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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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稻和杨藜性格截然不同。
杨稻沉默、安静，总是会温和地微笑，这得益于他有一个温和善良的继父，尽管他的母亲在嫁给他的继父之后又再度出轨，并毅然抛妻弃子，那个善良温吞的男人依然尽职尽责地把毫无血缘的继子当成亲生儿子来养育教诲。
相比之下，杨藜就很不走运，他的父亲暴戾而偏执，在离婚之后非常仇视女性，醉酒之后有暴力倾向，不是殴打杨藜就是出门惹事，曾经一度因为殴打街上的陌生女性而被捕入狱。
杨稻和杨藜分开的时候才五岁，他们感情要好，小小年纪就知道了分别的意义，但得益于杨稻继父的善良，每周，他都会送杨稻去和杨藜见一次面。
那个时候杨藜的父亲还没有染上毒瘾，杨藜在他的“照顾”下每天饥一顿饱一顿，时不时还要挨打，日子过得非常糟糕，杨稻的继父一度想把杨藜接到自己身边养，但杨藜的父亲却坚决不同意，而根据法律，他有权决定把杨藜留在自己身边。
对此，杨稻的继父能做的就是每周来一次，带杨藜吃顿饱饭，再偷偷给他一些现金，尽管这些钱在未来一周里，基本都会被杨藜的父亲以各种方式搜刮去买酒。
但其实，杨稻能做的事情更多一些。
当杨藜被打得特别重的时候，杨稻会和杨藜偷偷地互换衣服，然后杨藜跟着杨稻的继父回家过一周平静的生活，而杨稻则在亲生父亲的拳脚下捱过一周。
他们从很小的时候就自行领悟了一个道理，有些苦难，一个人如果承担不来的话，那就两个人一起承担。
早在他们出生之前，他们就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距离最近的人，而在之后的漫长人生里，他们也应该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后来，父亲染上毒瘾，进了戒断医院，却并没有戒断成功，反而中途偷跑出去，因吸毒过量而死。
那时候杨藜和杨稻已经十二岁了，杨稻的母亲再度离开，杨稻的继父也因为身体原因失去了工作，依靠微薄的补偿金度日，没有能力再多养一个孩子。
杨稻和杨藜都早熟，谁都没有提过这事，只是每隔几周，他们还是会交换身份，去过对方的生活。
“我哥哥脾气不好，但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杨稻说起杨藜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微笑，“他总不肯跟我换衣服，每次都是我坚持，可即便如此，他也会一个人走几十公里，来给我送吃的，不像我，我总是不认路，在他扮演自己的时候，我连口吃的都送不过去。”
楼下客厅里燃着壁炉，哔哔啵啵的爆裂声响起，萧池明月臣坐在火堆边上，小阮和秦力站在靠门的地方，原本怒气冲冲地瞪着杨稻，这会儿却双双眼圈泛红，戴小呆还在楼上昏睡。
明月臣的目光在几个人脸上转了一圈，忍不住嗤笑一声。
真是什么将带什么兵。
七号农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耳根子软的，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那种。
恨铁不成钢。
明队长忍不住瞪了萧池一眼。
萧池：……？
不是，我又咋了？
萧池仔细琢磨了一遍，觉得自己最近并没有犯错，于是毫不客气地回瞪了回去。
大爷脾气不能惯。
明月臣被气得一梗。
“说说伍迪。”
杨稻沉浸在回忆中，被打断了微微有些不快，但良好的教养使他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顿了顿，便继续讲述了下去。
杨稻对伍迪印象不深，只是儿时的邻居而已，再度遇到这个人的时候，他正在扮演杨藜。
那天他又被父亲打了一顿，身上都是青紫，呼吸的时候肋骨那边会隐隐作痛，他不敢乱动，小心翼翼地蜷缩在楼梯的拐角处，杨藜告诉他，被打痛了不要乱动，休息休息就好了。
然后他闻到了炸鸡的香味。
疼痛加饥饿，让他抛弃了继父灌输给他的礼仪教育，他抬起头，不自觉直勾勾地看向那人手里的东西。
那人有一张亲和力十足的面孔，此刻却挂着恶劣的笑容，他把手里的炸鸡往前递了递，又轻轻晃了晃，笑道：“哟，小可怜又被打啦？”
杨稻垂下眼睑，不动声色地咽下口水，没说话。
对面的少年却收回了手，把炸鸡随便放在一旁，蹲下身来，语气轻佻：“我看看，今天被打重了吗？怎么连哥哥都不叫了。”
杨稻有些难堪地别过头，想避开他，少年却强硬地制住他的手，粗鲁地解开了他衬衫的纽扣。
胸口好大一个青紫色的脚印。
少年却像见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新玩具，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戳了戳，杨稻痛得低呼一声。
那手指在他胸口来来回回又戳又摸，最后少年笑嘻嘻地替他拢好衣襟，擦了擦手，说：“没事，骨头没断，你好好养两天就行了，鸡给你吃，真是的，受伤了就不好玩了，我下次再来找你。”
他把炸鸡塞进杨稻的怀里，自顾自地走了。
几天后他和杨藜交换身份，谈到了这个人，杨藜却脸色一红，说，是小时候邻居家的哥哥，叫伍迪，有时候会来看他，会给他带好吃的，还送了他一个口琴当做生日礼物，并且教会了他吹口琴。
杨藜脾气很差，很少会对人有好脸色，但他对伍迪，明显是不一样的，杨稻抿了抿唇，没说话。
但事实上，一个人所生活的环境对人的判断力影响是很大的，杨稻习惯了温柔的继父和善良的友邻，他可以很轻易地感知到，伍迪对杨藜并不好，至少不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关心。
伍迪的态度，更像是对待一个大玩具，他对这个玩具身上发生的变化很感兴趣，或者换个比例，他像对待一株花一样对待杨藜。
这株花长大了，开花了，枯萎了，被人踩坏了……
这些变化统统都让他感到新奇。
而当杨稻试图告诉杨藜自己对伍迪的观感时，他们兄弟有生以来第一次吵架了。
杨稻不善辩解，杨藜则冲动易怒，两人因此冷战了一个月。
但最终对杨藜的担忧还是打败了小孩子的气性，杨稻再次拜托继父带他去看杨藜。
却又见到了伍迪。
就在一周前，监察队的人把杨藜的父亲捆上束缚带送进了戒断医院，杨藜则靠着社区的救济独自生活，社区服务中心分配过来的监护人员是年逾五旬的陈阿姨，她并不喜欢小孩子，对杨藜也爱理不理，只是每日过来一趟，确保他饿不着冻不着。
杨稻在楼下听见陈阿姨高着嗓门数落完杨藜不讲卫生，骂骂咧咧地帮他把屋子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离开了，但紧接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伍迪用了个小小的陷阱，就把陈阿姨狠狠绊倒了。
杨稻听见她惨呼一声，再站起来的时候一瘸一拐的，一颗牙被磕掉了，嘴里都是血。
伍迪却在楼上阳台发出了恶劣的笑声。
杨稻抬起头，看见伍迪摸着杨藜的头发，对他说：“看，我帮你出气了。”
杨藜的眼里都是光，他看着伍迪用力地点点头。
杨稻气得浑身发抖，想冲上去劝杨藜不要这样，却被继父按住。
他回过头，看见继父长叹了一口气，眼里都是悲伤：“你帮不了他一辈子。”
像一杯冰水兜头淋下，那一瞬间，他从继父的眼神里读懂了许多，他想，或许继父是知道的，知道他们互换身份的事，他只是不说。
但是人就会有偏向性，继父也是，杨稻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和亲生儿子无异，但杨藜不是，他同情杨藜，但更多的，他却给不了了。
亲生父亲死后，他们兄弟见面的次数更少了，他们分属不同区域的基础教育分部，十四岁的少年，在基础教育机构的日子只剩下一年，也是最紧张的一年，这一年，他们必须确定自己未来的方向，并为之付出努力。
杨稻生性平和中庸，也没有觉醒异能，但他心态好，根据自己的兴趣选择了种质库，继父也很支持他。
而杨藜却开始了频繁地逃课，杨稻数次去找他都没有找到，后来有一次他去种质库参观，恰好旁边就是脑域科学研究所，他遇到了守在门口的杨藜。
杨藜像被人抛弃的宠物一样蹲在门口的角落里，断断续续地吹奏手中那支原木色的口琴，他吹得并不是特别流畅，气息也不够稳定，但杨稻还是听出来，他吹的是《欢乐颂》。
他们兄弟的生日是圣诞节，而那支口琴，是伍迪送给杨藜的生日礼物，《欢乐颂》是伍迪教会他的第一首曲子。
不等他上前质问杨藜为什么在这里，就看见伍迪满脸不耐烦地走了出来。
伍迪穿着白大褂，高傲地站着，而杨藜却一身灰扑扑的，明明这两年杨藜的个子也蹿上来了，不比大他两岁的伍迪矮多少，但在伍迪面前，他却卑微得几乎佝偻。
伍迪语气依然恶劣：“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来找我吗？我没事的时候当然会去看你。”
杨藜看着他，神色从一开始的欣喜一点点黯淡下来：“我上周，看见你了。”
伍迪眉头一挑：“那又怎么样？”
“你明明去找我了，为什么没有见我？还有上上周、上上上周……”杨藜的眼里隐隐带上了眼泪。
“谁告诉你我去找你的？”伍迪恶劣一笑。
杨藜执拗地看他，伍迪皱了皱鼻子，最终不耐烦道：“好吧好吧，我本来是去找你的。”
杨藜的眼神亮了亮。
他像一个被操控的玩具，轻易地随着伍迪的一句话而转变心情。
“但我发现了比你更有趣的小玩具，观察她可比找你重要多了。”伍迪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满意地看着杨藜的脸色在他面前彻底黯淡下去。
伍迪饶有兴味地观察着他的脸色变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东西，于是他继续道：“你知道吗？人类也开始变异了，我研究人类的大脑，发现这种变异非常地有趣，但我还没有完全找到控制它的方法，那个小姑娘——我是说那个新的小玩具，她以后会是一个异能者，她比有趣多了。”
他一边说，一边欣赏着杨藜的失落，嘴角的弧度忍不住越来越大。
人类真有趣。他这么想。
然后他就感觉到一股大力袭来，脸颊狠狠一痛，之后是席卷整个头脑的嗡嗡声。
“哥，我早跟你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人，你跟我走。”
一贯温和的杨稻很少跟人动手，但他这一拳用了全力，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了过去，伍迪被他打掉了一颗后槽牙，嘴唇也磕破了，一嘴的血蹭到了他的拳头上。
杨稻心里说不出的畅快，一扭头，却见到木偶一般的杨藜。
他几乎要不认识杨藜了。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最熟悉彼此的人，但杨稻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杨藜似乎变得更在意这个叫伍迪的人，他为了伍迪和他吵架，拒绝互换身份，甚至故意疏远了他。
但杨稻相信，杨藜只是一时受了蒙蔽，他会想清楚的。
“是我。”一旁的小阮突然开口，“伍迪说他遇到的更有趣的小玩具，就是我，对吧？”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