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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绵里藏针 ...

  •   薛笛鸣神志有些恍惚,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掉刚刚和苏昶缠斗时不小心沾上的花瓣沫子。然后,生怕弄疼了她似的,缓缓俯下身子,轻柔地抱起昏睡的女子。

      接着,他重重的一步一步迈向院口。

      那样摇摇欲坠如同风中颤抖的叶子,此刻,只要有人敢站出来,轻轻一点,他便会倒下,脆弱得不堪一击。

      没人阻拦。

      直到他萧索的背影快要消失的时候,叶鼎之身边的侍卫们纷纷拔剑,作势要去阻拦。但,没有叶鼎之的允许,谁都不敢擅自做主轻举妄动,只是静静地站着,全身肌肉紧绷,全神贯注地望着同一个方向。

      像一场长久的对峙。

      出乎意料的,叶鼎之凶狠的目光向他们扫了一眼,阵阵寒气逼迫而来。

      紧握剑的手渐渐松开,侍卫们在和他的目光相触的一霎那垂下头去,肃立着。
      任由薛笛鸣走出了叶府。

      薛今晨担心地看着父亲的目光收回,转而愤愤地望向叶鼎之。

      似一只受惊的小兽,竖起全身的刺,警惕着敌人。

      是的,敌人。一场宴会,“叶伯伯”已经完完全全划进了敌人一栏。

      再也没有任何转寰的余地。

      还有叶明澈,她眼里盛满了失望。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把他们父子俩生吞活剥,早知如此,罢了罢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她瞬间被仇恨的潮水淹没,失去理智。从小敬爱的父亲,竟然伤害她从小敬爱的父亲,虽是假借他人之手,但同样不可饶恕,不可原谅!

      这个地方,真是一秒也呆不下去了。

      她抬脚,头也不回地和苏昶离开了。

      ————————————————

      回到萧音阁,薛今晨便被告知,薛阁主先一步回到阁内,和那女子一起进了“幽笛苑”,再没出来。

      “幽笛苑”是薛笛鸣和亡妻幽溟生前居住的处所。那里留下了他们伉俪一生最美好的回忆。今晨幼年承欢于他们膝下,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倒也造就了她的性格。

      可惜,数年前,幽溟诡异地死亡。从那之后,薛笛鸣就下令封了这座别院,禁止任何人踏足,包括薛今晨——他们的独女。彼时,薛今晨尚年幼,对母亲的印象亦不深,只稍稍难过了几日,便不再缠他,没有像其他小孩一样,哭着喊着要娘。

      时光荏苒,好景依旧,只是,物是人非。

      昔日的容颜不复存在,只剩凄凉一片。

      薛笛鸣跪在一座坟茔前。

      这是一座衣冠冢,没有姓,没有名,只有一块碑立于前,碑上斑斑驳驳的有些血迹,藤蔓错综复杂地盘绕其上。

      上面有剑锋划出的字。

      一面是娟秀柔和的“等我”,另一面是疯狂凌厉的“血债血偿!”

      同数年前一样的姿势,他又来到了这里。

      不同的是,当时,他垂下他高傲的头颅,目光冷冽。

      此刻,怀抱着女子,柔情依依。

      一切,都结束了吧。

      天气凉了,他维持这样的姿势过了好久,直到肌肤有点微微发麻,方幽幽开口,不知是否是寒风作祟,他的声音听上去是颤抖的:“溟儿,你看看啊,那个人说你死了,我不信……我真的……不信……”

      抱着的手臂紧了紧,忽而又抬起布满伤疤饱经风霜的手去摩挲她温暖的脸颊,“我知道你会回来……你不会狠心地抛下我们父女俩,我在等,我一直在等……”
      有些哽咽,声音飘忽,“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那么傻……”
      最后竟成了呜咽。

      身后,一地月光倾泻,画面唯美得恍若梦境。

      然而没有注意到,怀中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指缝间闪过一道寒光。

      ----------------------------------------------------

      薛今晨往房间的方向走,平日的蹦跳全不见了踪影,步子踏的很实,怒气冲冲一阵风似的掠过。一路上,丫鬟小厮们一见情形不对,纷纷让路。一时没缓过神来的差点摔倒。低着头,互相递着眼色。

      今日真是太诡异了,先是阁主,再是小姐。

      几个胆大的抬起头来,神色古怪地盯着她看,窃窃私语。

      没空理她们,薛今晨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闺房,用力的将门啪得一声关上,一众护卫被挡在门外。

      她坐在椅子上,手搭着扶手,因为用力关节处微微泛白。回想起今天的事,一切突如其来,汹涌而至,几乎超越了她的心理承受范围。

      太奇怪了。

      叶鼎之派那女子刺杀爹爹究竟是何用意?

      下蛊是培养杀手用的没错,可是,又怎么会用在女子身上,叶鼎之不是向来只收男丁?
      还有,那女子究竟是谁?

      对了,那幅画,爹爹挂在房里,心心念念,每天痴痴地望着那画里的人,眉眼、鼻梁、唇瓣、身量……为何和那女子那般相似?

      问题越来越多,越来越理不出头绪,觉得头疼欲裂。

      忽地,薛今晨眼眸一亮,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紧紧咬着嘴唇,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是了。

      她有种直觉,专属于女人的直觉。

      心头一痛,一阵气血上涌,她不住地猛烈咳嗽起来,一手慌忙地撑向桌子,一手伸到腰间,迅速摸出一枚银针,可见这种事是经常发生。

      怎奈身子颤抖得厉害,竟是怎么也刺不准,渐渐有些急躁。

      倒是宽袖无意间扫向桌面,一只精雕细琢的茶杯眼看就要坠地摔个粉身碎骨,她不觉低呼。

      那是她最喜爱的茶具——及笈那年父亲送的生日礼物。

      一个黑影以不可察觉的速度迅速闪过,一只优雅的手稳稳地在半空接住那只下坠的物件,放回桌上。

      一阵清香幽幽地弥漫在室内,气息被调节到一个微弱到骇人的程度,勉强可以判断:是个高手。

      薛今晨神色不慌不忙。

      在这萧音阁众杀手中,能如此接近小姐,在她房间里可以随心所欲来去自如的,还有谁。
      她顺了顺气息,正色道:“玄夜,你还要躲多久。”

      慢慢的,那人暴露在光亮处。

      一袭白衣衬得男子身上淡淡的光华,高贵耀眼的光芒不可逼视,身材颀长,手指骨节分明。

      他从容地与薛今晨面对面坐着,肆无忌惮地对视。目光清澈,笑容淡定:“小姐何时需要我,我便何时出现。”说罢,径自倒了杯茶,细细地抿起来。

      今日之事本就搅得薛今晨心烦意乱,她随意朝他瞥了一眼,瞧他动作自然,悠闲自得得完全把这当成自家花园,心头腾得一下冒出一团无名火,讥讽道:“你倒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这次答得甚快:“不是小姐要我不必去守那些劳什子规矩的么?”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口气。

      “你!”薛今晨被他讲的一时语塞,又找不出好的说辞来反驳,急火攻心,又咳起来,白皙的面颊上潮红一片,胸口起伏的厉害。

      玄夜垂下眼睑,静静地从她手中拿过那枚银针,轻轻地拈在两指之间,不容置疑道:“我来。”

      “不用,我自己来。”薛今晨伸手就要去夺他手中的银针,却不料,被他一掌隔开。

      她抬起头,傲然地看着他,语气里有些恼:“难道你认为你的医术在我之上?”

      玄夜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拨动,那枚细小的银针竟在他指尖旋转起来,霎时在他的指尖上出现无数的银针,组成一柄精巧的小扇,煞是好看。

      他抬了抬眉,嘴角一勾,微微一笑:“我自不会这样以为,小姐的医术属下佩服得紧,只是现下小姐的状况,还是由我代劳吧,这方面,属下还略懂皮毛。”

      不由分说地抬起薛今晨的皓腕,把衣袖往上捋了捋,找准穴位,三五下解决,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动作娴熟,没有任何犹豫,但丝毫不差。

      立竿见影,薛今晨觉得先前的症状消失得无影无踪。

      蓦地一惊。

      原来,这就叫做略懂皮毛。

      今日可算是领教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绵里藏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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