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英雄系列衍生 笑由人》宫庆明

2、一

　　西水门外金明池旁，端得是大好一片秀丽风景。
　　他初入京时策马匆匆而过，竟没有来得及去看一看瞧一瞧。
　　而后世殊事异诸多变幻，他因一直为俗务所扰，历久经年，便也忘却了。

　　此番，为什么又会想起呢？

　　师无愧倚窗而坐，看着对面那一座被吞没在夜色中的楼子。
　　楼上有灯，逾夜未熄。
　　狂风猎猎，拍打着悬开的窗几，一派山雨欲来的架势。

　　早年听人说京城夜间多风雨，他未曾信以为真，少年舒狂笑驳天子脚下几多动荡？哪知当自己真正身于此地时，才发现处处卧虎藏龙海泽深渊深不可测，世事变化白衣苍狗瞬息万里。
　　特别是这样的夜，总令人不由得为之动容。
　　捏了捏掌心，他不由得苦笑一下，心道：今夜这多风多雨的风雨楼里，又有几人能够安然入睡？

　　卯时刚过，响起了轻微细碎的敲门声。
　　不待他开门，一人径自推门而入。烛火掩映下的苍白面上表情平和，神色却是难掩的疲倦。
　　一见那人，师无愧“嚯”地拔身而起。
　　神色张皇。不安。

　　那人见他模样，勉力扯出一个笑容道：“树大夫已经尽力了。”
　　闻言，他瞪大了眼睛，仍不敢去信。
　　“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伤怀。”那人侧过脸望向窗外。
　　师无愧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被黑暗侵蚀的青楼上那一盏孤灯仍然亮着，泛着寂静而又寂寞的暖色光华。

　　只片刻，那人复又转过脸来看他道：“无愧，眼下形势里，迷天盟和六分半堂以及蔡京一党皆虎视眈眈，楼子要存实力求壮大，不可一日无主。”
　　“……是。我知道。”他也望向对面那人，“众人皆知你杨无邪年资虽短，但心思极深，为楼子尽心尽力，做了许多大事……”
　　“不。”杨无邪打断他，极其疲倦似的摆手道：“楼主重病之时，我去意早生，念他知遇之恩，方陪枕边半月之久。我年资太浅，受楼主重用，积怨颇多，已非能人，更不可趁这楼主之位，使风雨楼蒙患……”
　　“那……”

　　还未待对方说话，对面的青楼上忽然一阵喧闹，数只火把明晃晃的照着，人影窜动。几个人像是簇拥着谁，向楼子上走来。

　　师无愧借着昭昭火光定睛一看。
　　走在前面的，竟是一个少年。
　　夜凉畏寒，他躲在一件厚皮大氅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瘦小的脸。远远的看不真切。
　　唯有那一双深陷的眼眶里，透出幽蓝的冰凉的火焰，让师无愧想起，那个他思忆过好多遍，却未曾去看过的金池夜雨。那一方想象中看似浅淡通透，却深不可测的凄切的湖泊。

　　一瞬间的惊异不堪中，他猛地回头看向身后那人。瞪大了眼睛用眼光探寻着答案。
　　杨无邪淡然一笑，望定他的眼睛，背靠墙撑着身体一字一句道：“楼、主、苏、梦、枕。”
　　像是这五个字，用尽了他全身的仅有的力气一般。
　　那么的铿锵、坚毅、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