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巢》十三弦声

41、第四十章

　　凌晨五点，萧池躺在床上，十分后悔。

　　你说你跑什么呢？

　　又不是三贞五烈的小姑娘，明明之前私底下也偷偷肖想过明队长，怎么事到临头了自己两条腿就不听使唤了？

　　不过明队长还能不能行了？

　　就他那个高腿长的，两步追上来把人一把拎起来丢床上这样那样，自己还是会反抗是怎么的？

　　萧老板很生气。

　　多半是燥的。

　　为了发泄过剩的精力，顺便给自己脑子里扫扫黄，萧老板天还没亮就偷偷摸摸爬起来出门跑步。

　　然后就楼底下遇上了跑步归来的明队长。

　　萧池：……

　　明月臣：……

　　四目相对，十分尴尬。

　　但明队长一身薄汗，T恤贴在皮肤上，肌肉线条在熹微的晨光勾勒之下隐隐绰绰，性感得犯规。

　　而萧老板刚刚下楼，为了运动同样只穿了一件体恤，外面小风儿一刮冷飕飕的，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萧老板又不开心了，但是明队长显然很高兴。

　　“跑步？”
　　“嗯……”明知故问，难不成这个点儿出门相亲？

　　“冷不冷？”
　　“嗯……”如果你能假装没看见我让我顺利开始晨跑的话，我这会儿铁定不冷。

　　“一起？”
　　“嗯？”萧老板十分怀疑，“你还跑得动？”

　　明月臣望着他微微眯眼，萧老板下意识一怵，觉察到了一丝危险。

　　跑肯定是跑得动的，甚至比萧老板体力还好一点，毕竟萧老板早就下了结论，明队长就是个牲口。

　　于是几圈下来，萧老板喘得像个行走的风箱，而旁边明队长依然器宇轩昂好整以暇。

　　甚至还扭头对着他开嘲讽：“就你这体力……啧……”

　　要搁以前萧老板肯定得扑上去挠一顿，但是这会儿吧，明队长那个带着钩子的眼神从他身上缓缓划过去，却勾起了一溜儿火星。

　　于是莫名的，萧老板就从这相当健康的一句话中品出了一丝不太健康的意味。
　　妈哟。

　　明队长这个牲口。

　　“差不多就回去吧，别跑太猛了，今天咱们还得出去一趟，你要是爬不起来我可不背你。”

　　萧池脑子里还转着不健康的念头呢，那边儿明队长的话题已经拐到了正常频道。

　　“啊？去哪儿？”

　　哪儿也不想去，想回家睡觉，一夜没睡，又跑个半死，老子现在只想跟床长相厮守。

　　“下午晚点吧，等乔舒亚醒了酒，咱们去他说的那个体育场看看。”

　　这么一提萧池也想起来了，当初乔舒亚万念俱灰之下，在体育场听到了那支《Amazing Grace》，虽然当时救他的人都说是他的幻觉，但万一不是呢？

　　那就意味着，那个时候，王谦真的觉醒了精神图景，并且就在那附近。

　　如果王谦真的和姜家父子的人体克隆实验室有关系，那很有可能，实验室就在那附近。

　　体育场荒废多年，蔓草丛生，当年监察中心的人发现乔舒亚的地方是在最南边的足球场，大片的草地长到了齐腰深，乔舒亚当年能在这里死里逃生也算他福大命大。

　　检查了一下野草根部，这地方不出意外至少三五年没人动过了，地下的草根连绵成片，地皮都板结了，走两步还窜出来一只兔子，一扒拉草丛发现了一个兔子洞，里面还有几只巴掌大的小兔子。

　　萧池讪讪地用枯草重新盖上，人家好好在家带孩子，被不速之客惊扰了，那确实也比较无辜。
　　高高的看台上彩色座椅已经斑驳不堪，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乔舒亚和萧池不死心，沿着看台两侧一路翻找，倒是明月臣，不紧不慢地挨着球网坐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舒亚在酒吧这么多年，眼光早就练出来了，见到萧池和明月臣出现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俩人之间的气氛同以前不同，但明月臣一向人设高冷外兼脾气不好，乔舒亚不爱跟他打交道，这会儿和萧池一路翻翻找找，离明月臣越来越远，他忍不住就开口道：“你俩？”

　　萧池翻找的动作顿了顿，一时有点尴尬，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明月臣。

　　乔舒亚有些感慨地笑了笑，刚刚扭头那一瞬，连萧池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看着明月臣的时候，眼里似乎有光。

　　乔舒亚笑了笑：“挺好，就这世道，指不定哪天就看不着明天了，喜欢就在一起，多好。”

　　他笑得越轻松，萧池心里越难过，他其实有些不敢想乔舒亚的心情，这个人已经失去王谦两次了。

　　第一次好歹还抱着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第二次却是眼睁睁看着人在自己怀里老去、停止呼吸。

　　萧池更不敢想，如果换成他和明月臣，他会怎么样。

　　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乔舒亚反过来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我真没事，明队长不是说了么，或许还有机会，对于等待这种事情，我可太有经验了。”

　　从前，是等王谦的眼里看到他，之后，是等王谦回来，再之后，等王谦恢复记忆，等王谦接受他的心意，等王谦重新爱上他……

　　等一段时间，和等一辈子，其实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

　　于是等待久了，心态反而平和了，有的时候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在等那个想要的答案，还是在等自己放弃。

　　但只要还在等着，活着就还有一丝盼头。

　　此时两人已经把这块儿基本翻了个遍，一无所获。

　　抬头一看，明大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了一本记事本，在上面写写画画。

　　像是心有所感，他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萧池的目光。

　　此刻已经是黄昏，漫天都是橘色的云和光，落在那人的眼睛里，也染上了不同往日的温柔。

　　萧老板成功为美色所惑，决定原谅明队长干坐着不干活的恶劣行为。

　　“走吧，我们出趟城。”明月臣站起来，二话不说招呼道。

　　乔舒亚不方便一起出城，也没要他们送，自己回去了，于是两人开车直奔城外。

　　目的地还挺远，两人到的时候已经快午夜，不过好歹俩人今天开的车是监察中心特批的，里面带着全套的野外生存工具。

　　“咱俩这是要在野外……看星星？”萧池望着空旷的原野茫然道。

　　明月臣扭头笑：“嗯……好主意。”

　　“好主意个锤锤！”萧池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虚踹一下，“行行好吧明队长，你男朋友是个柔弱的艺术家，你瞅瞅这个风硬的，快把老子吹死了。”

　　明月臣被他“男朋友”三个字给取悦到了，伸手抓过萧池的手搓了搓：“是吗？没见哪个艺术家说话一股大碴子味儿的。”

　　萧池不理他，虽然冷，却又忍不住好奇地四处张望，大灾难之后工业生产被一再压缩，环境反而空前地洁净了起来，这荒郊野外更是月朗星稀，墨色天空一片澄澈。

　　“这是凤蝶说，当初发现伍迪那个克隆体的地方。”

　　明队长不解风情地破坏了气氛。

　　借着车灯的亮光，明月臣又掏出了那本笔记，萧池凑过去看，上面画着一张简略的路线图。

　　体育场、出城主干道、野外遇到的那批异兽奔袭的方向，再就是这里。

　　然后就很清晰了，异兽奔袭的方向是往体育场去的，但距离出城主干道偏了很远，而众所周知，为了保证每个卫星城的能量塔最大限度地发挥用处，整个城都被电网包围，除了几条出城的主干道之外，根本插翅难飞。

　　而伍迪克隆体所在的位置，距离这条线并不远。

　　“我一直很奇怪，当初伍迪带着那枚菩提，独自一人，如果是从六号卫星城出来，上百公里的距离，他为什么能好好活到被凤蝶捡到。”

　　萧池恍然：“所以其实，他根本不是从六号卫星城里跑出来的，或者说，不是从正常的路跑出来的。”

　　明月臣一笑，晃得萧池有些眼晕：“拿上包和武器，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