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重生]》南瓜芋圆

23、第 23 章

　　李若汶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黑暗，刚刚一瞬间的慌乱已经消失殆尽，他摸到了唐黎的脸，拇指在柔软的嘴唇上点了点，语气甚至称得上温柔了：“我要你来我身边，就是为了今天，从此刻开始，你要保护我，哥哥。”

　　唐黎挣开了小美人的手，跪在床上盯着李若汶空洞的眼神看，愤怒逐渐盈满了他的胸腔，从他的嘴里爆发出来：“你不是说没问题吗？你不是说不耽误生活吗？你……”

　　“我骗你的。”小美人截住他的话，轻轻笑了，轻浮且放浪。棉布睡衣罩在他消瘦的身体上，好像要把他压到床里。但他的神情很快成为了无法言说的锋利，他不再看着房顶，空洞的眼神转向唐黎，恶狠狠地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了！你高不高兴？”

　　李若汶说完了话，产生了一种由内而外的畅快。他看了唐黎这么多年，想了唐黎这么多年，把唐黎当成阳光，现在计划启动，先不管会不会成功，把唐黎拉下来跟他一起，就已经够本了。他去摸唐黎的脸，以为软弱的小哥哥一定是哭了，但他只摸到了一片干燥。

　　唐黎没有如他想象的一般惊慌，没有流泪，也没有像傻瓜一样用手指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问他这是几。

　　相反的，唐黎感到自己脊背上涌出的汗慢慢变冷，他打了个寒战，人也冷静了下来，他望向门口，问：“你让小玉去报，不怕有人来杀你了吗？”

　　小玉从来都跟在李若汶身边，哪怕李若汶在谈恋爱也不例外，除了她之外，唐黎想不到还有谁得到过李若汶的信任。

　　小美人摇摇头，释然的开口：“我不中用了，没有人会来杀我，明天开始，她就跟着你了。”

　　李若汶瞎着眼睛，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好像他还能看见一样从柜子上摸了水杯。唐黎有一瞬间燃起了期望，觉得李若汶可能是骗他的。

　　但他没能把水杯放回去，他一松手，水杯啪地一声碎了，李若汶的房门从外面打开，影影绰绰的人影扑过来。老太太叫心肝叫宝贝，摸着李若汶的眼睛把唐黎刚刚没有爆发出来的慌乱演了个透彻。

　　在这之前唐黎从不知道宅子里就有自己的医院，设备齐全，窗明几净。医生们甚至是他在电视上见过的，学校里打过招呼叫老师的，里面确实有个很好的眼科医生，他和李若汶都认识。

　　医生说，小时候受伤留下的后遗症，现在李若汶情况不好，预后很不乐观。

　　李若汶刚刚被撩开了衣服装心电设备，现在抻平下摆，揣着手坐在床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冲着错误的方向说话，老太太和里面穿着一件睡衣就跑过来的连战看着他对着椅子诉衷肠：“幸好我太太在这里，不至于成了真正的废物，我就怕有这么一天，看看我给你们挑的太太，你们满不满意？”

　　老太太握紧了拐杖，想不到这时候了李若汶仍然不愿意交权，而且唐黎不能轻易地除去，严氏已经上了世家的战车，李若汶仍有一搏之力。

　　李若汶的手在虚空中抓了抓，唐黎没有上前。他只好把手放下，神情掩不住的伤心，他叹口气，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干脆就算了，开口道：“大哥，我知道你没有生意觉得心里不安，但这回我是打算把东西收拾好了交给你的，唐黎都知道，能替我继续做。你总也不出门，怕压不住场子。”

　　他这么一番陈情，连战却一动也不动，似乎是因为李若汶已经瞎了，他不用再做出温柔的样子，嘴里冷冷的说：“辛苦小弟了，你好好养病，没有那么严重，过两天肯定好。我先回去了。”

　　老太太捂着心口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上翻一下子软倒在地，被七手八脚地抬到另一间屋子里检查去了。

　　“吓坏了？”李若汶目光落在前方的黑暗里，轻声安抚：“别怕，哥哥，到我这里来。”

　　唐黎一动，才发现这么半天小玉一直跟着他。他回头望去，屋子里站着相干和不相干的人，李若汶终于握住了他的手，脸颊贴上来小声嘟囔：“哥哥不要不理我，我很难过。”

　　他刚刚露出伤心的表情，唐黎就已经忍不住了，现在终于单膝跪在床边，摸了摸他的眼睛。李若汶立刻察觉他的态度变化，在他掌心里开口：“原来那套生意经太旧了，都什么时代了还搞强龙压过地头蛇，我们搞个时髦的，搞加盟。让本地人管本地，才好一些。至于我说交给我大哥，也是真心的，他是不是不高兴，不信我？”

　　现在他看不见了，仍然能抓住自己一瞬间的心软，也猜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唐黎听他讲话依然条理清晰，只是语速变快许多：“明天你跟我一起开会，你是我太太，他们不敢不尊重你，小玉也会跟着一起，我们没有危险，不要怕。”

　　唐黎听见过他打电话，里面说的是什么地盘，什么生意，他当时没有在意。此时一切鲜明的回忆了起来，李若汶说的是：我不抢你的地盘，只想跟你做生意。

　　那之后李若汶还说什么来着，他住在这里的这一段时间，李若汶都说什么来着。

　　世家对南都的统御让许多人没了生计，黑产做太多，总有一天要遇见鬼，不如放出去，只管收钱就好了。

　　小玉交给他一部手机示意他拿着，接着走到窗边将病房的窗帘拉上，灯啪地一声灭了，投影仪嗡嗡响，南都各个区以另一种面貌在唐黎面前展开。

　　“这是二少爷的地盘。”

　　于宗凛管的是赌，有开着门正大光明的赌，比如体育□□；和不那么正大光明的赌，暗藏于小饭店后厨的小门，酒店里的某几层。去澳门还是太远了点，如果能在家门口就能娱乐身心，跑那么远实在是得不偿失，还耽误生意。

　　小玉翻了一页，继续说：“这是三小姐的地盘。”

　　江诩管的是娱乐场所，挂牌子那种，能随便让警察来查的那种。这点她学的还是日本，小妹妹们不一定要跟客人走，在吧台跟客人聊聊天，总不犯法吧？我的女客人来做指甲，她老公在旁边陪着，能出什么事情呀。

　　干净的生意哪有这些来钱快，一个小姑娘三千块能买到，现在的物价，买个电脑都不止三千块了。而且这种钱，不是他们来赚是谁来赚呢，从民国开始，盘踞南都的就是他们这几个人。

　　唐黎已经坐在了李若汶旁边，把小美人放倒了躺着，他说：“果然最赚钱的生意都写在刑法里。”

　　下一张图该是李若汶的生意，小美人在他手心里点了点，说：“我就不，我管吃饭。”

　　刚刚的图都是点状图，连成一张网，将南都包在里头。等到了李若汶这里，就成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蚂蚁窝，小玉解释道：“钱要从黑的变成白的，要多亏这些。”

　　小额消费，支付宝转账，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让钱从干干净净的账户里流出来。

　　李若汶闭了一下眼睛，说：“以后也要多亏严董了。”

　　药企能洗干净的钱比饭馆更多，一次解决，风险也小。现在这时候能开个赌场不是什么本事，能把凭空出来的资金变成白钱，才需要本事。

　　再翻一张，是省地图，小玉继续解释：“现在查的严了，打算把店开远一点，让周边替我们消化。”

　　南都是省会，下属的县也在受政策的波及，只有到二线城市，三线城市里去，才能钻到空子。

　　可那就不是世家的地盘了，人家有自己的地头蛇，就算世家能够挟持政府，但多半还是要有不服的。

　　“我已经联络过各地方，加盟事宜和分成都谈好了，就差最后一步，叫他们开会把事情敲定。想不到啊，这时候眼睛出了问题。”

　　李若汶哀叹着，挥挥手让小玉把那嗡嗡响的投影仪关了，吵得他头疼。

　　唐黎摩挲着小玉交给他的黑色手机，一伸手捂住了小美人的嘴，说到：“不要把我想的那么笨，什么‘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你要让我去做代言人。”

　　李若汶不情不愿地承认：“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要从里面退出，只能选这时候。”

　　但他又不能太没用，不然会被杀掉。代言人也不能太没用，不然一起杀掉。代言人如果不是跟他一条心，还是会被杀掉。

　　唐黎这个懦弱的哥哥，各方面都正好。

　　唐黎看久了白墙眼睛有点花，这时候屋子里的灯打开，李若汶白皙的脸映着白床单，仍然在继续说话：“以利诱之，让他们加入世家旗下，而后从装修，原材料，客源，各个方面渗透进去，先把他们掏空，再让他们洗钱，水到渠成。”

　　反正投名状已经都递过来了，大家是一起违法犯罪，李若汶把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想反悔就是死路一条，还得搭上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捞的钱，那都是违法所得，跑不掉。

　　唐黎听着这里面隐含的商业逻辑，不禁想，如果这种心思用在正道上，那不就是……资本主义原始积累吗。

　　一样的血腥，只是合法。

　　装修一个娱乐场所跟装修一个小饭店程序一样；用招牌菜和头牌姑娘吸引客人思维一样；用世家名声作保不会被警察冲进来扫x打x，跟知名品牌质量保证，买的人更多逻辑一样。

　　至于赔钱的过程也一样，装修材料和施工队都是要双倍钱的，原材料——姑娘们也不是白白下海的，一个城市到底有多少胆子大又有钱出来嫖的人，算一算嘛，算得出来。

　　唐黎忽然感到一股不适，商业逻辑能够套入任何行业，但李若汶现在做的事情，正把活生生的人当成商品来称斤买卖。

　　李若汶似乎总能洞察到任何变化，无论他是不是瞎了。

　　唐黎被他抓着手，然后小美人从床上起来，闭着眼睛亲了过来。舌尖是濡湿的，温暖的，碰一碰再分开，唐黎忍不住伸手抱他，额头抵在一起，小美人撅了一下嘴，给了他一个温情的啵啵。

　　我总是要听他胡说，唐黎想，自己要是真的是个好人，现在就该掉头走，让李若汶再没有办法用歪理说服自己。

　　小美人舌灿莲花：“用你朴素的正义感想一想，哥哥。不是我伸手逼小女孩□□，也不是我站在街上揽客叫人去赌，每个地方都有你看不见的角落，有光，就有影，我不做，有别人做。你不要怪我，我也不想的。”

　　哦，那我确实没有办法怪你。

　　可你一点都不会为了别人的痛苦而痛苦，你冷酷，你无情，你还在无理取闹。

　　唐黎心里翻涌着对这个坏蛋的埋怨，可说出话来，却是：“我知道，我跟你去就好了，不难受了吗？快睡觉。”

作者有话说

　　#唐黎日记：4.2，阴。你冷酷你无情，可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