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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胡尚宫第三击 ...

  •   “她想要什么?”朱瞻基问。
      太子妃道:“她倒没说要什么。可这时节,不必她说,猜还猜不到么?”
      黑蛋连忙追问:“母妃可曾答允她?”
      太子妃道:“她只给了那么一句空话,我自然不会轻易许诺。可她若真办成了,说明她与纪纲并非一条船上的人,我便不觉得她妹子嫁来咱们这有何不妥。单论品行才情样貌,都是一等一,再加上她姐姐肯出手帮东宫,于我们只有助力没有坏处。真要跟胡尚宫对着干,平白多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终于明白了,射柳场上,胡善祥那丝笑意从何而来。
      纪纲越嚣张,东宫越欲除之而后快,除掉纪纲对她的好处就越大。
      胡尚宫好手段,先兵后礼,先是让东宫不敢小看她,如今反手将东宫对胡氏的疑窦都除了,彻底为胡善祥进宫扫平了障碍。
      也够狠,踩着纪纲上位,又要将纪纲踩得永世不得翻身。

      黑蛋还想说什么,我柔声道:“殿下忘了周新吗。”
      他一愣,扭头望向我。
      我又道:“大明第一才子,东宫第一恩人,解缙冻死在雪夜,殿下不想为他报仇吗。”
      我以“殿下”相称,他知我用意郑重,原本想说的话便尽数都咽回了肚子里。
      太子妃看着我道:“这才有几分贤内助的样子,才不枉我教你。”

      黑蛋送我回房,两人牵着手,一路上默默无语。
      进了屋在床边坐下,他才道:“胡氏不是善茬,即便与纪纲无瓜葛,来了我也怕她欺负你。纪纲虽难除,可只要等父王登基,想杀几个纪纲不能杀?非要这会子受制于一个奴婢。”
      “你这话,虽然我听了喜欢,”我轻轻在他脸颊吻了一下,算是哄他:“可若说给旁人听,且不说杀不杀我,恐怕连废你的心都有了,到时候你想怎样,和我做苦命鸳鸯亡命天涯去么?”
      等太子登基,我和黑蛋能等,但很多大臣很多百姓恐怕等不到那天,就先被纪纲害死了。况且汉王拖了几个月还未离开京城,情况错综复杂,朝夕生变,为东宫稳妥起见,除掉纪纲这样的心腹大患越早越好。
      黑蛋自己也知道这话不妥,苦笑道:“若真能和你亡命天涯,也好过在这里受气。巍巍东宫,要除奸,竟还需借一个奴婢之手。”
      我说:“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正因为是东宫,陛下对咱们放心不下,只好信任锦衣卫宦官女官之流——哎你也别‘奴婢奴婢’地叫顺口了,女官正经领朝廷俸禄的,可不是奴婢。”
      黑蛋道:“等我将来说了算时,第一件事就把女官废了,后宫都交给皇后管。高皇帝也真是,自己的女人都信不过,非要搞出一套女官制度来,碍事。”
      我笑道:“他不是信不过自己的女人,是信不过你们这些子子孙孙,万一有人被什么狐媚子迷住了,整个后宫那么多人不全乱了套。”说着手指自己,笑道:“就比方我这样的。”
      “你就算真是狐媚子,我也有本事收你。”黑蛋的大爪子包住我的手,捏捏我鼻尖,笑道:“高皇帝以为别人都像他啊,后宫成千上万的管不过来。明知女人多了麻烦,只要一个不就好了?凭她闹能闹翻天么?”
      我差点脱口而出“若他只要一个那可就没你了”,忽然想起朱棣不肯认生母碽妃,对外声称是高皇后嫡子,便打口不提,笑道:“若历朝历代皇帝都像你,便不必有那么多宫怨诗了。”
      黑蛋苦笑道:“想广开后宫的,嫌女人不够多,我只想要一个,非再塞一个给我,塞人也就罢了,偏偏塞一个我不想要的。”
      算是我瞒着他的一点私心吧。若胡氏进宫,至少黑蛋不喜欢她,而且我知道未来她一定被废;可若换了别人,我既不敢保证黑蛋绝不动心,也不知前路究竟如何。
      我相信黑蛋此时此刻爱我,爱极了我,可我从来都不敢信这个时代的爱有道德,有现代一夫一妻一生一世那样的道德。或者说得更悲观些,即便现代,也太多人做不到忠贞。
      怀有这样念头的我,每次听着黑蛋的真情剖白都感到抱歉,但我天性若此,没有办法。
      我说:“总之都是要多一个人,既然胡氏已非奸细,来也无妨。”
      黑蛋叹道:“我怕胡尚宫心高气傲,不愿她妹子作妾啊若微。”

      六月,宫中有美人吕氏及宫人鱼氏上吊自尽。
      起因是二人与宦官过从甚密,被皇帝说了一句:“别以为朕年老了就糊涂,你们做的事朕都知道。”
      妃嫔自戕是大罪,皇帝本就发怒。待宫人检获吕氏遗书,朱棣览罢,越发怒不可遏。
      遗书中只有两行。一行:“君老阳衰,何如阉寺。”意思是说朱棣某方面不行,不要怨我们与阉人对食。
      另一行:“既生此吕,何生彼吕。杀之后快。以君为刃,亦一乐哉。”
      这行字乍看费解,朱棣召见王昭容与胡尚宫共同参详。胡尚宫道:“依臣愚见,恐怕是说当年北伐时吕氏逆案,真凶另有其人。吕美人参与其中,借陛下之手杀了婕妤。”
      朱棣自负聪明,驾驭群臣,一朝告诉他被人当刀利用了,这等气他如何忍得?当即就要传召纪纲。
      胡尚宫道:“当时逆案本就是由纪大人担当,如今案情似有冤屈,恐怕……”
      纪纲于胡家有提携之恩,近日又有媒妁之缘,胡尚宫能直言纪纲嫌疑,皇帝心里自是对她多几分信任,便道:“便由你挑几个得力的女官和内侍,在宫里查。”
      胡尚宫领命。

      这些都是王昭容说给太子妃听的。
      “从北伐那事之后,我知你和炽儿都疑我,若这案子水落石出,我也清白可证了。”
      至于太子妃信与不信,则是另一码事了。

      七月,经宦官举报,告发纪纲数罪,皇帝大怒,命给事中及御史廷劾,将纪纲下都察院按治。经查,罪名俱属实,当天将纪纲腰斩弃市,家属不分老少全部发配戍边,党羽李春、庞瑛等,或杀或戍边,一个都没逃掉。又列其罪状颁示天下:
      诬陷忠良,蒙蔽圣听;
      矫诏下盐场,勒索盐税四百馀万;又夺官船二十、牛车四百辆,载入私第;
      奉旨抄没故晋王、吴王家产,私吞金宝无数;
      得吴王冠服,僭越穿戴之,高坐置酒,命奏乐奉觞,呼万岁;平日所用器物也多僭越;
      私阉良家子数百人充府内使唤;
      诏选妃嫔,纪纲得其中绝色而私纳之;且借太孙选妃强抢民妇,玷污圣名;
      勒索商贾百姓;
      ……
      这些罪状,除了太孙选妃一条之外,周新都查过,东宫都知道,四年前周新被抓时也都曾报给过皇帝。奈何皇帝宁信佞臣,不信直臣,不信亲生儿孙。
      直到宦官举报时说出一项大罪:“纪纲近两月来多蓄亡命之徒,又造刀甲弓/弩。”皇帝才知养痈成患,已经多年;才肯相信当年要下毒害他的不是枕边人,而是纪纲。
      想必是端午射柳,群臣噤声,让纪纲自我膨胀,才有了造反的胆量。
      至于纪纲为何想到要在端午射柳时做出此番试探,就无人知晓了。
      纪纲死后,胡尚宫办案得力,重加赏赐,其父锦衣卫百户胡荣擢为光禄寺卿。

      处决纪纲当日,朱瞻基奉太子命,前往至奠解缙、周新等冤死大臣。
      我也终于能去祭奠死去的吕婕妤。
      我在宫中,不过随太子妃到诸娘娘处时时走动,多是逢场作戏而已,并未与谁有所深交,只借着北伐的机会才与吕婕妤交好,皇帝面前相互帮衬。她蒙冤,从受刑到死,都不肯牵连朱瞻基和我,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没能救她。到最后洗雪冤情,还是假别人之手。
      我一直以为自己能干,能帮黑蛋在后宫查案,能在皇帝前进言将乾坤扭转,如今缓缓将酒倒在婕妤灵牌前,才知道自己离真正的强大还相差太远。
      胡尚宫,虽然招人恨,却偏偏没人奈何得她。强如斯,才可称一句“强大”吧。
      不知黑蛋在忠臣灵前,是否与我作同样感想。

      皇帝已为周新平/反,并封他为杭州城隍,命当地人奉祀。但解缙却仍旧没能昭雪,被充戍边的家人也没能召还——立储之事,皇帝到今天心里的疙瘩都没全解开。
      八月中秋夜,宫中女子仿民间“走月”习俗,豁免宵禁,获准在宫城内四处走动。胡尚宫不速而至。
      月白衣裙,飘然若仙。一双与胡善祥相似的杏仁眼,眼中精芒更盛。
      行礼罢,她望向我,目光像刷子般将我面庞仔仔细细扫过一遍,最后定眸看着我眼睛,说话并不拐弯抹角:“臣手中一份大礼,想给孙姑娘添妆。”
      说罢当着太子妃的面拉过我的手,写了两个字:“汉王。”

  • 作者有话要说:  1.【预警】下一章微虐。然后大婚那一章微虐。大婚那章我也会在题目上标明预警。虐的程度是一边发糖一边虐。
    2.但就虐这两下,后面就好了。因为黑蛋是自始至终都不变心的。受不了这两下的朋友们,可以考虑稍微囤一下文,攒几章再看,如果选择转身离开,也非常感谢陪若微和黑蛋走到这里。
    3.孙若微其实也有办法可以反抗,我后面会写到,但她不会真的付诸实施。开文以来,我犹豫过很久要不要让若微直接封太孙妃,但考虑到当时东宫的位子岌岌可危,我相信自己创造的角色,不会贪图一时之快,而看不见将来。
    4.升级打怪,这才刚开始。一个真正强大的若微,还在后面等着。这次挫折会让她脱胎换骨。
    5.另有老读者微博私戳我问小吴的事。小吴这里我已经直接把历史改掉让她out了,所以她大家倒是不用再担心……
    6.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没有大家的鼓励,我肯定很难坚持到现在,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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