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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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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昌侯府里,萧鸾正坐在水榭中收拾棋盘上散落的棋子。有仆人进来通报始安王到了,没过多久萧遥光便顺着水榭外的九曲廊桥走了进来。
待他进来以后萧鸾抬头问:“成了?”
萧遥光应是,语气轻松,甚至还带有几分似有若无的嘲笑:“陛下今天可是发了好大的火。”
萧鸾面露笑意:“是么,对咱们来说再好不过了。”
说到这里,萧遥光想起方才辇车里的那尊文殊菩萨像,以萧长懋那么张扬的性格必定想不到这招,他身边能有这种先见之明的除了萧子良,恐怕再无第二个人了。
萧遥光伸出手帮萧鸾把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各自分好放回棋盒:“不过太子根基深厚,即便陛下今日盛怒至此也不忍加罪于他,只下令将一些不相干的人赐死而已。”
接着又从棋盒中取出一枚黑子落下:“太子稳居东宫多年,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撼动。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怎么着也得先剪除他身上的羽翼才是。”
萧鸾闻言抬眼看他:“你指的是萧子良?”
萧遥光挑眉道:“正是。这次对太子出手已然惊动了萧子良,有他守着太子,咱们很难再对太子有什么大动作。”
萧鸾捏着白棋落下,蹙眉思忖,有些犹豫:“你的意思是分而治之?萧子良是建康出了名的运筹帷幄之才,与你几乎不相上下,你能想到的,他难道就不会防范么?”
萧遥光淡然一笑:“这天下间不是所有事儿光防就能防住的。”
萧鸾一时间不明所以,忙追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萧遥光又在白子旁落下一枚黑子:“侄儿忽然想起雍州刺史日前上书,说宁蛮长史刘兴祖欲图谋逆,此事一直拖到现在还没个定论呢。叔父可以让人上道折子举荐竟陵王前去雍州。”
时间上用不了多久,只要能让萧子良暂时离开建康即可。只要他一旦远离权力中心,那时就算是他想拉萧长懋一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萧鸾听后大为赞同,不禁会心一笑:“你想的果然周到,那就这么办吧,我明日就找人上折子。”
随后黑白棋子交替落下,二人一边闲谈,一边对弈。
忽然萧鸾想起什么,抬头时面露难色:“对了…有件事还要你替我去办。”
萧遥光应一声嗯:“叔父请说。”
一想起这事儿萧鸾便忍不住生气:“说来惭愧,明贤前阵子在兖州闹出一桩人命官司,被当地的郡守扣下了,眼下太子的人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我,这个节骨眼儿上我行事不方便,还得你派个人去兖州解决这个事儿才行。”
萧遥光闻言疑惑:“区区一个郡守竟敢扣押侯府世子?明贤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萧鸾叹息一声:“实在是丢脸又棘手,这孩子胆大包天,在兖州时竟冒犯了即将送来建康待选的宫女。若是放在平常也就罢了,偏偏最近这个关头很要紧,我叫他不许透露身份,万一走漏了消息到太子那里,太子定然拿着此事添油加醋大做文章。”
说完以后萧遥光不禁无奈,明贤幼时曾跟他一府同住好几年,由于是叔父第一个嫡子,所以明贤从小就被娇惯坏了,如今已是十七岁了,没想到做事还是这么放浪形骸。
萧遥光思忖一番后说道:“虽然眼下风头紧,但这种事实在不宜张扬,还是侄儿亲自去一趟兖州吧。”
萧鸾听后当即反对:“不行,这个节骨眼上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你,你脱不开身的!”
萧遥光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叔父放心,侄儿自有对策。”
另一边的元家,元相合一大早就收到了儿子元令则从武康寄来的家书,看过以后连忙急切的来到元令嬴的小院。
“嬴儿!令则来信了!”
彼时的元令嬴正在房中陪令月练字,陡然得知消息,二人激动的来不及将笔放好便跑了出去。
“真的吗?阿娘和则儿还好吗?信里都说什么了?”
她欣喜的看着父亲,希望能从信中得知母亲与弟弟的好消息。
怎料父亲紧皱眉头,神色哀切的告诉他:“信中说你娘的病日益严重,则儿喊我们尽快赶回武康……”
“……阿娘病重了?”
元令嬴一愣,去年她离开武康来建康时,阿娘就已经缠绵病榻,如今严重的不得不喊他们全家回武康探望,莫非……
一时间,整个元家陷入了一片愁云惨淡之中,饶是年幼的令月也能从姐姐和父亲脸上读出紧张的气氛。
元相合叹息一声:“嬴儿,你带着月儿收拾行李吧,为父叫人去准备车马,咱们尽快就启程。”
元令嬴点了点头,她此刻担忧的说不出话,只能牵着令月的手转身回房。
*
次日一早沉华阁中便忙忙碌碌,刘沨指挥着奴仆婢女收拾东西,郑香谈收到消息急忙赶来沉华阁,却在院门外被拦了下来。
吴婆子横眉斥道:“你们眼睛瞎了么?王妃也敢拦?让开!”
院门口的侍卫脸色丝毫未变:“还请王妃别见怪,殿下说了,没有他发话,任何人不得接近沉华阁。”
郑香谈想起前阵子萧遥光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也就没有再纠缠,而是问道:“我听说刘沨在带着人替殿下收拾行李?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侍卫说:“小人不知,还请王妃回去吧。”
郑香谈见什么都问不出来,无奈只得转身离开,随后又不死心,对吴婆子说:“你回郑府打听打听朝堂上近来可有什么动向,收到消息立即回来告诉我。”
吴婆子应了个是,主仆二人随后便回到了馥芳院。
刘沨走进沉华阁时,萧遥光正在用早饭。
“殿下,方才王妃来过了,门口的侍卫没让进,她问了一下您的行程就回去了。”
萧遥光放下筷子,身旁的刘沨又捧上素白绣的帕子,他接过便揩了揩唇,斜看向刘沨:“我的行程不允许任何人知道。”
刘沨点头:“是。”复又道:“车马已备好了,殿下该启程了。”
萧遥光将帕子往桌上一撂,旋即起身离开。
半刻钟以后,始安王府仪门大开,一辆带有徽记的马车停在石阶前,马车前后各有两个侍卫,刘沨跟着萧遥光一路出来,扶着他上了马车就吩咐车夫道:“走吧。”
另一边元家三人带着几名奴仆婢女也正在出城的路上,马车里,元相合对女儿说:“嬴儿,此次回武康恐怕是见你阿娘最后一面了,届时她若问起你的婚事,你就说定亲的人家是个小吏,以免你阿娘担忧,明白么?”
元令嬴点了点头,心里却时刻挂念着远在武康的家人,当初父亲在建康做官,阿娘由于多病受不了路上颠簸便留在了武康,她作为家中长女不得不肩负起照顾家人的责任。
直到她十六岁那年父亲才将她和令月接来了建康,那时弟弟令则已十四岁,尚能照顾阿娘,可世事无常,仅分隔一年,阿娘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元令嬴垂下了眼:“女儿晓得。”
去武康沿途要经过数个州郡,路程足有五百里,就算是坐马车日夜不停也得耗费三四天才能到达。
思及此,元令嬴默默地阖上了眼睛。
始安王府里,吴婆子走进馥芳院时,郑香谈正倚在凭几里。见吴婆子回来便问:“问过我阿兄了么?”
吴婆子说:“九郎说昨日朝议大夫陈源上奏弹劾了咱们殿下,说殿下所管辖的徐州赋税拖了半年迟迟收不上来,陛下就令殿下亲自去一趟徐州解决此事。”
九郎就是郑香谈的阿兄郑修筠,任御史台大夫,自从萧遥光得势以后,郑家与郑香谈之间便开始来往密切。
郑香谈蹙眉:“这个陈源是什么来头?”
吴婆子说:“听九郎说咱家殿下近来得罪了太子,而这个陈源就曾任太子冼马,此事说不定背后就是太子授意的呢?”
郑香谈作为一介内宅妇人,平日里几乎不过问萧遥光在朝堂上的事。如今知道了缘由以后虽然替萧遥光担心,但也帮不上什么忙,心中烦躁,索性就让吴婆子退下。
元家的马车在路上行驶了两个钟头以后,年幼的令月便开始坐不住了:“爹爹,阿姐,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停下休息啊?”
父亲心里此刻满是担忧,元令嬴连忙安抚令月:“快了,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到驿站了。咱们急着回去见阿娘和则儿,你乖些好么?”
令月乖顺地点了点头,心中也忍不住开始思念家人。
元令嬴此刻刚放下心来,忽然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没来得及疑惑,马车便猛然刹停,坐在车里的父女三人随着摇晃重重的撞在车厢内壁上。
元相合急忙掀帘去看:“怎么回事儿?”
车夫攥着马鞭颤抖地说:“不好了大人,这里来了好多山匪!”
“什么,山匪?!”
元令嬴闻言大惊,这个地方便不着村后不着店,一旦遇上山匪就很难通知官府。她下意识地将妹妹令月搂在怀里并看向父亲:“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