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80后个案》daywalker

3、第一个五年计划（下）

　　新年一旦过完，整个小县城的气氛没有了春天的温情，立马变的肃杀。门楼的消失也不像出现时的那么急切，慢条斯理的，人们慢慢的拆着上面的彩色绸布，那感觉就像是个待检的木乃伊，被人们拆着包裹全身的白布，只剩下灰突突的支架。偶尔响起的几个炮仗的声音，好像垂死一样的提醒还有一点残留的新年味道，又像是要急切送走新年似的。总之那份清净，不，是孤寂直直的拍在你的面门上，提醒着你要回到现实了。不像现在的生活，过年和不过年体现不出一点点的区别，人们的生活轨迹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动。新年的感觉有点像昨日黄花。
　　回到了现实中，又是平常的生活，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一静看着他篓子里日渐稀少的花炮就知道好日子无多了。在正月十五看完社火，再放完自己的花炮，就该再去幼儿园了。
　　每次从幼儿园回来，他总要拉妈妈去供销社看一下，那里有个他心仪已久的玩具，看啊看，总想拥有。终于有一日，他拉着妈妈再去看的时候，终于下定决心要实施一个酝酿已久的，在自己看来完美无瑕的计划。那就是孩子常用的伎俩，通用的招数，坐地大哭。眼泪就像是不要钱一样的狂流。如果哪个导演让孩子去演悲情戏那真是太容易了，说哭就哭。成人以后，想哭，可是一提醒自己要坚强，就不知道该怎么哭了，眼泪金贵的和钻石一样！一静的妈妈可能早就料到了一静的心思，她坚决执行着她的妈妈在一静出生时的教导“孩子一出生就要管，尤其是男孩子，否则长大了想管都管不住了”。等一静长大了，他想可能妈妈除了这个理由之外，还有就是一个经济的问题。结果可想而知，一静妈妈采取了以静制动的方式，什么话都不说，转身就走了。要说孩子就是孩子，一看到自己的招数不灵，立马就收紧了泪腺，不要钱也不能浪费不是？然后用两条小腿支撑起来自己的小身板，扭动着孩子特有的小屁股，挪出供销社，从此以后就对那个玩具失去了兴趣，转而欺负着自己现有的玩具，以发泄不满的情绪。
　　一静的妈妈上的班是三班倒的，就是早班七点到下午三点，二班是下午三点到晚上十一点，晚班是晚上十一点到早上七点，这样的班一上就是6天，但是那个时候的工厂都是国营企业，认真的执行着国家的相关规定，所以一静妈妈就能提前好多年享受一下名义上的双休，因为她没有休息，还要照顾自己的老公和孩子。女人不容易啊，好女人更是不容易。每次下了班，她只要看到有脏衣服就要去洗，尤其是一静的。这充分验证了一静长大后的猜测，经济不宽裕，即便是现在也一样。同时也证明了一静的妈妈是个体面，要强的女人。尤其是下了二班以后，大晚上蹲在平房的好多家公用的水管前，不论是天寒地冻还是高温酷暑，用自己的一双手和一静不多的几件小衣服证明着自己的坚强，维持着她还有他不懂事的孩子的体面。。。。。
　　但是对于一个小孩子，体面不体面他是不在乎的，玩的开心是最重要的，一静的玩具虽然不多，但是耐玩，尤其是拍三角。对手不多，因为和他一般大的孩子没有几个，他们像是赌徒一般的痴迷着三角，自己坐庄，用尽各种手段去赢别人的三角，或者倒腾烟盒。一静是两者都抓，两者都要硬的思想对待自己的三角的。因为赢的不多，输的也不多，三角的原始积累看来只是靠赢别人的的道路是走不通了，所以他就对准了抽烟的爸爸，希望他每天多抽点烟，总是盯着他的烟盒，在烟不多的时候就把剩下的烟抽出来，不顾烟卷用扭曲的身形抗议着他硬把它们赛到新烟盒的暴行，只是自私的享受着那一张纸带给他的快感。一静的野心的非常大的，仅靠他爸一个人进行财富的积累效率太低，于是他另辟蹊径，用了肮脏的手段在肮脏的地境去搜集着烟盒——垃圾站。他就像是港口的海鸥，或是城镇中的野狗一样，直扑那里，用变相加大他妈妈劳动力的方式来增加自己的原始积累。三角随着他年龄的增大慢慢的变多了，有一麻袋，但是兴趣也随着年龄的增大而变淡了，少的装不满那一麻袋。他真的很感谢他的爸爸妈妈能容忍他拥有这些从垃圾堆里变出来的三角，也体验着那个时代的物质匮乏。最后那麻袋三角的下落是不明了，但是一静总是能回想起来在垃圾堆里翻找烟盒的情景，还有画面虎一样的脸，和与脸一样相称的衣服。。。。。
　　经济的不富裕，让一静没有多的玩具，所使用的手段也被妈妈看穿，那个想要的玩具还躺在供销社的柜台里冲一静伸着他诱惑的手，虽然一静对它已经兴趣大减，但是不满的情绪没有变化。家中有一辆可以碰到东西就拐弯的小警车，那是不多的几个玩具中的唯一的电动玩具。但是不满的情绪，让一静化悲痛为力量，他决定让这个电动玩具变成手动玩具。那辆可怜的小警车就成了一静手推车，或者坐下马。即便爸妈一再劝阻，但是固执的他仍旧折腾着这个小电动警车，不久这个玩具连手动都不动的时候，一静的兴趣再次转移了。他总想知道如果把竹杠塞到自行车的轮子里面的话，是竹竿断还是自行车停呢？他问了妈妈，结果不令他满意，因为妈妈只是警告他不能这么做。实践出真知嘛，这样的哲学道理一静的妈妈怎么能不好好的学学呢？本着对客观事情尊重的态度，一天中午，一静趁妈妈做饭的时候，偷拿了一根竹竿。最后事实的结果很令他满意，竹竿断了，车子也停了。只是延续发展的事件让他痛苦不堪。骑车人没有本着对无行为能力人宽宏大量的心态，向一静妈妈提出了口头的诉状，一静的妈妈又本着她妈妈的教导，对一静进行了口头的宣判，然后一静用行动实行着宣判结果，体验着你吃着我看着，你坐着我站着的感觉。同时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有悔过的表现，急切的低下固执的脑袋，掉下不要钱的眼泪，吃没吃到中午饭他忘了，好像那天晚饭开的特别的早。
　　头一个五年就在这垃圾堆里烟盒里，捅别人车轮的竹竿里，无法得到的玩具里，春晚里的陈佩斯和朱时茂《吃面条》里，拐弯唐山话的《宇宙牌香烟》里，手头一大篓子花炮里度过了，再难寻回，却似苦回甘的印在一个孩子的一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