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杂志社》云申君

22、第三章 中元境 鬼市（四）

　　走出了浙海专区，一绕道，四人便进了两都专区。
　　这两都专区，也是特点鲜明的，西都和东都最大的特点，自然是历史悠久，战争杀戮，英魂无数，阴气，也自然是所有地区里最重的。
　　一进这两都专区，一股沧桑的沉重感压到四人身上，灰黑的砖瓦，纸糊的窗子，浓密的烟雾，一切，都透露着神秘而不可接近。
　　郁九箫其实自从进了鬼市就感到奇怪，他们身着中元境的红衣，戴着护身符，但好像没有人注意这一点，而且周围几乎见不到任何一个穿着中元境衣服的人。
　　“戴九渊，你不觉得很怪吗？我们是这附近唯一穿着中元境衣服的一伙人。”
　　戴九渊却不以为意，“那又怎么样呢，中元境自己的人说不定现在在做什么仪式，我们就充当个巡察过来转转。”
　　郁九箫拉住想要继续走的戴九渊，“巡察？这里的人应该都清楚规矩，他们看到我们应该有至少一点的惧怕，或者说警惕，但我们刚刚所到的云贵、浙海专区根本没人看我们，擦肩而过也不注意。他们会不会已经知道我们根本不是中元境的人？”
　　戴九渊撒开郁九箫的手，安抚道：“别急嘛，我穿这件衣服的时候就测探过了，没有问题，我们身上的气息也会被他们创造的阴气结界掩盖住，你放心，不要多想……”戴九渊话还没完，只听到一声剧烈的轰鸣，“轰！”，从两都专区的深处荡来。
　　“怎么回事？”陆一看过去。
　　郁九箫招手，道：“我们现在可是巡察，这种突发事件还是看一看为好。”
　　四人向两都专区的深处走去，越往里面走，雾气越浓重，到了最后，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面前是一片朦胧。
　　“小心，这附近有东西。”戴九渊低声道，他缓缓地后退，一只手伸进衣服，攥紧了子午鸳鸯钺。
　　“轰”又是一声没来由的轰鸣。
　　刘霖已经抽出太极剑，一点一点在迷雾中滑动着。
　　“小心！”只听得戴九渊一声大叫，不知什么东西窜了过来，和郁九箫擦肩而过。
　　郁九箫摸了一下刚刚怪物碰到的地方，左肩上的袍子呗撕破，已经血迹斑斑。“这东西不弱，鬼市里阴气太重，我现在不能吹箫引鬼，只能你们应付了！我尽可能避开！”
　　“轰”，似乎是什么建筑物倒塌的声音，“陆一！……”戴九渊的喊叫还没传到陆一的耳朵里，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刘霖手握太极剑，有些慌了，手上还是有条不紊地舞着剑。
　　“啪”，一声清脆的响动，雾愈发浓重，快要遮蔽众人的五感了。
　　“闭五官，开六感！”戴九渊大叫，“不要吸进这雾气，用阴阳目感知！”
　　戴九渊、郁九箫和刘霖三人靠到一起，都关闭了五感，冥冥中隐约察觉到了那东西的存在。
　　“刘霖，十点钟方向，刺！”戴九渊叫道。
　　刘霖凭感觉找准方向，狠命刺出，但还是偏了一些。
　　郁九箫镇定自若地：“别着急，我们三个六感相连，我的阴阳散魂枪只剩三发子弹，九渊你的子午鸳鸯钺只能近战，霖霖你的太极剑势头太猛了些。我们三个找准方位，我开枪，只有三次机会，陆一应该也在它手上，只有靠我们三个，记住了，三次机会，开始吧。”
　　三人背靠背，肩并肩，形成回环，精神壁垒逐渐交融，通过神识构建了一个共体的精神世界。
　　忽然，郁九箫的精神似乎到了一个奇怪的地界，那是精神世界产生的空间，四面白墙，空空荡荡。面前，站着一个身披红衣的人，转过身来，正是戴九渊。
　　“郁九箫，”他顿了顿，开口道，“告诉我，你的秘密。”
　　郁九箫有些慌了神，镇定道：“什么秘密？快点出去，陆一还身处险境啊！”
　　戴九渊慢慢走近，“别急，告诉我，你是为什么成为九幽驱魔人的？”他的双手搭上了郁九箫的肩。
　　郁九箫猛然感到一阵灵魂的抽离，四肢百骸震动起来，“你……你……”
　　戴九渊的嘴靠到了郁九箫耳边，“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成为九幽驱魔人？”
　　这种抽离感越来越强烈，郁九箫的脚下都虚浮起来，好像整个肉身马上就要干瘪下去。“这……这……是上古……上古秘法……抽灵咒……”
　　“啪”戴九渊忽然退出去几步，抽离感顿时消失，“被抽取灵魂，不好受吧？你只要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陆一会没事，我们也会没事……”
　　“咳，咳，咳……”郁九箫猛烈地咳嗽几声，“行，你想知道是吧，我告诉你。我郁九箫，以人类肉身修炼三千年，被冥帝选中成为九幽驱魔人，捍卫阴阳正义平衡，驱三魔，护三界，怎样？”
　　戴九渊笑着摇头，“我要听的，不是这个版本，告诉我，真实的那个。”他连跃几步，又站到郁九箫身旁，“我不希望你再骗我，不然，可就不是抽魂咒那么简单了。”
　　郁九箫咬紧牙关，额头渗出几滴汗，“这，就是真实的……”
　　戴九渊的左手狠命向郁九箫的太阳穴戳去，“我要，真相！”
　　“啊！啊……啊……”郁九箫疼得跪了下来，戴九渊这一招乃是阴师中相传的磨魂法，一点一点地磨去一个人的灵魂，牵连四肢，五脏，神经，尽管伤害不大，却足以让一个人尝到难以想象的可怕痛苦，相当于切断四肢，挖出五脏的痛苦，更何况是修炼千年的驱魔师，痛苦更是加倍。
　　戴九渊收回左手，狠狠地道：“再说一遍，我要，真相！”
　　郁九箫几乎疼得失去五感，他缓了缓，慢慢爬起来，看着戴九渊不带一丝情感的双目，“我不知道。”
　　戴九渊并没有很愤怒，他冷冷地笑着，“你知道吗，在一个人的精神世界里毁掉他的灵魂，比在平常的世界里毁掉他的肉身要简单得多。”他的表情阴惨惨的，邪恶，在蔓延。
　　郁九箫忽然意识到什么，拉住戴九渊，“不，不，不要伤害霖霖，我告诉你，我全告诉你，行吧？”
　　戴九渊表情一转，亲切地笑起来，“这才对嘛，一开始这样不就行了？说吧。”
　　郁九箫叹口气，道：“说实话，其实我没有什么所谓记忆，我只记得这三百年的驱魔师生活，往前的，一直都朦朦胧胧，记不清了，偶然去回想，只会觉得头痛无比。十殿阎罗我也都去问过了，谁都没办法给我答案，冥帝更不用说了，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我。只是我时常会梦见，一个灯火辉煌的古代城市，一座巨大的宅院，一位青衣白发的老者，一潭污浊无比的河水。探寻了三百年，也搞不清楚，我的前世，或者说，我到底有没有前世，唉，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你再逼我，也问不出什么了。”
　　戴九渊听了这话，左右徘徊着，“想不起前世了，这倒也见怪不怪，到了现在，你应该也不敢骗我了，行吧，回去吧，灭了那东西去。”
　　“啪”两人骤然穿回了大雾迷茫的现实世界，无形的怪物还在窥伺着三人。
　　“两点钟方向，开枪！”戴九渊大叫。
　　“砰”郁九箫没有犹豫迟疑，找准方向，一枪射去只听得闷闷的一声响，和清脆的倒地声，想来这回是射中了。
　　“老郁？老郁？”陆一的呼叫声传到三人耳边。“哎！这里！”
　　雾气渐渐地散去了，眼睛终于摆脱“失明”状态了，只看见陆一一个人围着一个圈子打转，“喂！陆老道！”郁九箫叫了一声。
　　陆一很快注意到了三人，小跑过来，郁九箫怪道：“弄了半天是你自己跑丢了！不是被怪物抓了去啊！”
　　“啊？”陆一似乎也没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做围着一个圈子打转这种弱智无比的事情，“我以为我正和你们在一起呢！”当然，最后也免不了郁九箫一通骂。
　　“这怪物哪去了？”刘霖看着空荡荡的街道，问。
　　戴九渊蹲下来，摸了一下地面，“这怪物的实体只有在雾中才会出现，或者说，它的实体就是庞大的雾气本身。唉，这种鬼地方，雾都能成精！”
　　散去了雾气的两都专区，显得淡然且平静，古都的辉煌已经过去，硝烟散了，留下的，只是无尽的怅惘和慨叹了吧。
　　戴九渊又走在了前头，招招手，“来吧，我们赶紧去下一个专区！”
　　郁九箫看着戴九渊那高大健壮的背影，心中寒气弥漫，不由得生出满身的鸡皮疙瘩来。
　　陆一看看表，“快要午夜十二点了！”
　　戴九渊回头，“哎呀，鬼市的大型拍卖会马上要开始了！这是鬼市的最高潮部分啊，我们也可以去竞个价什么的，看看这中元境到底把什么宝贝留到最后。”
　　“不会是生魂吧？”刘霖说。
　　“说不定呢，按着中元境的作风，售卖生魂也是极有可能的，毕竟，想要炼魂的人可是一抓一大把啊。”
　　陆一接道：“公开售卖生魂违背了三界的最高法条啊，他们敢冒这个险？”
　　戴九渊冷笑道：“人间不是有句话嘛，‘只要有百分之百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三界最高法又怎么样？拍卖生魂啊，多赚钱的事啊！何乐不为呢？中元境把自己伪装得多么高尚，做的事情又是多么下贱，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