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朵金花》东方散人

4、第四章

　　八十年代末期，中国大地上处处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各种新思想和旧思维也在互相交错着，人们脑子有了各种新的想法，但基本也都在旧的框子里行动。
　　当李兰芝被李家人挟持在里屋里时，她曾经在心里打定主意，要为吴家仁说句公道话，毕竟这段时间，他给她带来了很多幸福。但是，李家长辈不是浪得虚名，他做好了周详的计划，他们没有为难李兰芝本人，并一直向暗示李兰芝自己就是受害人，她是被强迫的，同时，还向她软中带硬的表明，如果她说成是自愿，那么她就要承担与外人通奸的罪名，给国家功臣抹黑，让她儿子以后永远抬不起头来，事实上，所有要点都不如最后一条，是啊，亮亮的未来前途是目前她眼下最需要考虑的，她在现实面前有些犹豫了。
　　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吴家老大是□□行为的时候，法院开始着手案件的审理，在审理之前县委书记求士良还发表了一番指导性的议论，大概有三条：一是要保护功臣的家属；二是一定要公正；最后就是严厉打击犯罪分子，创造一个良好的改革开放环境。
　　求士良约四十出头的样子，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四方脸，白的皮肤，短发，显得格外的精神，他是前年调到这个县当县长，去年升级成了书记，双河县在他治理下取得了很好的发展，治安这两年都排在临淮市第一，经济指标也是前三名之内，真可谓仕途一片大好，这次桃源村的案子则是他这三年所遇到的最大一桩，这让他紧张不已。
　　但是，吴家也并非一味地等着挨宰，他们早就在行动了，根据吴家仁的信息，赵望亭和吴老二是关键人物，因为他们二人的信息可以证明他跟李兰芝是双方自愿的。
　　对于吴李两家械斗的事，赵望亭也是有所耳闻的，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在上次，李家寡妇李兰芝也曾经支持过他们儿子，而吴家老三吴家义还跟他儿子闹过矛盾，还害得他被抓进了派出所，现在还在东北挖煤呢，所以，赵望亭内心是对吴家是没有好感的。
　　对于吴老二而言，吴家仁就是他仇人，他以前虽说是个光棍，但毕竟还是个正常男人，现在可好了，变成了个太监。以前他经常偷看张寡妇洗澡，每次看的时候下面都会硬起来，可是之后被吴家仁踢了之后，下面就根本就没反应，这让他极其愤怒，即便吴家那个长辈一直压着他，不让他发作，但是他心里的仇恨并没有就此放下，而且随着每偷看一次，他便加深一次仇恨。
　　作为事发地的村支书，唐连海可是左右为难了，吴家和李家是当地的大姓，他这个支书都得靠他们支持才能做得稳的，如果他们一直闹下去，上面会把给撤了的，所以，他只能选择大事化小的做法。于是他召集了吴家长辈和李家长辈到他们家议事，他还特地拿出了洋河酒招待了这两位老人家。
　　“老吴、老李，你们都是村里的长辈了，这个村就靠你们两位老人家来支撑了，没有你们，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了” 唐连海一上来就给他们戴上高帽子。
　　“唐支书客气了，我都耳聋眼瞎了，没人会在意我啰。”吴家长辈客气道，“现在年轻人啊，根本不听我们的，他们可有自己想法了，都讲什么个人自由，也不知道什么是自由，没听说过。”
　　“那是那是，这都新社会好几十年了嘛，年轻人有自己的思想，也都是在新社会读的书，这些个人想法，也正常” 唐连海继续顺着说道。
　　“我记得小的时候，我们年轻人都是听族里老长辈的，规规矩矩的，现在倒好，讲什么平等自由，这倒是没什么不好的，就是不听老长辈了，这个破坏了传统，中国这么好的传统就这么丢了，可惜啊，你说是不是”吴家长辈开始抱怨了起来。
　　“你说那个吴家义，一点也不懂规矩，考上了学校，也不来看望我，从头至尾都不吱个声。”
　　“还有，吴家仁他妈，有一回还骂我老不死的，还要我去死，被车撞”
　　“活该”吴家长辈不停地说着，看来，他平时并没有得被族里人尊重的。
　　“现在出事了吧，就又想起我来了，真不想替他们出头了，现在都有法院了，由他们处理算了”吴家长辈还在说着。
　　“对的对的，现在年轻人真不太懂事，那些外来的媳妇就更气人了，完全不把我们长辈放在眼里，稍有不如意，就骂人，要多难听就难听”一向默不作声的李家长辈似乎也有了共鸣，他也开始抱怨起年轻人不尊重他了。
　　对于他们而言，近年来失落感越发地强烈，年青人对他们简直就是漠视，见面不招呼，对他们说话也是语气生硬，他们做长辈的，简直一点面子也没有了。
　　唐连海毕竟是村支书，思想是比较开明的，经常参加三级干部会议，听到了不少先进的思想，也经常跟乡里派出所秦所长交流，对法律也是比较了解的；他也明白，吴和李这两个长辈都是些老封建，脑里子满是封建的想法和做派，这事要不是他们两个老家伙捣乱，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如今发生这等大事情，他确实有点压力了，乡里面他没法交待啊，先进村看来是没希望了，除非吴李家的事情能够妥善处理好。
　　“老李，你说的是，我家那姑娘啊，根本不听我的，天天说我老封建，我给他订了个亲，还是县里教育局的局呢，她都不答应，说是要考到北京上大学啊，我看啊，我是白养她，”说着，支书又拿起来中华烟，给那两个长辈各递了一支，又说道：“你说那个教育局吴局长多好啊，现在又年轻，很有机会再上一把的。”说完，他满脸的自豪。
　　“老李，老吴，关于家仁的事情，你们看能不能不要闹那么大了，都是我们村子内部的事，有话好好说，协商协商看，”支书把话题往正题开始民引导，并从里屋拿出了两张票子。
　　“我这有两张自行车券，本来啊，想买好给闺女作嫁妆的，现在她又去读书了，也没什么用了，老李，你家儿子结婚用得着，就给你一张吧，老吴，你家女婿贩鸡，也要个好车子，这一张就给你了”
　　“唐支书，你太客气了，他舅舅在供销社给我们家搞了一辆比议价还要便宜的，就是飞鸽的，儿子不太喜欢，他舅舅也在想办法弄一辆公价的永久”李家长辈说着的同时，伸出了那只长满了冻疮的手，把那张票捏在了手里。
　　吴家长辈也把其余一张捏了手心里，似乎很怕这张票长翅膀飞走了一般，并说道：“既然支书看得起我们，我们也不能太客气了，客气了就见外了”
　　“我看你们双方都没什么意见了，我说个主意，你们看可不可以，现在人打也打了，伤也伤了，双方伤的程度也差不多，就各自回家找保健室挂几瓶水算了，别跑往城里跑了，花的都是自己的钱，另外呢，家仁他们，我看也是有情有义的，不如让他们结婚算了，上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年青人嘛，犯点错也正常”唐支书终于抛出了他的意见。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主要看李兰芝的意见了，她是城里人，想法多，不好弄，我们家家仁确实也不错，配得上他”吴家长辈抢先发表了他的看法，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这方面，我比较相信支书的，只是，”李家长辈说完，顿了一个继续说道：“只是兰芝孩子亮亮怎么办？作为功臣之子，总不能给你们吴家当儿子吧，还有，他每个月都有钱的，这个钱怎么办，”
　　“我们吴家不稀罕你们李家的钱，亮亮我们也不要，我们家仁是头婚都没计较呢。”吴家长辈语气又有点着急了，本来，娶个寡妇对于他们吴家来说，是丢人的事，他是看在支书面子上才勉强同意的。
　　这两个长辈说着说着语气开始有点硬起来了，在平时，估计就要动手了，如果不是刚才那两张自行车票，他们很有可能谈不下去了，好在，支书胸有成竹。
　　“哎，哎哎，哎，那位老长辈，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们说的，我都考虑过的，你们听我说，兰芝嫁到你们吴家，亮亮留给他爷爷奶奶带，两头跑跑，县里给的钱，一边一半，兰芝去仁家仁那，什么都不带，只一个人就行，家财都留李家，以后就算是给亮亮留着，另外，为为解决亮亮爷爷奶奶的经济负担问题，村口的鱼塘就包给李家了，这事我就这么定了，”唐支书一口气抛出了后续的计划，生怕他们两个老家伙又有误会。
　　“还有啊，如果我们的方案没问题的话，吴家仁就不用被判坐牢了，”显然，对于没有劳捞到好处的吴家长辈来说，不让吴家仁坐牢也算是好处了。
　　一时间，吴李两个长辈陷入了沉默之中，除此之外，他们并没有什么好办法，他们也知道，支书是诚心解决问题的，而且还拿出了村口的鱼塘来。
　　见他们没有更多的话语了，唐支书便又说道：“饭快要好了，咱们好好喝几杯，现在城里人啊，都爱喝这个洋河酒，前几年我们这还没得卖，前几天我闺女从县里带了两瓶回来，今天我们好好偿偿看。”
　　就在村里这几个最有权势的安排好一切的同时，县里面也开始这个案件的审理，自然是所有人等一并到场先对质，这是他们常用的手法，先互相吵一下，把问题都暴露出来，然后再一条一条处理。
　　对于李兰芝而言，他跟吴家仁的偷情只不过是想满足一下身体的欲望，她并不真爱这个男人，所以，当李家长辈向她提出嫁给吴家仁的时候，她便在内心开始抵触，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旧社会被买卖的东西一样，她不能接受这个安排，但她同意说是和吴家仁自由恋爱的。
　　而赵望亭在法院里，没敢撒谎，如实说出了吴家仁要他请李兰芝吃饭的事情，事实上，在去法院之前支书还给他打了招呼，说是要给他儿子弄个电工当当，说明年村里要通电了，村里缺个电工，想他儿子去干，赵望亭便踏实地说了实话。
　　吴老二胆子小，从村里逃跑了，找了十几天才找到，原来他想跑到外地去躲躲的，没想到钱却被偷了，又没敢回村，结果在车站附做几天乞丐。
　　关键人物吴家仁，听主说要把李兰芝说给他当媳妇，同时还不要他坐牢，他也是极满意意的同意了，还说自己的伤是跟别人打架时留下的，而且也不严重。
　　其余那些打架的年轻人，也都吓坏了，尤其说要以流氓罪判他们做牢，都纷纷说了实话。
　　在法津面前，唐支书他们的如意算盘并没有实现，一切都根据法律进行判决。
　　吴家仁故意伤吴老二，致人残疾，被判断十五年有期徒刑，赔偿吴老二的医药费。
　　李家长辈，组织策划打架斗殴事件，影响恶劣，判处五年徒刑，但因年过七十，交由村里的民兵看管。
　　吴家长辈，组织策划打架斗殴事件，影响恶劣，判处拘留一个月，后来改成劳役代替，最终由他儿子代劳，在工地上搬了几个月的砖。
　　参与打架的其他年轻人，都被判了数年不等的徒刑。
　　至于李兰芝，法院无实证，无罪释放。
　　事情的结局，出乎唐支书意料，他白搭了两张自行车票，幸好，他有很多这样的票。
　　经过这事的闹腾，李兰芝便再也不能留在村里了，一来李家不能她了，二来，吴家也恨她牙疼，而村里的其他人则把她看成了祸火。
　　于是，她只能趁着某一个黑色夜晚，独身一人搭上一辆进城的卡车，留下那个可怜的亮亮，这个苦命的孩子被李家强制留下了，数年前还幸福的一家三口，就这么彻底的散光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