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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嫁衣 ...


  •   那些旧的伤口,有的是刀伤、剑伤,甚至还有鞭子抽打过的痕迹,还有一些认不出的手法。

      听他方才唤五皇子为五哥,应是哪位皇子无误,可这皇室众位皇子中,还有混得这么惨的皇子?

      裴雾虽在想着,但是手上的动作未停,因为那些伤口又开始渗血。
      仔细给谢云庚止了血上了药包扎了一番,他的脸色才算没有继续苍白下去,唇上也渐渐有了血色。裴雾瞅着那根被他自己折断的手臂,犹豫了会儿还是等他自己醒来自个儿接上吧。

      她给裴放接过一次手,结果还给接歪了,最后请了大夫打断重接,就因为这个事情裴放三天没有搭理过她。

      这样看来等他自己醒来接上还稳准点,裴雾抿唇想道。

      洗干净了双手的血污,正想叫花桃进来把血水给倒了,裴雾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停在了原地。
      这疯子这么能忍疼,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同她过招,这最后晕的有点突然,难不成是身上还带着其他伤?

      裴雾眉角一跳回过头又给他搭了个脉。
      ——果真是中了毒。

      不过是什么毒就看不出来了,用毒方面她也只懂得些皮毛。
      但好在从经脉来看,毒性不大,应该不会立刻夺了他的性命,等到他醒来找个大夫便好。

      裴雾打算出去换下身上的衣服,起身时腕间一凉,突然搭上了一支没什么暖意的手,紧紧抓着好像要掐进骨血深处一般。

      低头一看,那人还在昏迷之中,但是眉间紧蹙,好像怎么都抚不平。手中无意识地攥着她的手腕,生怕她跑了一样。
      怕是将她当成了什么人吧,裴雾无奈笑着。

      掰了半天硬是没有把他的手指给掰下来,反而是越攥越紧,裴雾的腕上已经出现了青紫的痕迹,只好打消了走开的想法。

      夜深了,微风从轩榥吹了进来,外头的月色皎亮,明日应会是个好天。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苏醒的痕迹,手上也没有放开的意思。夜半后,裴雾有些乏,坐在踏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夜半的凉意惊醒了昏迷之中的谢云庚,他缓缓睁开眼睛,屋内只有一盏摇曳的烛火,微风中夹杂着丝丝血腥气。
      身上的伤口没有之前那么疼了,令人恶心的黏腻感也消失不见。

      他偏头一看,床边枕着一个脑袋,他记得这个人,毒性发作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便是她。
      自己没甚温度的手正攥着她的手腕,手腕上已现青紫,怕是已经攥了许久,谢云庚眉头微不可见地一皱便松开了手。

      居然是她救了自己,看样子应真不是五哥的手下。

      谢云庚坐起,借着烛火打量她的面容。
      在河边时,他便觉得女子有些眼熟。但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身上还带着不少的伤让他脑袋一片混沌连着眼前也好像遮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此时在烛火下,才看清了她的样子。
      片刻后,谢云庚嘴角勾起一个没有什么温度的笑:“原来是她。”

      前世他刚任太子不久,曾有过一门亲事。亲事定了两年,他从未见过他那位未过门的太子妃,只知道是镇国公的女儿。

      那时的大燕都城有美人三绝,一是右丞的掌上明珠易唐唐,绣艺天下无双;
      二是洛城风月阁中的花魁杳绣,一曲风骨舞令世人叹神;
      而这第三位便是已故镇国公的女儿裴雾,她与前面二位略有些不同,并非是在琴棋书画中有什么造诣,而是谋略方面冠绝天下,被称为“鬼谋”。

      那时朝堂政局对他不利,虽已当上了太子但狼子野心之人众多,边境又频发大战,于是谢云庚对风月之事早就淡了心思,一心只想着怎么稳住太子之位。
      于是他与这位三绝之一并未见过面,不仅他没找过裴雾,裴雾也从未找过他。

      第一次见面是在成亲那日,可那也是前世他们相见的最后一面。

      边境战局刚稳,谢云庚便打算清理朝中呈王余党,动手时日便选在他大婚。
      没想到计划出现疏漏,身边有人将消息传了出去,东宫的迎亲轿撵还未到镇国公府,镇国公府便被呈王余党洗劫,全府上下七十二条命除去还在边关镇守的大将军裴放还有太子妃裴雾外无一活口。

      他们将裴雾带去了洛城旁的扇城,想要逼迫谢云庚交出太子之外并且放弃抵抗,因为扇城一旦易主,那攻下洛城便也方便许多。

      谢云庚奔袭一夜,喜服也未换,带着三千精兵到了扇城门下。

      城门紧闭,而早已流放边境的呈王此刻却出现在了城墙上,他拿着长剑抵在裴雾的面前。

      那是谢云庚第一次见裴雾,他原以为她会害怕,或许还会落泪,毕竟一人被叛军抓着,望着黑压压的大军总归还是会怕。
      但裴雾出乎他的意料。刀剑横在她的面前却仍是神色平常,眼神平静无波,一丝慌乱都未有,只是从城墙上淡淡地望着他。

      “谢云庚,只要你把扇城让给本王,并且让出太子之位,我便放了她!”
      呈王的剑柄又靠近了裴雾几分,脖子上渗出了丝丝血珠。

      谢云庚骑在马上,抬头看向城墙,唇角扬起语中没有什么温度:“五哥应该好好在边境待着才是,现在回来怕是回不去了。”

      救不救裴雾,他心中还在犹豫。
      一是她的弟弟裴放现在手握重兵,并且之前从未投靠过哪一党,他与裴雾的亲事定下之后,这两年裴放才同他有些往来,若是此时裴雾出了事情,他那儿恐怕不好交代;
      二是和洛城一直以来的一个传闻有关。

      但若是现在要救下她,就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呈王手中还有不少的兵马,且军中还有内应,扇城怕是保不住。
      谢云庚心中还在打算,呈王拔高了音量:“谢云庚,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换还是不换。”

      他敛起眼皮正要答话,却望见城墙上一直未有动作的女子夺过了呈王手中的长剑。

      裴雾一身红衣立于城墙之上,嫁衣随着呼啸的狂风不断翻舞。

      裴雾清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猎猎红衣更衬得她艳丽了几分。

      她扫了一眼马上的谢云庚,如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嘴角微微勾起朝着他一笑,接着举起长剑抹过脖颈,而后随着风跌下了城墙。
      他似乎听到了步摇的清响,是天地在为她哀鸣。

      那场战,谢云庚胜了。
      是裴雾的死亡激励三千的将士,将呈王最后的八千精兵杀的片甲不留。
      而裴放也最终归于太子一党。。

      后来在梦中,谢云庚时常会梦见在风中翻舞的猎猎红衣,还有那双清澈的双眸。

      微风吹动,窗户拍打着窗棂,谢云庚从记忆中回神。
      他看着头枕在床上的裴雾略有些神色复杂,他许少会有这种挣扎的时候。

      最后谢云庚抽出了身边的匕首。
      ——如果她的结局还是会死,那不如死在他的手上。
      况且若是活着,再发生上一世被呈王威胁的事情才是让他最心烦的,他最不喜别人威胁他。

      刀尖还未向前,手中便被一股轻巧的力量攥住。
      原本脑袋枕着床的裴雾此时抬起了头,面上挂着一抹笑,语气凉凉:“先前你怀疑我是刺客动手也就罢了,现在是我救了你,还想要杀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在他松手那一刻,裴雾便醒了,她想要看看这人搞什么名堂,半天盯着她不动弹,没想到最后摸出了匕首。

      谢云庚懒懒抽回了手,把玩着匕首笑道:“春日夜里还是有些凉,方才手冻着了,不听使唤,吓到姑娘了。”

      裴雾斜睨了他一眼,这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比她还强上几分。
      不过……她垂下眼看着手腕,直接动手总好过憋着使坏好些。

      她揉着青紫的手腕,到桌前找了一瓶药走近些抛给了床上之人:“这是金疮药,你看看身上还有什么伤口自己擦拭一下。”
      裴雾用下巴点了点他另一只还不能动弹的胳膊:“对了,你的手自己记得接一下,你既然能咔嚓一下折断,我想你自己接上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对吧。”
      说完偏头眯眼一笑。

      谢云庚垂眼看了一下,是军中使用的上等金疮药。
      他摩挲着瓶身,嘴角勾勒起一抹笑:“多谢。”

      见他无碍,裴雾也有些犯困,转身打算离开。

      “姑娘不问问我的名字?”

      裴雾脚步一顿停在原地,腮帮子鼓了鼓,她还真不想知道。
      她回了身,发间的珠玉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脆响,裴雾满脸笑意:“敢问公子名讳?”

      随风轻晃的烛火下,她的眉眼温和不少,这一笑突然与当时城墙上的笑容有些相似。
      谢云庚微微眯了眼睛,看着她不情愿的样子,莫名有些想笑,缓缓说道:“我姓谢,你叫我谢十三便好。”

      裴雾无意识地轻抚手中的碧镯。
      谢,皇姓。
      还真是皇室中人。

      “你叫什么。”谢云庚支起腿,手搭在上头懒散地问道。

      裴雾眼珠子狡黠一动,嘴角上扬,信口胡诌了一个名字:“我叫裴钱。”

      “裴钱。”谢云庚低低重复了一遍,他眼角弯了弯,鼻尖轻轻哼出了一声笑。
      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裴雾正收拾桌上七零八落的药瓶子,客栈底下传来打更人的声响,竟已五更天了。
      今日还有启程回洛城,也不知花桃的行囊收拾好了没。

      裴雾一边想着,一边抬眼瞧向了谢云庚,那人恰好正瞧着她。

      “要是没什么事情,我便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谢云庚收回了目光,懒散地回了一声:“恩。”

      带上门后,裴雾便没了在里面的笑意。
      谢是皇姓,他方才说自己叫谢十三。
      若是皇子,那便是第十三位,可十三皇子很早便去了。而最惦念他的只有和他一母同胞的九皇子,民间传闻这位九皇子性情阴鸷、喜怒无常且行事令人琢磨不透。
      且这九皇子和太子、五皇子还有六皇子不太对付,几乎是把眼前皇帝面前最看重的几个皇子都得罪了个遍,也是个人才。

      她望着谢十三映在轩榥上的影子,眉头微蹙。
      本想明日带着他前去找大夫,可若真是这位九皇子,她得另做打算才是。

      屋内烛火摇曳,谢云庚脸上的笑意淡去,他看向自己断了的那只胳膊,目光勾起森寒,伸出手在闭眼的一瞬便把断手给接上了。
      他舔了舔牙尖,低低笑了几声,在夜晚的春风中轻声呢喃:“五哥,这次别想要全身而退。”

  • 作者有话要说:  裴雾:大家好,我有个小名叫做裴钱。
    谢云庚:我有个小名叫做谢谢你。
    花桃:我也有个小名!叫做花钱!
    空空有话说——
    轩榥: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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