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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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池气急败坏地走了，留下独自抽烟的明大爷。
明月臣其实心情并不好，萧池在他的眼里，当得起“心慈手软”四个字。
看着混不吝的，其实最重情重义，可能这要归功于他的父母，在那世道安稳的黄金二十年里给了他太多的爱和温柔，因此，他对待这个世界也总是温柔的。
他照顾小阮母女，把农场的每个人都视作家人，他会用画画来铭记被空洞吞噬的人。
他总把再生父母挂在嘴边，说是那人拯救了他，但其实明月臣知道，不是的。
没有他，没有其他任何人，萧池都不会改变。
他有着比任何人都要慈悲而温柔的一颗心。
而他明月臣呢？
或者说，姜皓呢？
他的人生是从土里钻出来、从泥泞里爬出来的，他在生命之初，见到的就是人性里的丑恶。
他从来都不温柔。
明月臣自嘲地笑了笑，把烟蒂丢下，抬脚碾掉火星，望着铅色的天空缓缓吐出一口气。
凌晨三点。
正常来说，这是人类一天之中最困的时间，但萧池却毫无睡意。
卧室窗户开着，透过半透明的纱帘，可以看见昨天出事的地方，万一再有什么事，他也能第一时间赶过去。
窗帘微微一动，有人像一只灵巧的大猫，悄无声息地翻了进来。
萧池浑身炸出一层白毛汗，却又在下一刻把惊呼声捂回了喉咙里。
几乎是同时，一只冰凉有力的手也捂了过来，把他好不容易捂出几分热气的手罩在了手下。
“明队长你发什么疯？”萧池扒拉开对方手，压低声音道。
“嘘，别吵，带你看个热闹。”明月臣的声音贴得很近，呼吸都在耳边。
萧池忍了忍，没说话，可俩人贴得实在太近，明月臣从那窗户翻进来，必然没走楼梯，应该是从后面排水管道爬上来的。
虽然萧池的卧室只在二楼，但那排水管道又细又滑，应该不太好爬，明队长身手惊人，一路过来也只是呼吸略重而已。
但这略重的呼吸落在他的耳朵里，就显得格外地有存在感。
偏偏这人还没有自觉，见萧池要挣扎，干脆抬手把人给摁回了床上。
萧池：……
甚至明月臣自己也俯身下来。
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带着浅淡的烟草味道和甘冽的橙花香味，一下子又把萧池的记忆拉到了同床共枕的那一晚。
萧池觉得有些脸热。
屋子里很黑，但是长久地处于这个环境里，眼睛是适应了黑暗的。
萧池能看见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睛，眼睫毛很长，但不像女孩子的眼睫毛那样卷翘，而是直直的，平常这人总喜欢耷拉着眼睛，眼睫毛一盖，眼神自带三分慵懒三分不耐烦，剩下的四分，则藏着谁都看不清的情绪。
这会儿离得近了，萧池发现明月臣的眼睛其实很大，很好看的内双，眼尾微微上挑，若是笑起来，应当是肆意潇洒那一挂的好看。
“喂，你什么眼神？”明月臣微微皱眉，伸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沉迷你爹的美貌难以自拔？”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萧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不开口我还想着哪来的美人这么主动，还好老子是个柳下惠。”
明月臣低笑一声：“你算个屁的柳下惠，别贫了，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别怕。”
萧池不自觉一抖，脑子里划过一票人，戴小呆没了？秦力没了？还是阮母没了？
明月臣没卖关子：“门外走廊上蹲了个人。”
萧池：“……操。”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打进屋明月臣就一直压着声音，还用这么亲密的姿势跟他说话，敢情是怕惊动门外的人。
萧池莫名有些恼羞成怒：“蹲个人，又不是蹲个鬼，咱俩这么猥琐干什么？”
明月臣却勾唇一笑：“那可未必。”
“什么意思？”萧池一怔。
“你知道，对高维空间的东西来说，三维空间是什么样的吗？”
“什么意思？”
“知道你是个文盲，”明月臣好笑地眯了眯眼睛，“简单来说，对于高维空间而言，三维空间是不存在密闭空间的，所有的场所对它来说都是打开的，你想象一下你看一副二维的画。”
提到画萧池就懂了，对三维的人而言，二维的画中是不存在什么密闭空间的，那对高维的精神图景而言，三维自然也是不存在密闭空间的。
“那我们……”
萧池语噎，他其实想说那我们这么猥琐的姿势岂不是被人看见了？
“你他妈好歹是个异能者，有没有人从高维空间入侵你的房间你都不知道？”明月臣恨铁不成钢。
萧池假装无事地移开目光。
这不是一时没有想到……
“所以杨稻到底怎么回事？”他僵硬地扯开了话题。
门外的人，除了杨稻，萧池不作他想。
明月臣给出一个赞赏的老父亲微笑：“问得好，”
顿了顿：“我也在想。”
萧池：……
你他妈的不知道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不过有一个问题我可以确定，”明月臣道，“门外那个，不是杨稻。”
“不可能，秦力和戴小呆绝不可能——”
“应该是杨藜。”
萧池没说完就被打断，顿时被哽住了。
“还有，你声音太大了，小心被他发现。”明月臣干脆把萧池往床里面推了推，自己悄悄挤了上去。
萧池不知道俩人什么时候关系好到了可以随意爬床的地步。
但他不敢质疑，怕说出来会遭遇来自老父亲的殴打。
“你还记得郑功吗？”明月臣又道。
萧池怎么会不记得，他本来还抱着一点奢望，那些被空洞吞噬的人，能有机会回来，但最终回来的只是郑功的精神图景而已。
像一缕不甘的游魂，短暂地出现，又迅速地离开，他们的确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精神图景不能稳定地存在于三维空间，是因为它在三维空间的表达形式、也就是人的大脑，不存在了，高维的精神图景和三维的大脑是映射关系，大脑就是沟通高维空间和三维空间的唯一通道，但是你要知道，假如一个大脑死去了，但另一个完全相同的大脑还存在，那这颗大脑就可能成为精神图景的表达通道。”
萧池眼睛骤然瞪大，完全相同的大脑——
同卵双胞胎拥有完全一致的DNA，他们的身体构成几乎是完全一致的，从很久之前人类就发现，同卵双胞胎之间很容易发生一些所谓的“心灵感应”，其实准确来说，这就是因为大脑的构成一致，而导致对方的精神图景偶尔可以“互相串台”。
“他白天的时候是杨稻，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但到了晚上，日落之后两小时，空间开始变得不稳定，杨藜就出来了，这不是精神分裂，这是真实的两个人共用一个躯体。”
“那他是要做什么？”
明月臣摇了摇头：“这就是我困惑的地方。”
蓦地脚步声响起，两人默契地止住话头不再吭声。
那脚步声不急不缓地走过二楼长长的走廊，在明月臣的房间门口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又掉了个头去往一侧的金属楼梯。
他下了楼。
“走，跟过去。”
明月臣一跃而起，萧池紧随其后，小心地打开了门，两人做贼一般跟了出去。
门外，浓雾渐起。
萧池猛地睁大眼，他能感觉到强烈的压力，但是当他试图用自己的精神图景去对抗的时候，却又感觉到那压力如潮水般退去。
明月臣脸色发白，手上是一个刚刚组装完毕的小型能量发射塔装置。
安保队的黑科技，专门应对突发性空洞。
浓雾骤然翻涌起来，周围却诡异地连一丝风都没有。
口琴声断断续续，衣衫不整的小阮从后面跑过来，凶悍道：“萧哥我来帮你！”
浓雾有如实质，挣扎片刻，又无声地湮灭在空气里。
浓雾之中的景象却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
杨稻平静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无波无澜，落在小阮和明月臣身上的时候，却透出浓重的恨意。
小阮刚要开口，却又见他眼神一变，重新变得温和知礼，他下意识环顾四周，似乎恍然从梦中惊醒。
“杨稻。”明月臣忽然开口，手边的机器发出微弱的红色指示灯光。
杨稻整理了一下衣襟，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白天我确实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他语气平静，不似作伪：“其实我知道，我患有梦游症，经常会在夜里外出，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白天才会醒过来，很少有今天这种情况，是你们叫醒了我吗？”
“梦游症？你确定？”
“当然，我看过医生，也吃过一些药，但是一直没有好转。”杨稻皱了皱眉，萧池语气里的质疑令他有些不舒服。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梦游症的？怎么发现的？”明月臣问道。
“大概三年前，我连续几天早晨醒来发现衣服上有露水，于是我在家里装了个摄像头。”
“拍到什么了？”
杨稻苦笑着摇了摇头：“拍到我起床，然后关掉了摄像头。”
“你在说谎。”明月臣淡淡道。
杨稻抿唇不语。
“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回了一趟四号卫星城，凯瑟这个人你一定认识。”
杨稻脸色一变。
“他告诉我，你是他见过的最不听话的病人，他开给你的药，你只吃了一周，并且之后拒绝了治疗，告诉我，你拒绝治疗的原因是什么？”
萧池灵光一闪，接口道：“你其实知道自己在夜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对不对？”
杨稻沉默半晌，叹了口气：“是，我知道。”
“我后来托一个朋友，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往我家里藏了一个摄像头，第二天，我从他的终端里找到了那段视频”
杨稻安静地注视着明月臣，温和的眸子里满是祈求：“我自己看过一些心理学的论文，有专家说，双胞胎之间存在着心灵感应，在一方死亡之后，另一方如果不能接受现实，会有可能分裂出一个副人格，以此建立对方还活着的假象，这是人潜意识里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我知道一切都是虚假的，但是我已经失去我哥哥一次了，哪怕是以这种方式，我也想把他一直留住。”
“你怎么知道一切都是虚假的？”明月臣冷冷道。
杨稻一怔：“你……什么意思？”
“不如你先告诉我们，杨藜和伍迪的关系。”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