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起》若棠

46、梦境·兰陵隐

　　又是个月圆之夜，师弟，我还是忍不住，来叨扰你了。
　　今天给你带了梅子酿，不知道这口味你还喜欢？
　　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我总是在睡梦中想起一些陈年旧事，一幅幅场景在我脑中挥之不去。师弟啊，我是不是老了？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过我还是记得，你第一次被师父领上山的场景。满身尘灰，脸上脏兮兮的沾满泥泞，活像个掉进泥坑的凤凰。不过凤凰还是凤凰，你那脏兮兮的脸上还是一脸傲气。
　　你当时的那个眼神盛满了愁与恨，感觉光凭怒气就能盯杀死人。
　　在寻仙阁待的时间长了，我见的不过都是冷漠与畏惧，这种嚣张的怒气我还真是很久都没见过。
　　后来我听说，你是凰族的三皇子，名叫凰栩澜。我听过这个名字，但我听说的是飞扬跋扈、观雪破镜的少年天才三殿下，而不是一个眼中布满仇恨与戾气的复仇机器。我知道，九固五山被魔教灭族了，你才落魄到这里。我做这么多年杀手，也没什么同情心与怜悯，不过我还是很敬服你，居然想单枪匹马去破魂城报仇。
　　只是有时，一味的勇气是愚蠢。
　　当你轻而易举把我击败，满座哗然的时候，我便知道，大概现在已经没人无法束缚你去破魂城了。
　　你一个人去了，单剑单骑在破魂城大闹一场，偏偏又遇到了玄武将军玄刹，生死不明。
　　后来我才听说你没有死，还逃到了人间。我应师父的命令，找寻了你三年，看到你已经过上了自己的安稳日子。我突然间迟疑了，但师命难违，我还是把你带了回去，关到寒洞，并由师父他老人家亲自设了一层非常霸道的结界。
　　你不会怪我吧？
　　但，你被关进洞的每日，我都在想办法如何破了结界。
　　终于，六十年后，我想到了破解之法。
　　哦对了，你被关进寒洞后，寻仙阁安插在天族的眼线便告知我说，芩暮师妹被天君叶庭悄悄带去天宫，做了天妃。
　　她胆子实在太大了。一旦察觉身份，无论是师父还是天君都不会轻放过她。我本想劝她快回来，但我打听到，她已经在天族诞下一位公主。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师父得知了这件事后没有处理她，芩暮师妹也在天宫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
　　可天君一手遮天的能耐太高，他终究还是知晓了芩暮的身份，为了不影响他天族之主的名誉，他只能选择斩草除根。这是寻仙阁安插在天族最深的暗眼告诉我的，芩暮师妹有生命危险。
　　于是，我破了你在寒洞的结界，并以师父的口吻，给你下达了一道任务。
　　刺杀天妃。
　　你可能也没想到吧，你的那道任务，其实是我给你的。我想让你去救芩暮师妹。
　　我知道你对她的情愫，所以不担心你会真的把她杀死，而且会将她平安无事地待回来。但我怕你和有心之人提前看出端倪，所以我改了措辞，从救转至杀。
　　可没想到，你与她双双掉入叶庭谋划已久的全套中。我的这道命令，把你送进了鬼门关。
　　那就让我后半生，都为你赎罪吧。

　　我将自己关在寒洞十年，每日都在想一件事：刺杀天君。
　　我自问用了毕生在寻仙阁所学，可能依旧不够缜密，但我尽力了。
　　但在我出寒洞的那一刻，却打听到，你在人间尚有一子。
　　我开始倾尽全山之力寻找这个孩子，或许是你的福泽庇佑，我最终找到了他。他长得很像你，但性格却一点不像你，或者说，一点都不像你在寻仙阁的样子。有时候我想，你没有经历过那些惨事之前，是不是也跟他一样爱折腾，一样顽劣不堪？
　　我看着他，突然想到，这终究是你们凰族的恩怨，让你的孩子去为你报仇，不是更顺理成章些么？
　　不过他的身世是个大麻烦，如果让他面对世人，就不能继续使用凰火。如果要压制凰火，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属水。
　　这孩子想必恨我，毕竟反其道而行之是不易的，前几年他根本破不了境。不过有师父当年教你的功法，加上我用半生元气凝成了一根寒冰箫，我便有九成的把握，让他不会露出丝毫破绽。
　　我把我的计划适当改变，在天宫广布眼线，可饶是如此，杀死叶庭就一定要潜入天宫，他还是太危险。
　　所以我选择了凤颜。
　　她是芩暮的女儿，天宫的二殿下，因为这层缘故，即使凰远宸有了危险，她也会放他一命。
　　毕竟天族欠凰族的。

　　今天是他上天宫的第一天，一切如常。
　　师弟，我已经尽我自己所有的力量让他不受任何伤害，剩下的，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今天有暗探传书，看到叶庭开启了永生阵。
　　我不知道为什么永生阵谱至今还在天族手中，也不知道他要对付谁。但既然永生出世，就一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能破永生的，只有噬魂。
　　明日我就要闭关修炼噬魂了，最近不会再来这里。
　　师弟，你好生歇着吧。梦醒之后，必让你看个天翻地覆，让所有犯下罪孽的人被数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