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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   萧池在门外吹了半宿冷风,直把自己冻成根棍儿才挪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只有一张大床的房间。

      明月臣已经睡着了。

      因为没有多余的被子,明月臣自觉只睡了半边床,留了一盏床头壁灯,光线昏暗,照出男人小半张脸的轮廓来。

      萧池心情复杂。

      心想,这是我爹。

      他又仔细回忆了一下记忆中那晚的情景。

      男人一身体面的三件套西服,哪怕是站在泥泞的小巷子里,那身儿上层精英的气质也显露无疑,任谁看见都会夸一句君子如玉。

      再想想明月臣。

      瘦,眼神超凶,永远臭着一张脸,左边写着“滚”,右边写着“别惹老子”。

      这能是一个人???

      萧池陷入了天人交战。

      但透过那盏微弱的床头壁灯,可以看见男人闭着眼睛,脸上也没有平日里不耐烦的表情,皮肤冷白,鼻梁高挺,下颌骨曲线漂亮又锋利。

      萧池把这个轮廓和记忆中模糊的轮廓慢慢地重合到一起。

      睡觉。

      萧池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又把壁灯调得更暗,小心翼翼地掀开自己这半边的被子钻了进去。

      刚才不觉得,这会儿才发现是真的冷。

      浑身哆嗦的那种冷。

      被窝也是冷的,萧池欲哭无泪,他本来就不是个热乎体质,大冬天睡觉前总是习惯洗个热水澡然后趁着那股热乎劲儿睡过去,至于半夜会不会冻醒那就得看缘分了。

      但现在就很尴尬,他洗热水澡的那点热乎劲儿早在外面散干净了,浑身上下就是个人形冰雕。
      萧池悄摸摸地翻了个身,把自己凑合躺平,冷不丁接触到了一点热源,浑身一个激灵。

      因为床和被子都够大,所以两人基本是隔离的,这会儿中间被他动了一下,那半边的热气儿就传了过来。

      靠,这人看着一把骨头,为什么能把被窝睡得这么暖?

      萧池心里十分不忿,但身体相当诚实地悄悄往明月臣那边挪了点。

      再挪点。

      一点点。

      然后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东西。

      热、软、弹。

      是明月臣的肱二头肌。

      萧池做贼心虚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没反应,悄悄松了口气,打算保持这个能蹭到热源的距离开始酝酿睡意。

      然后耳边传来一声凉凉的声音:“你这是要钻到老子怀里来寻找父爱吗?”

      萧池浑身一炸,他这会儿就听不得“父”这个字!

      “谁钻你怀里了?!这床太小了老子就翻了个身!”

      萧池半是心虚半是羞恼,半个身子都撑了起来。

      明月臣微微仰起头,懒洋洋地睁开眼睛,没好气地伸手胡乱抓住他往下一拽:“乱动什么,不冷啊?”

      萧池:……

      冷。

      明月臣刚才是真睡着了,这会儿被吵醒了一脸起床气,旁边这玩意儿还跟个蛆似的动来动去,他就下意识伸手把人往被窝里一拽。

      然后他活生生被入手的温度给冻清醒了。

      这他妈的、一个活人身上能有这温度?

      明月臣服气了,也大概猜到了这货刚刚是在干啥,他没什么犹豫就爬了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

      “你、干嘛?去厕所啊?”萧池被他拽了一把,这会儿心虚得厉害。

      “啧,废话这么多。”明月臣慢吞吞地绕着床走了半圈,站到萧池旁边,居高临下,脸色十分不虞:“滚过去,你睡那边。”

      萧池:“……啊?”

      “让你滚过去睡,还是你想来老子怀里感受下父爱如山?”明月臣被子一掀把自己挤了进去,信手把萧池翻了个个儿,萧池还没反应过来,就滚到了一团温暖里。

      被明月臣捂了半宿的地方,被子是暖的,床单是暖的,脚底下是暖的,哪儿哪儿都是暖的。
      萧池觉得自己简直滚进了暖阳里,快幸福哭了。

      甚至忘了计较明月臣的“父爱如山”。

      这么一折腾,明月臣也不困了,半阖着眼睛想点事情,好半晌,旁边那玩意儿压低声音来了句:

      “喂,你睡了吗?”

      明月臣:“怎么?你要跟老子进行小姐妹卧谈会吗?”

      萧池:……

      这人说话能再难听点吗?

      “告诉你个事儿。”萧池平息了一下情绪,决定不予计较。

      “说。”

      “今天阮姨告诉我,她帮我打听到了我那再生父母的下落了。”萧池说到“再生父母”四个字的时候,耐人寻味地含糊了一下。

      明月臣:……

      不是,突然要跟老子认亲了这是?

      然后就听萧池声音低沉道:“其实,他已经死了。”

      明月臣:??

      什么玩意儿?!你他娘的再说一遍?!

      萧池偷偷看了他一眼,没看见这人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于是继续大着胆子扯犊子:“我跟你说过的吧,他是个律师,为了帮助可怜的当事人寻找证据,独自在夜里去了郊外的案发现场,深更半夜,空无一人,他又不是异能者,然后就被空洞吞噬了……”

      明月臣:……

      操了,你这怎么还给我擅自编排了个传记呢?人干事?

      萧池一边说,一边又看了明月臣一眼,发现这人脸色如常,没有异样,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这是他刚刚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办法,不管怎么说,要想把再生父母这茬赶紧揭过去,就得干净利落,快刀斩乱麻!

      最简单的就是,找到了,但是人没了!

      反正明月臣不知道他的再生父母叫什么名字,之后他只要和阮姨以及秦力他们交代一声,就不会再有人提起这茬了,新结交的损友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当他的爸爸!

      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为了情真意切,萧池还动用自己发达的艺术细胞,进行了一番艺术创作,一个高尚的、无私的、敬业的律师先生,为了他的当事人,独自一人不畏艰险,坚持寻找证据,力求还当事人一个真相,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完美。

      萧池搜肠刮肚,越吹越心虚,最后干咳一声做了个总结:“总之,我会永远记住他的,他是我遇到的第三好的人,我这辈子都感激他。”

      明月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人表演完毕,把自己大半张脸都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干净的桃花眼,心虚地瞟了瞟他,欲盖弥彰地闭上了,再往上,就是还有几分潮气的短发,大概很久没理了,额前的头发略有些长,软软地耷拉下来,有几缕甚至碰到了眼睫毛。

      明月臣心里已经快要憋笑憋抽抽了。

      这人平常看着挺精明的,在这件事上到底为什么能这么蠢?

      看着那缕耷拉下来的头发,明月臣忍不住想伸手薅一把,手指动了动,到底忍住了。

      我就静静地看着你演戏。

      明月臣冷笑着想。

      而拼尽半辈子演技的萧池闭着眼睛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很好,逻辑严丝合缝,表演浑然天成。

      明队长是个好人,以后也会是我的好朋友。

      但他必定不会有机会成为我的好爸爸。

      真棒。

      抱着某种放下心头大石的轻松感,加上明队长让出来的半边被窝又实在很暖和,睡意汹涌而来,没一会儿就开始犯迷糊。

      朦朦胧胧中,他听见有人低声问他:“第三好?第一好和第二好是谁?”

      于是含含糊糊地答道:“当然是我爸妈。”

      那声音又问:“那我呢?”

      萧池这会儿几乎已经睡着了,嘟嘟囔囔地半天也没说清楚,明月臣把耳朵凑过去,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扑在耳垂上,莫名其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听清这人说:“你谁啊?”

      明月臣直接气笑了,抬手一拉被子,把那颗越看越气人的脑袋给埋了进去。

      这倒霉玩意儿,眼不见心不烦。

      ……

      次日一早,萧池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明月臣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短讯留了一句:有事先走了,你带小阮他们回去,这两天先留在农场,不要去四号卫星城。

      萧池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大概能猜到和华纳海姆有点关系,伍迪的事儿萧池不打算善罢甘休,狗逼当了个异能者就能把过去一笔勾销,哪来这么好的事?

      但当务之急是还在发烧的小阮,无论如何,得让她平安度过这段时期,华纳海姆再怎么样也是中央直属机构,一个小小的研究员,在里面应该暂时还搞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刚收拾完阮母就来了,手上拎着早餐,看了一眼发现明月臣不在,疑惑道:“姜律师呢?”

      萧池眼皮一跳,接过早饭,郑重地盯着阮母道:“阮姨,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你以后可千万别再提了。”

      “怎么?”阮母不解,她还以为俩人昨晚上说开了。

      “就……那什么……明月臣,我说姜律师,他因为一些事情改名换姓,所以以后就不要提以前的事情了。”萧池有些犹豫,要不要把事情和盘托出,当初他对阮母的说辞也只是说曾经受过姜律师的帮助,但并没有说过具体是什么事。

      但阮母到底是个经历过大风浪的,她最擅长的就是把事情烂在自己的肚子里:“你放心,我和姜律师本就不熟,他既然有难言之隐,那我自然不会多此一举,但你能找到他,我真替你高兴。”

      萧池心情复杂:“我也……挺高兴的。”

      话题到此为止,小阮情绪恢复了不少,除了还在发烧,也没别的不舒服,阮母特地给她买了开胃的酸辣小菜配白粥,三人慢吞吞地吃完,也没了兴致逛杭城,就打算回去。

      “对了,明队长给我留了个讯息,让我带你们回农场,这几天先别回卫星城。”

      阮母担忧地皱眉:“是因为……那个人吗?”

      “不知道,不过你们放心,明队长会处理好的,先跟我回农场住几天吧,那边空气也好,适合小阮休养。”

      阮母点点头,只是眉头依然紧锁:“行,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与此同时,刚刚在实验室通宵盯了一夜样本的伍迪在华纳海姆门口遇到了一个人。

      深绿色制服,扣子没好好扣,落拓不羁地倚在围墙旁抽烟,尽管他这副样子和几年前严肃冷淡的律师判若两人,但伍迪还是认了出来。

      伍迪和当初猥亵小阮的那群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或者说,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伍迪出生于华纳海姆,因为很小的时候就展露了智商天赋,他很容易就找到了领养父母,但他太聪明了,总是很容易看清那些所谓“父母”真正的目的。

      有的是为了社会补贴,有的是为了博一个名声,有的则是看中了他的天赋,觉得他将来很有希望觉醒,可以给他们更好的未来。

      但与高智商一同诞生的,是他异于常人的心理,他喜欢观察那些小孩子,喜欢他们幼嫩的肌肤和因为颅骨尚未发育完全而显得大而迷人的眼睛,他喜欢抚摸那些陌生的小孩子,更喜欢通过自己的语言或者其他什么刺激,来观察小孩子的反应。

      他认为,人类的秘密,就藏在小孩子的眼睛里。

      他十三岁就提前结束了基础教育,被脑域科学研究中心破格录取,他和他的养父母都很满意这种现状。

      养父母需要一个优秀的孩子来撑门面,而他则需要一个体面的家庭,因为这样,他更容易接触到那些毫无防备心的小孩子。

      十七岁那年,他见到了小阮。

      十岁的小阮尚未开始发育,聪慧漂亮,正是他的猎物之一。

      他跟踪了小阮很多天,等在她放学的路上,等在她最喜欢的蛋糕店的门口……

      但因为是单亲家庭,阮母对小阮的教育非常严格,自幼就培养了小阮很强的戒备心,满心戒备的小孩子一点也不可爱,只有毫无戒心、全心信任着自己的小孩子才值得他去挖掘出更多有意思的秘密——就好像华纳海姆里面那些小孩子一样。

      就在他好不容易和小阮稍微熟悉了一点的时候,那群杂碎出现了,他们以为伍迪和他们是一样的,他们大大咧咧地称呼伍迪为“自己人”,然后仗着人多势众去直接挑衅阮母。

      没有人相信,对于他们所做的一切,伍迪比阮母更加愤怒。

      这群没有脑子的蠢货,把他几个月的努力全部毁掉了,小阮尖叫着试图挣脱为首那人的钳制的时候,伍迪把一把剪刀,放到了阮母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小阮已经被他们毁掉了,一个有过心理创伤的小孩子,对他来说毫无吸引力,至于阮母会不会因为杀人入狱,小阮会不会因此无依无靠,与他有什么关系?

      但那个该死的律师出现了。

      他戳破了他所有的谎言,他引以为豪的高智商在他面前不堪一击,那人冷漠着脸,把他送进了教管所。

      那是一个足以摧毁一个少年所有自尊心的地方。

      与此同时,一个被送进了教管所的孩子,令养父母颜面尽失,他们直接申请了手续,解除了收养关系。

      作为一个被弃养的、犯下猥亵幼女罪的未成年,伍迪在教管所里度过了一年受尽耻辱和嘲笑的时光。

      直到一年之后,他觉醒了异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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