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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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召三十年冬
一场大雪正下的痛快，就像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凤临国都城靠近南方，四季分明，可今年的冬天却奇冷无比，还下起了罕见的大雪。
京城的街道两旁挤满了人，此时却寂然无声，不少人跪坐在地上，面色凄然。
宫城墙外是一滩结了冰渣的血迹。
街道上，马蹄声响起，步伐划一的卫兵押送着一批即将要流放的犯人前往边疆，铁链刮在地上，发出沉重无比的声音。
突然间，一身穿灰衣的女子从街道上站了起来振臂吼道：“古大人是无罪的，皇家残害忠良，必遭天谴！”
话音刚落，还没等众人反应，只听那女子一声闷声，一支羽箭穿透了她的胸部，来的方向正是皇城城墙上。
女子看向皇城上那一抹明黄，露出嘲讽的笑容，一口甜腥溢出，眼前一黑便直直倒下，引发周围众人惊叫连连，颤抖不已。
一切发生的突然，又平息的迅速，在死一般的沉寂中弥漫着无言的杀意。
——
装潢精细奢侈的宫殿内，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扎着可爱的马尾，纯真的看着一脸宠爱的父亲，她正是凤临国当今女帝亲封的太女。
太女慢慢地挪到父亲身边问道：“父后，母皇什么时候回来看我们呀？儿臣饿了，母皇答应过我要回来陪我用膳的。”
女孩甜糯的声音使人怜爱不已。
凤临国平日里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皇后此时完全变成了慈父，眼里心里满满地都是自己孩子，他安抚地拍了拍女孩的头说道：“苍儿饿了呀，你母皇有事要忙，我们不等她。”
皇后转头跟侍女吩咐道：“赶紧让御膳房那边送膳食过来吧。”
话音刚落，一调笑声音传来：“朕不是处理完朝中事务就赶来陪我们的苍儿了嘛。”
“母皇，”女孩看见还未褪去朝服便赶来的女帝眼里惊喜不已，赶紧从自己父后腿上跳了下来，一路小跑着奔向女帝。
女帝笑着一把抱住，牵着女孩来到皇后面前，另一手捂住皇后放在桌上的手温柔问道：。“皇后可还怪朕？”
“女皇来都来了，臣妾还怪罪女皇什么呀。”皇后看着女帝当着孩子的面柔情款款地看着自己，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娇嗔道。
女帝看着自己容易害羞的皇后，笑容加深，把女孩抱在怀里道：“瞧，你父后原谅朕了，苍儿能不能不生母皇的气呢？”
女孩扬起灿烂的笑容，似乎感受了自己父母互动之间所流动着的暖暖爱意，发出咯咯笑声：“苍儿当然不会生母皇的气，苍儿最喜欢母皇和父后了。”
——
用完膳后，太女便被宫女们带去学堂，皇后怜爱地摸了摸太女的头，依依不舍地送出了殿门。
“苍儿去了学堂要好好听先生的话，不能失了皇家的体面。”皇后看着女孩坐上轿子最后嘱咐道。
女孩点点头，一脸乖巧道：“儿臣明白，父后放心。”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他们远去，好一会才回宫，看着殿内的女帝笑意不明地看着自己拍了拍身边的软榻，白皙的脸颊不仅染上绯红，本来有些留恋不舍的步伐变得轻快不少。
到了学堂门口，宫女们留在外面等候，女孩独自一人走了进去，小小的身影在空旷的走廊上显得格外孤独冷清。
太女走路的姿势很是标准，步伐干脆，腰杆挺得笔直，从宫殿里出来一直挂在嘴边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变得凝重且带有一丝焦色。
学堂里等着她的只有一名穿着儒服的年轻女子，容貌虽平庸，但一身气质却十分脱俗出众。
太女拜过礼，正色道：“学生让老师久等了。”
女子正是当今皇太女的启蒙老师，向邵华。
“太子殿下并没有迟到，是臣来得早了。”向邵华淡笑着说道，示意太女坐下。
太女坐下来后，有些犹豫地看着向太傅，“老师，古大人的事我昨晚听暗卫提起，想必是母皇有意瞒我，您应该比我早知道这个消息，为何不跟我说？”太女眼神中透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重和忧虑。
“太子殿下，您现在帮不上古大人的忙，做好您该做的事才是要紧的。”向邵华说道，视线并未离开手中的书卷。
“我若早些时候知道，说不定可以暗中缓和古大人和我母皇的关系，不至于走到今天这种局面，”太女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
向邵华放下书卷，微微一叹，清亮的眼睛像一口古井一般毫无波澜，看向太女说道：“殿下，难道你之前没有为此想过办法吗？但你还是逆转不了你母皇和古大人之间早有的矛盾，现在的你还很年幼，不能阻挡大势，你母皇宠你，可以给你荣华富贵，但不会现在把朝政要事交托于你，你父后宠你，可以允你在他面前耍滑撒泼，但他不会让你在外面丢失一丝一毫皇家的体面，所以古大人的事，殿下少掺和就是帮忙了。”
古大人，古清风也就是当今被读书人推崇为诗圣的人，饱读诗经正史，注文无数，不仅学识渊博，更令人敬重的是她刚正不阿的性格。
凤临王朝虽以科举制选拔人才，但是王公贵戚们占据着大量的书籍和优秀的教师资源。那些出生寒门的弟子便只有全仰仗着私塾和国立学院开设的平民学院来学习了。
而古清风就是开国以来唯一一个在私塾和平民学院开课的翰林学士，她主管的考场向来公正清明，没有贵族平民之分，给了许多寒门学子一个跳龙门的机会，所以她备受百姓的爱戴与感激，朝廷清贫出身的官员也十分尊敬她，向来在朝事上支持古清风的主张。
可惜正因为她的这份威望成了女皇一脉的威胁，最后被奸臣诬陷下狱，皇室坐享其成，古清风不仅自己被斩了首，家人也全都被流放边疆，三代不得回京。
女孩毛茸茸的小脑袋渐渐垂下，原本粉白的双唇被自己咬得发红。
向邵华有些意外太女的反应，据她多年来的观察，这位殿下一向心智冷静，远比寻常孩子更为成熟机敏，与殿下相处甚久的她从来没有亲眼看见殿下在她面前有过如此明显的情绪。
半晌，向邵华终于放下书卷，站了起来走到女孩旁边，轻声安慰道：“太子这不是你的错，很多事，都没有迂回之地……”
太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重，渐渐平息下情绪，道：“对不起，学生刚才失态了。”
太女重新坐下，面色淡然道：“此事已经过去了，学生该做今天的功课了，老师您开始讲课吧。”
向邵华默然，看着太女的眼神流露出几分满意，转过身坐回原位。
“对了，顾萧寒，他现在怎样了？他也一样被流放边疆了？”太女含笑从桌子下面抽出几本要讲的书，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顾萧寒？是那位去年在承和殿出尽风头的官奴？殿下与他认识？他又不是古大人的亲属，只是个官奴而已，可能分配给其他官家了吧。”
太女眼神一凝，口吻轻松道：“无事，突然想起，随便问问而已。”
“是吗？殿下若是对此人上心，我倒是可以帮殿下打听打听他的下落。”
向邵明看着下面的人分明一脸在意地要死的样子，但偏偏装作不在意，一时感到好笑。这位官奴与殿下究竟有何渊源，她倒是有几分好奇。
太女迅速抬起头，眼神发光，脱口而出道：“好啊。”
话音刚落，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失态，又低声一咳，“若是老师不嫌麻烦的话。”
向邵华失笑着摇摇头，拿起桌子上的书卷道：“不麻烦，今天说了太多无关课堂的话了，太女你翻开面前的书吧，女皇陛下近几日说是会检查你的功课。”
太女抬起眼，看见面前放着的不仅是一本书，还有许多其他的古籍资料，想必是向邵明之前就备好的。在为人师表方面，向邵明无疑是个非常出色的老师，讲解疑难问题时引经据典，深入浅出，自己能有现在超前的学识也全靠向邵明毫无保留的教导。
太女缓缓翻开面前的书，认真道：“学生明白，老师开始讲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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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学堂里出来时，太女远远便看见了之前许久未见的熟人，那人身形看似是十五六岁的少女，面容精致小巧，眼睛灵气非凡，身穿一大红裙袄，做工精细衣领上套着暗红色的貂裘，站在雪地里格外扎眼。
太女走近后，有些惊讶，“凤倾城，你怎么来宫里了？”
凤倾城被拦在学堂外，看见女孩，一把推开阻拦自己的侍女，冲上前揪住女孩的衣领吼道：“冷泽苍，你他妈知道古瑾他出事了吗？！”
侍女见了这一幕吓得赶紧去拉凤倾城，冷泽苍却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一脸平静说道：“我知道。”
凤倾城听了更加火冒三丈，越发使劲地揪住冷泽苍的衣领，冷声道：“你知道，你知道为何不救，你很清楚他到底是为什么才变成这罪臣之子的！”
“凤倾城，你恐怕是找错人了吧，我是皇太女，古瑾是罪臣之子，他有什么遭遇都是理所应当，我不会救他，也没理由救他，”冷泽苍的眼神像是结了冰一般的寒冷，吐出的话没有带丝毫感情。
“冷泽苍，”凤倾城像是咬碎了这几个字地说道：“你他妈对得起古瑾这么死心塌地的喜欢你吗？”
“我只把古瑾当成朋友，从未回应过他”冷泽苍语气平淡，像是毫不在意凤倾城的话一样。
“朋友？若不是你主动招惹，古瑾会喜欢上你吗？当初非要拉着古瑾四处疯玩的人究竟是谁？！收下古瑾亲自绣的香包又究竟是谁啊？！我不信你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心意！”凤倾城怒喊道，此时的她已经愤怒到极点。
“我当初的确不知道那香包是他亲自绣的，他没跟我说，要不是后来听你说起，我以为那只是个普通的香包，并无其他意思，后来我也跟古瑾解释清楚了，把香包也还给了他。”冷泽苍看着凤倾城说道，眼神十分坦荡，没有半分躲闪之意。
“是啊，跟古瑾说清楚了，但古瑾却已经被你给招惹上了啊！为什么总是你有理，为什么总是你最受人喜欢。别人喜欢你就是应该的，你不接受也是理所当然的，你就是这么高高在上，好像天上的明月，任何人都永远染指不了！”凤倾城揪着冷泽苍的衣领狠狠说道，眼神充满了嫉妒。
冷泽苍不搭话，反而一把扯下凤倾城揪住自己衣领的手，人虽小，但力气却并不比十五六岁的少女逊色多少，一字一句地警告道：“凤倾城，念在你算得上是我的表姐，你对我的不敬，我这次可以不追究，但皇宫不是你该撒野的地方，有空在这里跟我费神，不如好好想想法子怎么让古瑾在寒苦的边疆活下来。”
凤倾城听了顿时愣在原地，这人是没有心吗？还是这皇宫里的人都是这么没有丝毫感情的人？古瑾自小就跟在冷泽苍身边，也算得上是冷泽苍的青梅竹马，现在他出了事，冷泽苍居然毫无反应，更没想过要出手相助，皇家真的冷情到如此地步了吗？
冷泽苍皱着眉，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正当与凤倾城擦身而过时，用仅凤倾城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古瑾被我偷换出来安置在京城西边城郊的村子里，算时辰，他应该醒了，你去接他，好好安置，别让他再回来了。”
凤倾城立刻转眼望向冷泽苍，似乎刚才像是幻听了一般，眼神充满了惊讶。
冷泽苍走到轿子前，又突然拔高音量道：“以后离皇宫远点，下次见到你，定要治罪。”
凤倾城看着冷泽苍一行人走远后，手不由得捏紧，暗下决心，不用冷泽苍说，她以后一定会让古瑾离这个京都远远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