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八章 ...
-
还没等吴婆子说话,就听见外间有声音传来。郑香谈往外一看,竟然是萧遥光来了,她连忙欣喜的迎出去:“深更露重的,殿下怎么穿的如此单薄?身边的人也不知道给您添件披风!”
萧遥光冷冷乜了她一眼,只这一眼,就令郑香谈遍体生凉。
郑香谈一愣:“殿下怎么这么盯着妾身?”
萧遥光没搭理她,而是兀自于主位落座,待坐定以后才冷冷道:“你可真贤惠,竟让一个外人闯到我的沉华阁去了!你这家是怎么当的!”
郑香谈闻言一慌,原来是为着元令嬴的事儿来,随即便一脸委屈的说:“是妾身的疏忽,没有照看好元姑娘,平白惊扰到殿下。”
萧遥光道:“以后没我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沉华阁,你听明白了么?”
郑香谈怯怯的点头,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妾身明白了……”
彼时的萧遥光累了一天,正打算回沉华阁休息,却又想起已到了晚膳时分,便懒得再挪地方,索性就让郑香谈吩咐厨房传饭。
他能留下用饭已然是破天荒的难得,所以郑香谈不敢耽搁,连忙让吴婆子便去打理。自己则战战兢兢的为萧遥光奉茶,生怕哪里不小心再惹到他。
自那日赏春宴过后又过了半个月,听说西昌侯染了风寒,一连数日都卧病在床,皇帝遣萧遥光去看了几次都说不见好。
想着近来无事,皇帝出于对重臣的体恤,便决定亲自带着几个贴身寺人微服出宫,准备前往西昌侯府探望。为了避免惹人猜疑,皇帝便和萧遥光同坐一辆马车出行。
马车顺着街道踽踽前行,坐在马车里的萧遥光放下帘子回过身对皇帝笑道:“陛下,近来天气渐渐回暖了,许多百姓纷纷出游,这街上比前阵子热闹多了呢。”
皇帝对民生很感兴趣,闻言便掀起一旁的帘子,饶有兴致地往外看。
的确如萧遥光所说,这街道上人声鼎沸,人群川流不息,正是一派繁华景象。
怎料刚看了没多久,皇帝便注意到这一段路上的府苑似乎都是相连的,苑墙足有三丈高,即便如此仍然能看到里头的亭台楼阁峥嵘轩峻。
皇帝唤来萧遥光,指着这处府苑皱眉问道:“遥光,这是什么地方?”
萧遥光闻言想也没想脱口便道:“回陛下,那里是——”
怎料他刚说了一半便止住话头,皇帝不悦地追问:“说啊,怎么不说了?”
萧遥光连忙低头请罪:“微臣有罪!”
皇帝不耐烦道:“你有什么罪?但说无妨!”
萧遥光拗不过皇帝,只好支支吾吾的说:“回陛下,那是太子殿下的东田府苑……”
皇帝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又怒斥道:“你放肆!”
“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太子!太子素来与朕一样勤俭,若是他的府苑,又怎会如此豪奢!”
见皇帝动怒,萧遥光连忙跪下叩头:“微臣该死!”
话虽这么说,但皇帝狐疑地又看了一眼这府苑,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冷哼一声:“罢了,你起身,随朕去看看这到底是谁的府邸。”
萧遥光闻言便起了身,随后就吩咐马车停在府门口。接着萧遥光便同皇帝一起下了马车,东田的奴仆认出马车上是始安王府的徽记,连忙上前:“始安王殿下怎么突然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么?殿下稍待,容小人前去禀报。”
一旁的皇帝冷冷开口:“不必了,我们自己进去。”
那奴仆不知皇帝身份,所以踌躇着不敢轻举妄动,此时萧遥光斜了他一眼:“还不带路?”
奴仆不敢违背始安王的命令,便连连应是,接着就让人打开了大门,随后在前面带路。
等皇帝进去以后不禁大为意外,只见这里崇阁巍峨,层楼高起,一面面是琳宫合抱,一座座是曲折萦纡。
正殿前有松柏常青,一道道汉白玉围栏绕砌在月台之上,这规格竟与建康宫里的殿宇所差无几!
起先萧遥光说这里是太子的东田,皇帝根本不相信,直到自己亲眼所见以后才终于忍不住暴怒了起来:“孽障、孽障!”
“白泽那孽障在何处?还不快让他速速滚出来?”
白泽是太子萧长懋的小字,也是皇帝亲自给起的,带路的奴仆眼见这发怒之人竟敢直呼太子名讳,还没反应过来便又被始安王斥道:“你没听见陛下说什么吗?愣着做甚,快去请太子殿下!”
带路的奴仆乍闻陛下二字震惊不已,一刻也不敢耽误,连忙逃也似的跑去寻找太子。
*
另一边,当萧长懋听说皇帝驾临以后吓得几乎跌倒,慌忙问道:“怎么回事?父皇怎么突然来了?为什么没人提前通报!”
奴仆见太子如此紧张,也吓得哆哆嗦嗦:“回殿下,是始安王陪着一起来的,陛下还不让通报……”
突然来访就是不想惊动他,父皇好端端的怎么会如此?明摆着就是萧遥光干的好事!
但眼下也来不及多想,萧长懋赶紧吩咐身边的常随徐文景:“你现在立刻去后院把该藏的东西都藏起来!”
萧长懋吩咐完之后也没功夫再听徐文景说什么,匆匆忙忙的就赶到前院来到了皇帝面前。
怎料盛怒之下的皇帝见到他来,迎面就狠狠的踹了他一脚,接着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如此豪奢!你说,这种规格僭越的府邸是谁替你修建的?!”
被踹倒在地的萧长懋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开口:“回、回父皇,是儿臣身边的常随徐文景做的监工……”
太子被吓得声如蚊蝇,皇帝一怒之下斥道:“赐死!参与修建的通通赐死!”
此时刘沨前来禀报,贴在萧遥光身旁耳语一番,皇帝见状皱眉:“又有何事?你直说就是!”
萧遥光面露为难:“回陛下,有人在太子殿下的后府发现了规格僭越的辇车与仪仗,微臣已让人抬来给陛下过目。”
皇帝闻言更是满脸怒容的瞪着萧长懋:“你的府邸豪奢也就罢了,如今竟敢在仪仗上动手脚?太子,你到底在盼些什么?!”
话音刚落,刘沨就让人将规格僭越的车马仪仗抬到了前院。皇帝一看大为光火,萧长懋见状惊恐万分,怎料却被皇帝一脚踹到辇车前:“你自己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萧长懋正要跪地请罪,无意间却看见辇车帘子后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待看清楚以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接着就立即激动的扯开帘子,里头正端端正正放着一尊文殊菩萨像!
萧长懋自知有了转圜之机,连忙膝行到皇帝脚下,扯着皇帝的衣摆言辞恳切地说:“父皇明鉴!儿臣知道父皇近来有恙,这才特地修造车马仪仗用来供奉佛祖……儿臣万死不敢僭越,只盼父皇能够龙体康健,万寿无疆啊!”
站在一旁的萧遥光见到这尊文殊菩萨以后便眯了眯眼,心中不禁冷笑,随后就斜乜了一眼身旁的刘沨。刘沨当然知道萧遥光是什么意思,心虚的低下了头。
皇帝闻言皱眉,既然是用来供奉菩萨的辇车,规格高些也算情理之中。
但即便如此,也盖不住东田壮丽极目的事实,随即便对萧长懋说:“就算仪仗没有问题,你这东田府苑也着实令朕震惊!原以为你与朕一样崇尚节俭之风,谁知这么多年来朕竟一直被你瞒在鼓里!白泽啊白泽,你着实让朕失望!”
说完以后皇帝便拂袖而去,独留萧长懋仍旧跪在原地悔恨不已。
萧遥光跟着皇帝的步伐正要离开这里,走到萧长懋身边时却被他出声拦住:“你站住!”
萧遥光闻言止步,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萧长懋,此刻他分明是一脸嘲讽的笑容,言语却仍旧透着满满的恭顺:“殿下有什么吩咐?”
萧长懋愤恨的抬头瞪他,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你故意摆我一道是吧?”
萧遥光淡然一笑:“殿下说笑了,今日之事不过偶然罢了,殿下可不要平白无故冤枉微臣呐。”
萧长懋冷嗤,他此刻恨不得一拳打在萧遥光的脸上:“冤枉?你给萧鸾做走狗做了这么多年,我难道还不知你的作风么!”
随后他站起身来走到萧遥光面前,二人目光相对,一时之间杀气四溢,令人毛骨悚然:“萧遥光,不论你手段再凶,也别忘了你终究是条瘸腿野狗!”
萧遥光脸上还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可眼底却分明透出了森森寒意:“只要能咬人,狗又如何?就算是殿下,方才不也惶恐万分么?”
说完以后萧遥光便不再理会萧长懋,径直的走出了府门,将皇帝送回建康宫以后接着就去了西昌侯府。
当竟陵王萧子良听说此事以后连忙来到了东田,一见到萧长懋便急急询问:“云乔,我听说父皇在你这儿发了好大的火,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们兄弟二人素来亲厚,所以无论什么话都从不避讳,更何况是今天这样的局面。
彼时的萧长懋怒火中烧:“萧遥光那瘸腿野狗竟敢向父皇告发我修建东田之事!如此倒也罢了,竟还给我扣上一顶僭越的罪名!若不是那天你提前将那座文殊菩萨像放进辇车,只怕今日这罪名就该坐实了!”
萧子良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我送你文殊菩萨像本来就是叫你提前防范,也不能怪萧遥光给你下绊子,毕竟你豪奢的名声早就传遍建康城了。”
萧长懋冷哼道:“我听说父皇这次出宫是为了去看萧鸾,萧遥光又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们叔侄二人定然早有预谋!否则以我在建康城布下的众多耳目,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收不到!”
萧子良皱眉道:“早就料到他们要动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萧长懋语气愤恨:“这些年来萧鸾那老贼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他们叔侄这举动分明是想把我从东宫的位子上拉下来,真真是好谋算呐!”
萧子良见他如此恼怒,担心他过于冲动会坏事,便宽慰道:“无碍,父皇今日不是只杀了徐文景么,既然没有迁怒你,所幸还是对你多有疼惜的。至于后面的事儿你也别担心,不是还有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