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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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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学校里发的新通知呢,咱们政治这门课的教学方式也发生了一些新变化,需要老师把主导权交给大家,同学们登上讲台讲课老师在旁边适当补充。”教政治的徐老师在讲台上笑眯眯的道。
底下一片怨声载道,本来选了理科他们就是不想忍受文字的折磨,怎么学校还出幺蛾子让他们自己讲课。
徐老师高声道:“大家不要抱怨,不要以为分了文理后就能不学史地政了,难不成你们的学业水平测试想考D 吗?那你们还要不要毕业证了。”
喧哗声渐渐变小,徐老师满意的点点头,“大家没意见的话那就班长分一下组吧。”
班长李子木按照座次表把分好的名单递给了徐老师,徐老师看着名单道:“那我根据这个名单把组长选出来。”
徐老师开始随机选人。
“第六组,斯倾,斯这个姓很少见啊,”徐老师颇感兴趣的看着名单,“斯倾可以吗?”
许澜没听见斯倾有动静,扭头一看却见斯倾躲在书立后正趴着睡得正香,嘴角不禁抽搐了下。
徐老师没没得到回应又问了一遍,许澜戳戳她胳膊斯倾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季迟抬脚轻轻踢了一下斯倾的椅子想弄醒她,但是前面那位姐姐还是雷打不动。
眼见徐老师就要走过来了,郭简一气呵成高声道:“老师!她说她可以!”
这句话成功的阻挡了徐老师的步伐,他喃喃道:“女孩子别害羞嘛大点声让老师听见啊。”
许澜:“……”
下课铃声响起,斯倾准时伴随着悠扬的下课铃直起了身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问:“刚刚是不是有人叫我?”
许澜由衷的佩服她:“徐老师喊你来着。”
斯倾点点头没再继续问,许澜沉不住气道:“你怎么不问老师叫你干嘛?”
斯倾一脸无所谓的说:“干嘛?”
许澜抹了把脸不想搭理她指了指后排让她自个去问后面。
斯倾转回头看到她的前相亲对象正用修长好看的右手握笔写题,她措了下词打算用恭敬礼貌的语气没多少诚意的挽救一下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失信形象,“季少爷,请问老师找我干嘛?”
季迟写字的手一顿,放下笔抬眼直视着斯倾,同样很有礼貌的回答:“斯小姐,恭喜你成为了六组组长。”
斯倾秉持着名媛风范,微微一笑问道:“季少爷,请问这个组长是干什么的?”
季迟风度翩翩很有耐心的道:“讲课。”
斯倾一挑眉,假惺惺的说:“谢谢,季少爷。”
季迟微点头,“不客气,斯小姐。”
说完两人一个继续转回去趴着一个继续拿笔做题。
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的许澜和郭简被这段惺惺作态的对话弄得一身恶寒。
许澜咂咂嘴,心里对季迟的印象分又咣咣咣下降了百分之二百,看来上流阶层的少爷不光小肚鸡肠还是个虚与委蛇的好把式。
季迟余光瞥见少年透着薄粉的唇畔流露出来的丝丝鄙夷,莫名想到自己家里那只叫狐狸的猫,狐狸嫌弃人的时候跟少年的神态简直一模一样。
见鬼了,他想。
下午饭点
许澜瞥了眼时间,对正在吃曲奇饼干的斯倾说:“我今晚不上晚自习了,要是主任问起我你就说我肚子疼先回家了。”
斯倾嘎嘣嘎嘣吞下饼干,问他:“你要和陈应风、何刚他们去网吧开黑?”
许澜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要去兼职,搪塞的点点头,“嗯。”
斯倾比了个ok的手势:“去吧。”
“谢了。”
他抓起校服便出了门,按照之前陈应风告诉他的位置找到了宣京路的那家酒吧。
此时是下午六点半,华灯初上街头,宣京路号称酒吧一条街,从街南到街北几乎放眼望去全是大大小小的酒吧。怪不得竞争激烈。
许澜事先换下了校服,走进这家叫the wind 的酒吧,从外面看倒是不那么的朋克非主流有点清吧的意思,进去后他晃了晃神,就当刚刚那句话没说。
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像夏日的闷雷一样在四周响起砸的许澜耳膜嗡嗡作响,大厅里暗蓝色的光四处流转给整个酒吧打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晕,光滑的大理石吧台上调酒师手中动作真真假假如同变魔术似的快速挥舞着酒瓶与酒杯,来来往往走动的服务员经过许澜身边,他站在门口颇有些手足无措。
虽然他自认为不是什么中规中矩的好学生,网吧泡过,架打过,课逃过。但酒吧,还真是第一次来。
一个穿着黑白色制服的年轻男子向他走过来,面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请问您要来点什么?”
许澜掏出口袋里的一张名片给男子看,“我是来应聘的。”
男子瞄了一眼名片又打量了一下许澜,一拍脑袋道:“你是疯子介绍来的吧,我就是他朋友,你叫我段哥就行。”
许澜看着段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心里想陈应风是怎么认识这么多各行各业的朋友的。
段哥招呼他,“跟我来。”
许澜跟着他来到了员工的更衣室,段哥一边将制服递给他一边向他介绍情况,“疯子都跟我说了你情况,因为你是学生,我就不给你安排太多时间,你看这样,每周来四次,分别是周二,周四以及周六周天的晚上,每次七点到十点半,咱们按日结,一次200怎么样?”
许澜点头道谢:“没问题。”
段哥拍拍他的肩膀,像是照顾不周的说:“这家酒吧的老板特别有钱,其实200算少的。”
许澜不在意的道:“没事段哥,你能帮我这个忙我就很感谢了。”
段哥向外面瞅了两眼,压低声音道:“来这的客人非富即贵,他们通常都会给服务生小费,你看好哪个客人后别忘了暗示他们给小费。”
说完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你懂得的眼神就出去忙活去了。
主动向别人要钱啊,如果是外面的许澜绝对不会干这么跌自己份的事,但……去他大爷的吧,反正这又没人认得他,有钱拿为什么不干?
淦!
许澜换上制服后走出去,果然七点钟一过客人就多了起来,就如段哥说的那样,这里的客人一看行头就非富即贵,看来他今晚能捞不少。
教室内安静无声,唯有笔落于纸的唰唰声整齐划一。
季迟看到左前方的位子空着没有人,有些小诧异。他原本以为许澜这样的人是个不学无术的,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许澜的成绩还不错,在竞争压力巨大的一中理科级部能排到前三十名,这代表了他可以进国内的一所重点大学读书。而且许澜上课也从来都是认真听讲,反观他前面这位就没见上课抬过几次头,很贴心的不给他挡视线。
那么,许澜是为什么没有来晚自习呢,季迟有些许好奇。
好在也有和他一样好奇的人,郭简看到许澜没来也是一愣,他伸长腿去勾斯倾的椅子,一边做贼似的防着外面巡查纪律的老师一边努力去勾椅子腿。
斯倾整个人一晃荡,季迟听到她不耐烦的啧了声,回头用口型不耐烦的问郭简:“干啥?”
郭简同样回以口型,“许哥呢?”
斯倾轻哼,“关你什么事。”
郭简没皮没脸的嬉笑道:“关心同学。”
斯倾扔下四个字“开黑去了”就不再理他。
郭简高深莫测的摸摸下巴,嘴里喃喃着,“许哥从来不逃课去网吧啊,今天是怎么了。”
季迟耳朵一动,垂着眼继续计算笔下的题。
1,2,……9,许澜数着手中的毛爷爷,不禁感叹有钱人的钱真好赚,一个晚上他就得了九百块钱,真是多亏了他妈把他生得这么帅,那些有钱的大小姐都乐意往他手里塞小费。
许澜不无自恋的想要是他没有这么聪明的话干脆凭着这张脸去演戏也是能赚的盆丰钵满。
十点半,到他下班的时间了,他脱下制服换回自己的衣服跟段哥打了个招呼骑着自行车便回了家。
他一直觉得南城是个泾渭分明的城市,有钱的人住在城东,例如斯倾,小康家庭住在城北和城南,像他这样负债累累的只能住在城西。
好在一中位置偏西,骑自行车上下学不会花太多的时间。
拐过了几个狭窄的胡同来到了他所居住的地方,许澜觉得刚刚酒吧里的五光十色好像一场梦,而现在梦醒了。
这才是他所真真切切拥有的。
远处传来流浪狗的几声犬吠,醉汉骂骂咧咧的骂街声,以及年轻夫妻为了生计吵架的声音,还有婴儿被惊醒的啼哭声,这些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交织勾勒在一起组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琐碎却又日常。
许澜将车子锁在楼下,借着手机的光一层层踏上了年久失修且灯早就坏了的楼道,掏出钥匙打开门进了屋。
不大的房子里家具都很朴素,林繁正坐在沙发旁打电话。
“好的,谢谢谢谢,”林繁温声细语的向电话那头的人道谢,“我下个礼拜一定将租金交上,谢谢你们的体谅。”
许澜握了握拳,看来是店里的租金因为还了债后没办法及时交上。他真是恨透了这么软弱无力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
如果可以他真想将躺在墓地里的那个男人拽出来狠狠打一顿,凭什么,凭什么你解脱的方式就是死了一了百了,却要把生前的那些混账事留给想要好好活着的人。
“阿澜,”林繁挂了电话,“回来了,饿不饿?”
许澜回神看着林繁疲惫的眼角有些心酸,岁月不饶人,当年美的惊心动魄的美人也被时间消磨了。
老天对他们还真是不公平。
“不饿,”许澜摇摇头,“妈,是不是钱不够交租金。”
林繁叹口气,上前一步摸摸儿子削瘦的脸庞,“没事,他们答应了让咱们下个礼拜补上。”
许澜想要开口说什么,林繁看出他的意图马上打断他,“不行,你不能退学,哪怕妈妈再累也不想让你因为上一辈人的债断送了自己的前途。”
她眼睛里泛出了些许泪光,盛着满满的期许对许澜说:“你能答应妈妈吗?”
许澜好半天没说话,很久后才沉重的点了点头。
他伸手轻轻抹掉林繁眼角的泪珠,认真的望到林繁眼睛深处,向她保证:“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学习早日还完债,给你买一个大房子,到时候再也不让你去外面奔波,我发誓一定要让看不起咱们的人都抬头仰视咱们。”
林繁上前抱住许澜,拍拍他的后背,“妈妈不求你能赚多少钱,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去做自己想做的就好。”
许澜把头埋在林繁颈间,遮住了自己发红的眼眶。
“放心吧,主任今晚没来。”斯倾说。
房间里开着一盏橘黄色的台灯,给简单的房间笼罩了一层暖暖的光。许澜俊秀的侧脸映在不那么雪白的墙上,描绘出一个朦胧的轮廓。
他翻着化学书朝手机道:“谢谢你帮忙。”
斯倾不以为意,“多大点事。”
许澜意有所指,“不是今晚,是租金的事。”
斯倾没吭声,过了会儿才道:“缺钱的话跟我说,当然我觉得你不缺。”
许澜哼道:“那是,我是谁?许哥哥我是不想,我要是愿意凭咱这条件出去拍个广告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是是是,您是谁,贫民窟里的百万负翁。”
还没等许澜翘尾巴,斯倾就又给他泼了盆冷水把尾巴踩下去,“负债累累的负。”
许澜木着脸在斯倾的嘲笑声中挂了电话。
他合上怎么也看不进去的化学书,活动了下脖子,伸了个懒腰,看着书架最显眼处的那本《小王子》自语道:“我也想拥有一座小小的没有烦恼的星球,上面长满了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