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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白头人笑花间客,客间花笑人头白 ...


  •   萧恩微眯起双眼,两道寒光射出。随即,他仰天大笑:“小严大人,久见了。”

      笑声朗朗、穿透夜空。萧恩整个人看上去虽已疲惫至极,可说出的字字句句皆清晰无比,声音不大,却自有一种威慑。

      来人轻轻一笑,微微点了点头。晞微晨光之中,只见他一只眸子墨玉般黑,眼底幽遂如晦,彷佛夜色中的大海,深不可测;另一只眼睛,却是极其浅淡的水色,琉璃一样的瞳子中,蒙着一层雾气,寒光内敛,透出几分森冷阴沉。

      正是北齐首辅、有“天下第一公子”之称的严世蕃。

      “你父亲一向可好?”萧恩咳了两声,仍然是坐在地上,轻轻捶了捶膝盖。

      严世蕃不答,将折扇合拢倒提在手中,潇洒一笑:“晚辈见过萧先生。”

      在北齐,虽然想让萧恩死的人数不胜数,可除了海棠朵朵的师父苦荷之外,所有的人见到萧恩,都只能持晚辈之礼。
      严世蕃此刻虽也自称晚辈,却并不肯折腰。

      “我养子上杉虎,可已经在你手中?”萧恩厉声问道。

      “你那个干儿子,”严世蕃笑笑,“只会打仗,根本不会搞其他事情。”

      “杀光南庆密使的人,是锦衣卫吧?”萧恩啐了一口,语带嘲讽。“想不到严家的后生,当年也算是朝堂俊彦,如今竟成了锦衣卫的狗。”
      他微微眯了眼,目中寒光大盛,“现在执掌锦衣卫的又是谁?我辛辛苦苦调|教的锦衣卫,听说,倒让沈家捡了便宜。”

      严世蕃不理会对方的挑衅,一副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萧先生或有所不知,迎先生回北齐,正是严某力主。”

      “哦?”萧恩面露疑惑,“那你现在是?”

      “执掌内阁。”严世蕃简短答道。

      “的确,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萧恩叹了一声,似颇有些感怀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这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如今也算身居高位,什么缘故,竟让你亲自来迎老夫?”

      “萧先生您觉得呢?”严世蕃打开折扇,好整以暇似的轻轻摇着。神色悠然自若,其中,却似有一丝猫戏弄耗子一般的不屑。

      萧恩忍不住又咳了两声,“大概,是你想知道那个秘密。”

      严世蕃微微颔首,一副心情愉悦的样子,“甚好。既然如此,先生......”

      “我x你老爹!”萧恩突然破口大骂, “严家小崽子,你怕是还没活明白,我若真将那件事告诉了你,这潜龙湾的破山冈,怕就是我葬身之地。你算计老子,还嫩了点!”
      他骂的气喘吁吁,全然不顾一丝气度与体面。

      严世蕃挑眉,表面上似不怒亦不惊,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彷佛懒得与这位像突然发了失心疯似的老头理论。待萧恩骂的累了,他轻轻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道一声,“得罪了。”

      锃的一声,严世蕃手中折扇收拢,整个人如飞鸟一般疾掠而来,手腕肘弯肩头成一笔直线条,直刺萧恩的心窝。

      他仍是那副潇洒自如的样子,却见一道凛冽冰寒的气劲狠狠地穿透了萧恩的左肩,带出一道血花,只是这血花并不如何艳丽,萧恩老朽之身,竟似连身体内的血水似乎也要比年轻人少了许多。

      一声闷响,劲气交击。严世蕃横扇于胸,飘然而退。

      萧恩仍坐于地上,枯干的右手中却拿着一根小臂粗细的树枝,先前严世蕃一刺之时,也不知道这位老人是用了什么手法,竟腾挪转身,避开心窝要害,却又舍了自己左肩的空门,而于不可能的角度,以极强的劲道,将手中的树枝狠狠刺向严世蕃胸腹。

      严世蕃瞬间展开那柄钢筋铜骨的折扇,萧恩手中的树枝点中扇端。

      二人内劲短兵相接,毫无转寰余地,萧恩只觉胸口气血激荡,严世蕃亦直退了三步,一张俊脸阵红阵青,如此数转之后,才回复平时的俏白。

      萧恩缓缓站起身,“小子功夫不弱。” 他手中那根树枝的前端已被砸成粉碎,露出惨白的木茬,可以想见这一击的力量。

      严世蕃皱眉,“萧老前辈恢复得也不错。”
      “让我猜猜,治好你的究竟是谁?”他唇边荡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不会是四顾剑那个白痴的徒子徒孙吧?”严世蕃不屑道。
      “雕虫末技!”他冷冷一笑,“用的,大概就是他们操纵玩偶的那种秘术,萧老前辈,严某说的可对?”
      他声音倏然变得冷厉,“您这一身,怕已尽是东夷的机关了!”

      话音甫落,严世蕃欺身而起,身形潇洒随意,宛如畅游花间一般,一柄折扇如游龙之势,幻出千百扇影,周游于萧恩四周。
      “先生放心,晚辈不会伤您性命,只不过,这种来自东瀛的诡异玩意儿我看着实在碍眼,不妨,我替前辈除去了吧。”

      萧恩嘿嘿笑了一声,“不劳你小子操心!”他出手难以捉摸,诡异莫名,手上那根树枝像是毒蛇的信子一般,在自己身体四周伸吐着,偶尔刺出横击,于诡魅处见锋芒,饶是严世蕃这样九品上的武学俊彦,也只得放下任何轻敌之心,小心应付。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尽白,夜间的寒气退去,太阳开始散播光芒。萧恩身上破烂的单衣全是东一道西一道的狭窄口子,里面的血往外渗着,胸腹间有几处深些的伤口,甚至能看清他被折扇的锋芒撕裂的血肉,只是此时这老人失血已经过多,所以伤口处竟有些泛白。

      他的身体四周,密密麻麻落着一层蚊蝇的翅膀与肢节,这些不知死活的昆虫嗅着血味来,却是片刻间被卷入无形气劲之中,绞成碎末。

      萧恩正前方五步远,严世蕃面对悬崖,持扇而立,俏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血晕,握着折扇的右手终于有了一丝微颤的迹像。
      他没有想到,这位老人明知道不吐露秘密,自己便不会杀他,为什么还要如此像困兽一般拼死搏斗?

      他无奈地叹口气,“前辈何必执迷不悟......”

      萧恩仰头大笑,目光像是跨越障碍物一般轻松地越过严世蕃的肩膀,投向了幽静的山林之中。

      “嗯,我被关的久了,所以......就算死,也不想死在牢里。”他这样说。

      严世蕃闻言似有些动容,可随即又冷漠道,“只可惜,生或死,都由不得你了。”

      便在此时,无数劲风响起,一道剑影如银龙一般从斜向方的草地里冲天而起,直接严世蕃袭来。

      严世蕃挥扇而起,而那无数声破空之声也来到了他的面前,他横劈数掌,将全部暗器击落,等暗器落到地上,才发现,只是一些碎石。

      待严世蕃身形微滞之刻,那道剑影竟倏然转了方向,带着雪亮的清光,从他的头顶疾速刺了下来。他强行收扇而回,血脉大震,不由一口鲜血涌上了喉头。

      严世蕃终于难得的惊讶了。竟有自己尚未计算到的变数!
      此人之前隐于暗处,声息全无,便是敏锐如他,竟也未能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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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者不知何人,只见一身极其普通的未染色的粗布麻衫,蒙面、戴着斗笠,剑势若游龙般猛烈,其间又偶有冲淡之意,让严世蕃这样的高手也猜不出他的来历。

      此时他与严世蕃距离极近,严世蕃不得手腕微转,以精钢镂空的扇面正面相迎,极为精准地磕中那一道剑芒,只是因他之前真气稍顿,那人的剑锋虽然受力,但方向并没有改变太多,终究斜斜削过他肩侧。

      二人真气相撞,悬崖之侧的短草冈上,震天价的一响!

      来人一击既中,在空中忽然强行逆转身形,喷出一口鲜血,直扑萧恩而去。严世蕃亦顾不上肩头鲜血迸出,手腕一翻,全力施为,真气由他手中折扇逼出,看似灵动飘逸,实则包含强大内劲,夺魂摄魄地分为两道,一道袭向那素衣的蒙面客,另一道,则直接贯入了萧恩胸口。

      萧恩已然是到手的猎物,严世蕃怎肯如此放他离开!
      他俊脸上荡起一丝阴冷笑意,他本想秘密带萧恩回上京,竟不料生此变数。如果他严世蕃不能得到那个秘密,那么,便谁也别想得到!

      泼雪似的万千扇影,夺命而来。

      此时萧恩毙命在即,那白衣蒙面客似也急了,根本没有理会严世蕃攻向他的那道真气,而是伸手抓住了萧恩颓然无力的破烂衣领,只是于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微微侧身,以手中剑硬挡了上去。

      当的一声脆响,剑刃折断。

      白衣蒙面客手腕处如遭雷击,无比痛楚,但整个人却借着这劲势,捉住了萧恩,右足在地面上一点,二人已经冲了出去,冲向了前方空无一人的地带。

      他冲向了悬崖,然后......
      跳了下去。

      跳崖?!......严世蕃面上毫不动容,内心却是有些震惊,他掠向悬崖边,探头望去,此时阳光渐盛,却依然无法驱散深谷里的雾气,只见两道人影落入云雾缥渺之中,再也无法看见。直到很久以后,才听到一个重物堕下发出的砰的一声。声音极轻,但其实是因这悬崖极深,严世蕃即使站在崖边也能听到,可以想见碰撞的激烈。

      “搞什么鬼?”他唇边浮现出一丝略显狰狞的冷笑,衣袖微扬,卷起了断在地上的半段剑刃。

      他又看了两眼,但见石壁如刀,光滑如镜,别说一般的武道高手,就算是天下那四位超凡入圣的大宗师,也无法凭借人力从这石壁上爬起来。

      严世蕃点一点头,发出一道信号之后转身离去,身影俊逸潇洒之极,尽管肩头处血流如注,浸透了金线刺绣的玄色锦袍,却丝毫不损他半分丰神俊秀、文采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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