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她特别会撩》晨时川

37、茶楼

　　圣人仪仗走城东的夹道，而李浚和王孟冬二人则是仗着自己不显眼，直接从南门进城，牵着马在长安坊间走过。

　　城南不如城北。城北官府衙门众多，里坊中居住的也大都是公卿世家。而在城南居住的，多是市井小民，自然官府的管控也要松弛许多。

　　这就有一个大胆的店家，直接扒开了坊墙，直接把店面门头开在大街上。长安内不准在坊间行商，更不允许商户破坏坊墙。王孟冬第一次见这样招摇的店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李浚介绍：“近几年长安城里的巡防松了许多，不少商铺为了招徕行人，就把坊墙拆了。”

　　王孟冬吃惊：“店家怎么这样大胆。”

　　李浚说：“你瞧着街面上往来行人这么多，如果不进坊就能直接看到他家店铺的门脸，能多不少客人。毕竟利厚，风险大些也甘愿。”

　　王孟冬牵着马张望。这个坊虽然靠近城南，但却有不少楼阁高出城墙。一个个都高高地挂着招牌和绸带，显然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店家。而眼前这家虽然靠着坊墙，但距离哪个坊门都不近，除了在坊墙上做文章，不然就是在角落里被冷落的命。
　　可是扒开坊墙之后，这店家的门脸正好对着交汇的十字路，往来行人谁都免不了瞧一瞧这胆大包天的门脸。
　　这不，还没一会儿，王孟冬已经看到有几个行人走进去了。

　　李浚见王孟冬好奇，笑着说：“到宫里还得走好一会，正好我肚子也饿了，不如我们在这里坐坐，歇歇脚，吃点东西？”

　　王孟冬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眼睛里的笑却像是藏不住似的。
　　来长安之前王家奶奶絮絮叨叨地念了很久长安的茶楼酒楼。天下能靠卖茶卖酒开起一家几层楼的大店，只能在长安。可惜王孟冬自从来了长安，一直住在宫里。不像是奶奶当年，可以整日在街市晃荡。

　　两人不过是在店门前稍稍驻足，便有殷勤的小厮赶上来，接下了两人手中的缰绳。两人的马都是认主的，不愿意轻易被陌生人牵走，又是甩来甩去，又是连声响鼻。可那小厮也是有经验的，不知从哪个口袋里面摸出一把豆子，给两匹马喂了两口，却把剩下的大半捏在手心儿里。就跟变戏法似的，两匹倔马就乖乖顺顺地跟着走了。

　　王孟冬叹为观止。

　　李浚掸了掸衣袖：“他们倒是厉害，不愧是常年在这里做生意。”

　　王孟冬：“下次骑马，我也要带些豆子。这家店当真不错。”

　　李浚爽朗地笑了：“还没进门就认定了这家店不错？我们进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迈进这座茶楼。招呼的小二看人一向准，二话不说把人领到二层：“小店新近研制几样果子小菜，往来的客观都说好，不如客观也尝尝鲜？”

　　他是对着李浚说的。王孟冬是一身宫女打扮，走路时又落后李浚一步。这店开在城南，认不得宫装，只当王孟冬是跟着李浚来的婢女。

　　李浚却转过头来，问孟冬：“孟冬，你有什么想尝尝的？”

　　王孟冬舔舔嘴唇，说：“我想吃毕罗。”

　　李浚抬手说：“再加上一份毕罗。”

　　小二自然乐意，高高兴兴地唱了个喏，引着两位客人入座。

　　天井中有胡姬歌舞弹唱。那胡姬肤白如雪，蜂腰一握。口中唱着的明明是乐天的诗，却也是风情万种。王孟冬靠着栏杆看着，不由看得入迷。

　　“太原应该也有不少胡人，长安的胡人如此特别吗？”李浚看王孟冬看得尽兴，笑着问道。

　　王孟冬几乎是下意识地答道：“太原的胡人中粟特胡最多，他们和突厥人长得更像些。她们更像是月氏和大秦的胡人。而且过太原的胡人大都是长途跋涉的商人，很少有这样娇艳招摇的女子。”
　　王孟冬说完，自己都愣住了。这些都是属于王孟冬，真正的王孟冬的记忆。现在她将这些说出来已经不需要任何思考。从前她也能记起王孟冬的回忆，但还可以感受到，这些记忆属于另外一个人。但现在的这话说出来，就像是在说自己的故事。

　　王孟冬，已经是王孟冬了。

　　“长安也有不少胡商，西市最多，过些日子我们一起去。”李浚说。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王孟冬很少谈起她自己。李浚几乎是珍之重之地把这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放在心里。

　　王孟冬舔舔嘴唇：“好啊，过些日子，一起去。”

　　台下的胡姬换了调子，就着乐声跳起来欢快的胡旋舞。李浚眯着眼睛笑了，他没有看台上的舞姬，他眼中的是看舞姬的王孟冬。

　　舞乐正欢快，一个胡服的女子踏着桌椅一路冲到台上。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杯盘狼藉。

　　“你这狐狸精！敢勾引燕王哥哥！”你女子厉声斥道。

　　王孟冬被这一声狐狸精吓得一个激灵。自己当人已经当得不错了，可是哪里还有什么破绽？却见这凶悍女子朝着那舞姬，劈头盖脸地就是一巴掌。
　　无论是当狐狸还是当人，王孟冬都没见过这阵仗，下意识地扭头看李浚。

　　李浚却向后稍稍退了一步。

　　王孟冬诧异，李浚不是怕事的人。而且，在这长安城中，哪里有他不敢惹的人。

　　见王孟冬不解，李浚解释说：“这是尉迟家的十五娘，就是那个定了我小叔的。”

　　王孟冬这才明白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女子是谁。李浚的小叔，就是当今圣人的弟弟，燕王。燕王妃原本就是尉迟家的女儿，几年前新丧。于是尉迟家就又安排了一个小姑娘过去，做填房。

　　这原不是件稀奇事儿，只是这尉迟家的十五娘虽然生得娇俏，但是脾气确实个顶个的骄横。尉迟家有从龙之功，又是手握北门兵权的重臣，深得圣人信任。
　　十五娘出生时尉迟家刚刚成为显贵，家里人生怕她再吃哥哥姐姐的吃过的苦，把她宠得和宝贝似的。尉迟家长辈手握北门禁军，她一个小姑娘在长安城中也做不出什么欺男霸女的恶事，最多也就是摔摔打打，没什么大不了。这个小姑娘于是更加的无法无天。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明目张胆地来茶楼打人。

　　那跳胡旋舞的姑娘也是有些身手的，就着乐声一拧身子，就躲过了十五娘劈头盖脸的一巴掌。十五娘哪里受过这个委屈，连连出击，竟然追着这舞姬打了起来。

　　乐师淡定地继续拉琴，台上乐声不停，舞姬就合着拍子，左躲右闪地在台上跑。十五娘想要打人，自然也就跟着这舞姬跑。她们在台上一个追，一个跑，两边都是明艳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竟然叫了一声“好！”

　　这头一起，底下竟然稀稀拉拉一片叫好声。

　　王孟冬在二楼，看得直乐，忍不住也拍起巴掌来。反正自己来长安，还没见过这位十五娘，她也不认识自己。

　　十五娘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她一把夺过乐师的胡琴。把着两边儿，往腿上一磕。胡琴应声而断。几根琴弦骤然受力，发出嗡的一声不和谐音。

　　这胡琴是乐师吃饭的家伙，眼看这乐师脸色就变了。这乐师霍地一声站起来：“你干什么！”站起来才发现，这乐师竟然也是个又高又壮的威猛汉子。

　　十五娘后退一步，有些心虚却又不肯认输：“与你无关，你让开！这狐狸精勾引燕王！”

　　王孟冬站在二楼，这一声狐狸精叫的她有点心虚。

　　那威猛的乐师一言不发，只是猛地跺脚。整个台子不过是木头搭起来的架子，被这一脚震得摇了摇，落下尘灰无数。

　　十五娘也连带着抖了抖，她还是大声说：“你知道我是谁？你还敢拦着我？”

　　店老板忙不迭地从后厨一溜烟跑过来：“有事好商量啊，有事好商量啊。”这老板不动声色地插在两人之间。

　　店老板一边作揖一边说：“尉迟姑娘，久仰久仰。姑娘大驾光临，小店那是蓬荜生辉啊。”

　　十五娘这才冷哼一声，抱着臂膀扭开脸：“这舞姬不能在这儿出现了。”

　　店老板连声道：“这不长眼的，竟然惹了十五娘不痛快，小店自然是不敢再用。小人办事，您放心。”

　　乐师自然不乐意：“不是说好了……”

　　“哎哎，”店老板反手扶住乐师的肩膀，“贵人面前，收敛些，你们我来安排。”

　　“尉迟姑娘，若是您愿意赏脸，今天的茶果点心都算在小人账上。”店老板转过头来，点头哈腰地招呼十五娘，“姑娘您看楼上这雅座如何？”

　　尉迟家这十五娘也是惯常横行的，今天刚刚砸了人家的场子，这要就大摇大摆地上楼来吃白食了。

　　小二这才不知从哪里溜出来，打扫地面，给客人赔罪。店主人揽着乐师往后厨走，那舞姬垂着脑袋跟着。一场飞来横祸，转眼间就像是没发生过似的。
　　只是天井中少了歌舞，茶楼欠了几分滋味。

　　“大殿下，阿浚，您怎么也在这儿？”尉迟十五娘见了李浚，像是全然不记得刚才似的打招呼。“去，叫壶好茶来。”十五娘理所当然地使唤宫女打扮的孟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