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云轩》yao我还活着

41、第十二回

　　大滇军营之中。
　　步云轩冷着一张脸，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狂的女人。
　　“步云轩你救救她吧！她还有救么？你看她是不是死了？你一定有办法的吧？”她紧紧抓着步云轩的胳膊，双眼通红，却极力的忍着不让泪珠落下来，指甲陷入步云轩的肉里。“步云轩你快点救救她！你是阐师的关门弟子，你一定有办法的！”
　　步云轩用力的甩开滕六，迅速的瞥了一眼剑尘背上的少女，见他面色乌青，心神巨震，面上却毫不显露，只有眼神渐渐变暗。这丫头伤及五脏六腑，就算能够救活的话，也要短命几十年，可是加上她身上中的极其复杂的毒，这毒倒不是特别奇特，只是解起来着实费些真气……
　　没想到耶律执这家伙，竟是如此了解司徒婧好，算准了司徒一定会救这丫头。那么此次的目的，一定就是这里唯一能救得了她的我了。
　　步云轩内心九转回环，嘴角却浮起一丝轻蔑的笑容。“要我救她？可笑！”他闭上眼睛，“想不到耶律执还给她留一个全尸！算是够仁慈的了！”
　　“步云轩，你救救她，她还活着，只要你肯救她，她还会像以前活蹦乱跳的。”
　　步云轩睁开眼睛望着她，此时此刻，面前这个女人哪还有平时的半分冷静淡定。“让她活过来，我可没有第二个小于让她害死呢！”
　　滕六一愣，不禁脱口而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可以给你晋升的机会，只要你救她！”
　　步云轩脸色阴沉，“你以为我步云轩那么想要晋升的机会么？让我升到最高好让皇上杀掉我么？怎么我现在已经剩这点利用价值了？打算过河就拆桥？”
　　滕六看看杨兮，仿佛下一秒钟她会不见一般。心急如焚：“那你要什么啊！”
　　“要你跪在地上求我！”
　　剑尘脸色阴沉，正要扯着滕六的袖子拽她离开。岂止滕六已扑通跪在地上，“步云轩，我求你救救她，我司徒婧好感激不尽！”她跪的那样痛快，那样干脆，仿佛不用思考。
　　步云轩嘴角微翘，绽开一个得逞的笑容。“你还真是没有气节又天真的可笑，我随便说说你也信！”
　　剑尘已完全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扛着杨兮上前拉起滕六：“我们走，我们已尽人事，去找个风水宝地将她好好安葬吧！”
　　滕六看着步云轩的清水眸子，那里荡漾着不同以往的神色。她心中猛地一惊。瞬间完全镇定下来。甩开剑尘的手，依旧跪在地上，一双通红的眸子紧紧锁住步云轩的水眸，唇边勾起一个自信的笑。
　　“剑尘，把杨兮抱到火旁，步神医已经答应我们了呢！”
　　“什么？”剑尘不明所以，却依旧按照她的吩咐，将杨兮移到火边。
　　“步云轩，你早就不忍心了吧！你的眼睛骗不了我。我知道你一定能救她，所求的不过是羞辱我罢了。好，我今天就满足你这个愿望。不过，若是延误最佳医治的时机，我司徒婧好，以杀人狂魔的名义起誓，以我乱杀无辜的性格跟你保证，一定要你身边的勤务兵、手下的冲锋军，个个如杨兮这般……”说到最后，滕六腾地从地上跃起，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步云轩眼中的锐利一闪而过，却终又忍耐不住冷言相讥：“天煞星君真是很会演戏，为了笼络敌营的一个奸细，不惜向我这么下贱的人下跪。真感人！我都被感动的不得不医了呢！”
　　滕六心中一痛，明明不喜欢他这么妄自菲薄的说，心中却不愿点出，仿佛受了伤一样，恶狠狠的说：“原来步神医早就看出来了啊！我是在演戏啊！她还有利用价值啊！就像你一样，怎么，是因为我对她太好而吃醋了？我对你也很好呀！只是有的人不懂得见好就收啊！这样很危险啊！”
　　步云轩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那面容看起来比平常还要冰冷。他一步一步的走近滕六，那双眼睛此时冰冷的异常，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在离她半步的时候停住，整个人发出一种宝剑出鞘的冰冷寒气：“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帮你医好你的工具！”
　　“什么事？”滕六有点受不了他的气势，后退半步。
　　“还没想好，想好再说！”依旧是危险的沉默。
　　“你要是一辈子没想好，我岂不是要等你一辈子？”
　　“你以为我会让你困一辈子么?”步云轩嘴角浮起一丝皮笑肉不笑的假笑，看的滕六心里升起一丝寒意。
　　“好，就这么决定！希望你不要被我困住一辈子！”滕六自信满满，万一到时真的完不成，大不了就毁约好了，反正司徒婧好的名声也不是很好。
　　步云轩再也不看她一眼，径步走向杨兮。

　　他终于答应了医治杨兮，把众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不离不弃做帮手。滕六站在营外只觉冷汗涔涔，寒风一吹，更觉冰冷万分。
　　一件白狐貂裘披在滕六的肩上，剑尘轻轻的握住滕六的手，“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滕六望着剑尘坚定地表情，感激的一笑。
　　剑尘塞了个手炉到滕六手中，收回手，眼睛望向遥远的虚空。
　　“大妃是个很好的人，她很美，很温柔，无论是对待谁，都是一样的温和。她心肠很软，总是狠不下心来。”剑尘的眼光飘渺虚无，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要讲给滕六听。
　　滕六不愿知道过多关于司徒婧好的事，总有一天会走，她怕知道的越多，走的时候会有越多的牵绊。可此时心中却有一个声音，想要继续听他讲下去。
　　“我的命是大妃救的，那时我师门遭到仇家追杀，惨遭灭派之险。我当时还小，在一个大水缸里躲了三天三夜，出来之后就一直扮作乞丐流亡。谁知却还是被仇家发现，千里追杀，直到我遇见大妃，大妃用计救了我，让仇家以为我死了。那时大妃其实是为了一岁的你千里迢迢去仙山求可以让人变聪明的宝石，就是上次你拿的那枚鸽泣血。”
　　滕六心神激荡，那时剑尘才多大，竟有如此悲惨的经历。
　　剑尘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觉得大妃这个女人很傻，总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所以最后才……”他的鼻音有些加重。
　　“才被别人害死了是么？而且这件事和皇上脱不了关系是不是？”滕六冷冷的看着剑尘，声音出奇的平静，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充满了决绝的愤恨，仿佛要毁灭整个世界，自己的内心才会好过一些。
　　剑尘转过头来，看着滕六的表情，心疼的盖上滕六的眼睛，声音低沉，“不要这样，大妃不喜欢看你这样的表情，我也不喜欢！你要不要继续听我讲！”
　　滕六怔住，“我是什么表情？”
　　剑尘依旧捂住她的眼睛，不理她的疑问，继续道，“求到聪明石之后回到宫中，大妃发现我武功不弱，万分欣喜的问我，愿不愿意做小婧儿的侍卫，一辈子保护她。我看着大妃温暖的笑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于是我成了你的侍卫，直到后来，大妃有了里里代，我又多了一个需要保护的人。”滕六轻轻颤抖，任剑尘捂着眼睛，继续听下去。
　　“后来你真的聪明起来，开始一步步帮助皇帝铲除四大辅政大臣的势力，帮助皇帝集中政权，那真是一段又辛苦又快乐的日子。他们后来发现是你在幕后一步步策划，不敢将你看做一个普通的小孩，几次刺杀，都被我和后来培植的千谛门的兄弟击退了。可是周老鬼竟勾结宛国来犯，并四处传播你是天煞星君转世，天降战神，硬要你做主帅迎战，那时你还不到八岁。”
　　滕六静静地听着，她仿佛模模糊糊的看到当时的艰难处境。
　　“我们都很担心，知道这只是想要除掉你的借口，你却真的去了，利用他们轻敌心态，还有很多我见都没见过的方法，攻退了宛国。我终于承认你是天降战神。国民也都接受了你是天煞星君的身份。后来接连几次，都是你打退了宛军，四大辅政大臣无能无力，却将主意打到了大妃身上。”
　　听到这里，滕六猛的战栗了一下，脑海中似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然后整个人陷入火海。
　　烈火熊熊的燃烧，不断地逼近自己，自己的袍袖被扑过来的火舌吞噬。可是却无论如何都动不了，眼睛只能死死地盯住火海中央的那一片白。那个有着温婉笑容的女人，那个我怎么都救不了的女人，我不但保护不了他，我甚至连他最心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我要这至高无上的权利又有何用。没有你，我要这天下苍生安宁又有何用？多少人都比不了一个你。死老天你为何处处与我作对，你不让我好过，好！我就毁你这天地，灭你这苍生！
　　“公主，公主！你醒醒啊！”剑尘抱着瑟瑟发抖的滕六，紧张的掐着她的人中。只见她苍白着一张小脸，咬紧牙关，口中喃喃自语。剑尘凑近，仔细一听，却惊出一身冷汗！
　　“我要你这天，覆。地，灭。我要你这天下苍生，八荒六和，都随他而去。这人间地狱，我再也不愿再呆片刻，不如毁灭，不如毁灭……”
　　剑尘虎躯巨震，犹记得当年那场大火中，救不了大妃的公主，指天骂地时那歇斯底里的模样，眼中射出的绝望凶狠，冷酷无情，简直若修罗恶鬼。那种因为大妃的死，迁怒于这世间一切事物的偏执仇恨，至今令人难以忘怀。
　　剑尘只觉背上冷飕飕，那样的公主他不愿再见到，猛的用了三分力气，狠狠地扇了滕六两个耳光。才让陷入梦靥的滕六悠悠醒转过来。
　　“我、”滕六睁开眼睛，只觉面上火辣辣的疼，“我刚才怎么了？我好像看见了一场大火，好大好大的……”
　　还没说完，却被剑尘紧紧地拥在怀中。那双铁臂微微的颤抖。
　　“不提了，不提了！都过去了！我们不要再想了！”
　　那熟悉的声音竟带着微微的哭腔。
　　“你怎么哭了？”滕六轻松地挣出剑尘的怀抱，不解的看着他湿润的眼眶。
　　剑尘吸吸鼻子，大出了一口气，好，还好！还是这个失忆了的公主。暗忖自己真是糊涂，竟被公主近日来看似正常的表象给迷惑了！公主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大妃被害。不管是失忆之前，还是失忆之后。那是她永远的痛！那是她变成恶魔的导火索。
　　他心疼的轻抚滕六被打的脸，抱歉道，“刚才公主深陷梦靥，我叫不醒你，才出此下策，望公主赎罪！”
　　“我好好的怎么就睡着了呢！我们刚才说什么来着？”滕六挠挠头，“那场大火真的……”
　　“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好不好？我不想听！我刚才什么也没有跟你说！”剑尘冷冷的别过脸去，一时之间气氛竟比这扑面而来的冰雪更加寒冷。
　　“剑尘你究竟在瞒着我什么，你……”滕六沉下脸来的质问，却被步云轩帐中传来的惊呼声打断了思路。
　　“步中将，你怎么了！”
　　滕六再也无暇顾及其他，拔腿冲了进去。

　　茫茫的雪原上空，是黑压压的乌云，预示着将有一场更大的暴风雪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