有许多共同话题的多年好友，一边是刚认识没几天还算不上亲近的女生，他却将两者放在一起比较，思考哪边更需要自己。
　　姜荷凛何等聪明，上次他已经道过歉了，现在与其说是抱歉不如说是借口，借这个抱歉来掩盖刚才目睹自己所有狼狈而生的同情。
　　可是，将照顾遮掩得如此笨拙也很难得不是吗？
　　姜荷凛笑着，假装不知，“那你要陪我吗？今晚。”
　　这下轮到田柾国怔楞了，随即反应过来：“没问题！”
　　“带我看看首尔吧。”姜荷凛闻到了潮湿的水气味儿，抬头望向夜空，“只是要下雨了。”
　　“先去我的车里吧。”

　　虽然是在繁华的首尔，其实她只熟悉了冰场和公寓，怕外面的食物吃多了出问题，三餐都是李教练从家里做了带给她的，到现在她连超市在哪儿都不知道，更别说哪里有好玩的景点了，现在突然有车还有这人陪着说话，姜荷凛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况且，田柾国的知名度就不用说了，她虽然不生活在韩国，但作为明星运动员知名度也不低，两人都是不能在街上闲逛的类型。
　　最终就只能由田柾国开着他那辆黑色SUV载她去比较热门的地方转转，光华门、弘大再到汉江，因为天黑建筑物的外形什么都看不清，真的只能在车上看一看灯光。
　　就算如此，姜荷凛也很满足。
　　开到汉江的时候雨滴已经落了下来，田柾国转了转头，看见副座的人从两边的口袋里各掏出来一个棒棒糖，也没问田柾国想吃不吃，直接说：“葡萄还是西柚？”
　　能把自己的零食给出去已经很不容易了，她根本没有思考过别人不想吃的选项。
　　“葡萄”他想了想。
　　“哦。”姜荷凛点点头，认真地低头撕开了包装，将西柚味的棒棒糖塞进了他的嘴里。
　　“阿尼！你给错了，我说我要吃葡萄味的。”其实西柚味也没有很难吃，但他偏偏要挑这个茬杠她。
　　“那你还我。”姜荷凛气鼓鼓，说着要把西柚味棒棒糖从他嘴里拔出来。
　　本以为她只是做做样子，田柾国也只是装样往左边歪了歪头，但没想到她是真的抢过去了，力气还很大！抢过去了还心疼地看了眼沾了口水的糖，无声地张了张嘴巴，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放进自己嘴里。
　　接着眼睛一斜，目光里满满的谴责。
　　田柾国惊呆了。他小心翼翼地望了她一眼：“比亚，我不知道你也很爱惜西柚味。”
　　“每个味道都值得尊重。”姜荷凛撇撇嘴，把西柚味塞回了田柾国的嘴里，塞完还不忘提醒一句：“你别老看我，认真驾驶。”
　　“噗。”他终究是没忍住，叼着糖笑得整个身子都在颤。
　　姜荷凛听到，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
　　过了一会儿，田柾国虽然不再笑出声，但嘴角还挂着笑意。
　　尽管雨水湿透了天地，但嘴里的西柚甜意与潮湿搏斗着，无声地化解了所有雨时夹杂的车道灰尘味儿。
　　两个人一路上没有特别的交流，田柾国认真开车，而姜荷凛专心地趴着窗户看夜景，氛围莫明很轻松。
　　这也很好理解，田柾国本就认生，异性更别说了，如果领域差得很大或是兴趣爱好不相似，聊不了几句他就会感觉吃力，为了找话题而照顾别人不仅让自己辛苦也更容易让气氛尴尬，所以和他长期相处往往是对方迁就他比较多。
　　但姜荷凛恰巧是不太在意对方感觉的人，每天的运动量已经分走了一大半精力，凡事按着自己的感觉和喜好来，或许是有特殊的人格魅力在，田柾国并没有觉得被唐突，反而觉得这是一个特别的亲故。
　　嗯，年龄比他小的亲故。
　　雨始终在下，并没有变小的趋势，姜荷凛却半开了车窗，一时间，杂乱的雨声传进车内。
　　她咬着棒棒糖，从甜味里获得片刻的安宁，她的手臂抵着车窗，身子懒散地靠在椅背上，雨滴和风飘进来，吹乱了她的发丝，打湿了手臂和半边脸颊，她感到很惬意。
　　姜荷凛能感觉到淡淡的雨滴沿着自己的太阳穴流，顺着下颔滑进衣领里，湿润了已经干涸到起盐痂的心房，她眯起眼睛，将手伸出去接了满手凉意。
　　“危险。”田柾国提醒。
　　在会让人担心的事情上她从来不任性，姜荷凛听到后乖乖地把手放了回来。但她也没闲着，兴之所至，配合着雨声吹了小节断断续续的口哨，接着又从齿缝里按着回忆哼出一段不知名的圆舞曲。
　　哼的什么曲调真的只有她自己清楚，但就算是在田柾国这个正牌歌手面前她也没退却，就着雨景把开心堂堂正正地表现出来，田柾国放慢车速，也跟着她的节奏点头。
　　“汉江很美，想下去走走，可惜下雨了。”
　　她总会突发奇想做些事情，比如在无人的冰场打滚吃软糖，比如现在有种冲动，想脱掉外套疯跑进雨中淋雨，她总能听到一种声音。
　　它有时候很轻，轻得如蝶翼的扇动；有时候却轰隆作响，与这嘈杂的雨声相似，与马路上机动车加速的轰鸣声相似，与在无人山间的山体滑坡相似，也与深深海底沉默的地壳运动相似。
　　这是一种命运之声，它来自于世间的万事万物，也来自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由于错综复杂原因导致的自毁。
　　“你说，我现在出去淋雨怎么样呢？”路灯明灭交替，姜荷凛的视线没了焦点。
　　她其实就不经意地说了这句话，如果听到的人是李教练或是力诺奇卡只会感到头疼，不管是委婉劝告还是言语攻击都会让她放弃这种中二又白痴的行为，可听到的人恰巧是田柾国。
　　他没多余问一句，只是将车停好了，从后座拿出一把黑色的大雨伞。
　　姜荷凛眨了眨眼睛，没有反应过来。
　　“你去吧。”
　　“啊？”这回轮到她诧异了。
　　“你必须得打伞才能出去散步，淋雨感冒的话要缺训练，你肯定会后悔的。”田柾国的眸子很亮，燃了火光递送过来。“伞只有这一把，你想走多久走多久，我在车里等你。”
　　他也曾压力大到独自走在弘大的街头，什么遮掩物也不戴，就像普通的青年一样行走在人群中。姜荷凛说想出去淋雨的时候，他瞬间想起了那时候的心情，不用再多问什么，只有经历过的人最理解。
　　这是错觉吗？第一次，面前认识不超过三天的人好像很轻易地剥开了自己泥灰色的外墙，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一把黑色的雨伞递到自己的面前。
　　“……谢谢。”
　　姜荷凛接了雨伞，开门，脚步轻快地走进了雨里。

　　凌晨时分的雨夜，汉江边早已没有行人，她的步子开始很慢，静听着嘈杂，将目光放向远处，江边黑黝黝一片什么也看不分明。
　　滚滚涛声阵阵传来，逐渐地，她感到自己的心脏越跳越烈，到后来干脆停了脚步，将整个胸膛依靠着护栏，用手肘夹着雨伞，双臂交叉架在栏杆上，再将脸埋在手臂里。
　　眼角有些湿润，雨水混着金属质地的凉意渗透进布料里。
　　过了很久，突然有些冷了，姜荷凛打了个寒颤。
　　莫明地，不想一个人走下去了，有些没意思。
　　回车里吧，至少车里有田柾国等她。
　　可等她刚转身，便愣在了原地——
　　几米之外的路灯下，田柾国直直立在那里，双手举着自己巨大的周边海报遮着雨，即使海报在他的脸上布下了一片阴影，也可以看得出他此时被突然发现的不知所措。
　　看见这人还傻站着，姜荷凛马上跑过去将雨伞遮住他的头。
　　“脑子没问题吗？”这是真心话。
　　“啊……”他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独自散步不安全。”
　　所以，刚刚给她空间并说会在车里等她的话是想让她安心的托辞。
　　姜荷凛说不出话。
　　又一次被发现了呢，今晚狼狈的样子。

　　其实，刚刚有一瞬间，她想到自己死去的样子，不是曾经幻想的在冰场荣耀倒下的样子，千万人会目睹自己对花滑坚贞不屈的尸首，而是这个平凡的雨夜横陈在江边的水泥地面上，护栏的钢筋铁条强硬地扎进自己的心脏，她会看见血水混合着雨水和泥泞涓涓地奔向体外。
　　可回头发现田柾国的一瞬间，所有苍白可怖的阴影都消失了。
　　一片空白。
　　他的眼神是慌张的，但还未对视的那刻，雨中立着的身形满是温顺宁静。
　　有什么在破开了，是盐痂破开的声音，名为田柾国的水在上面打开了一条干涸多年的水道，现在的姜荷凛还不知道，这条水道汩汩地持久浸润着，会在未来形成水系，遍布心房。
　　“一起吗？”她问。“我不想一个人走了。”
　　田柾国点点头，但还在观察着她的神色，“是不是打扰你了？”
　　“不会，你来得刚刚好。”
　　“真的？”
　　“嗯，我恰好不想一个人走了，想着有人在就好了，然后就看见你了。”
　　“哇，这么说来，我还挺厉害的。”
　　“别夸张了，你刚刚顶着自己海报的行为傻透了。”
　　“……”
　　“为什么对我这么关心？如果只是同情的话有点说不去了。”姜荷凛向来不藏疑问，直接问了出来。
　　“嗯……”田柾国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思考了很久，“因为觉得我们有点像，以前的我也有这种无力的时间，很多人给予了我莫大的期望，说我是黄金忙内，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可我真的是普通人啊，也会有做不好的时候……”
　　“那你怎么办呢？”
　　“努力做到最好就能说服自己了吧，等到自己尽了最大的努力，就算外人有期望也不会有什么压力了。”他说得很慢，掷地有声。
　　“好像有点道理。”
　　“但我并不是想帮你才这样的，”他真的从未想干涉她，“就……想和你亲近些而已。”但是为了什么想亲近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知道了，谢谢你。”
　　“嗯？雨声大，你说什么我没听清。”田柾国其实听清了。
　　“只说一遍。”姜荷凛刚说完就看见了他遗憾的表情，便不忍心地补了句，“以后，如果你找我要糖的话，如果我还有多余的，我二话不说会给你的。”
　　……额
　　“葡萄味的也给？”
　　“嗯，给你。”
　　“软糖也主动给吗？”
　　过分了啊，姜荷凛告诉自己要忍耐这得寸进尺的人，但话音出口可以听得出几分咬牙切齿，“给！”
　　“二十包会给十五包的程度吗？”
　　“……嗯。”
　　“如果是你最喜欢的小熊软糖呢？”田柾国觉得此时愤愤的人格外可爱，笑着再三试探。
　　“呀！田柾国，别得寸进尺了。”
　　“内。”
　　……
　　无人的江边道路上，田柾国悄悄把雨伞倾斜了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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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等久了吧
长时间没更新，是因为准备研究生复试的事情，现在上岸啦~回来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