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客》囚绿

2、转学

　　林若沉的生物钟到了远隔千里的小城还是一样的准，指针刚走到六点半，他便自然醒了。
　　他翻了翻身，伤口还有些发痛，昨天碰了水的地方似乎有化脓的趋势，想着今天出门该去买点药了。
　　起床简单洗漱后，仔细梳了一下头发，对着镜子照了照右脸，确认消肿了才把口罩放下，松了口气，又比了比脑后的包，似乎还鼓着，一点也没消，轻轻用手指碰了一下，激得他脑仁儿疼到忍不住龇牙咧嘴，于是又把鸭舌帽带上了。
　　早川市沿海，即使现在还是初春时节，也不见冷气，阳光普照下，甚至有种在初夏的错觉，要是还在沱源，现在人们大概还舍不得脱下棉袄。
　　他挑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外面搭了件淡蓝的外套，对着镜子做了做笑脸，尽量让自己显得阳光些，今天要去新学校报道，他的学籍资料已经被一股脑地寄过来了，这算是那个女人留给他最后的情面，起码还有学上。

　　池昆一大早被闹钟吵醒的时候还是七点，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摸索着套上了校服，推开窗，外面已是车水马龙，周一了，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乌泱泱的人群行色匆匆地穿梭在大街小巷里。
　　池昆刷着牙，走到隔壁看了看，门开着，里面只剩半人高的大行李箱，吃过的泡面连汤汁都倒干净了，空荡的纸盒被安静地放在垃圾桶里，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池昆转了身回到洗手池，将牙膏沫冲了，心里想着，生活习惯还不错，看来也不是个因顽劣离家出走的高中生。

　　池昆去楼下取了自行车，楼下的早餐店一般被吃厌了，最近在五百米外的地方发现了一家包子店，成了他的新宠，就是远了点，去学校前还得绕一趟。
　　他刚踩上几步，就看见对面不远处的他的房客正站在公交站里，还是戴着鸭舌帽低着头，换了身明亮色系的衣服，人群里看着还挺招眼。
　　池昆一路加速骑去包子店，买完包子回来之后绕道了另一边，路过方才的公交站时发现他的房客还站在原地，他捏了一下刹车，停在他面前。
　　不过这人似乎没注意到周围的动静，仍蹙着眉低头扒拉着手机，翻找着什么。
　　池昆好似整暇地盯了他会儿，猜他那呆愣样，啥时候能发现面前站了个人，但五分钟过去了，林若沉还是毫无动静，专心致志地扒拉着手机。
　　池昆忍不住拨了拨铃，林若沉这才抬起头来，看到面前站了个人正趴在车头上看着他，吓得后退了一步。
　　林若沉看着一身校服打扮的池昆还有些惊讶，他还没仔细打量过这人，昨晚开门时他穿着一件黑色背心，露出小臂上精瘦的肌肉，身上一股烟草味，办一切流程都好像轻车熟路，整个旅社只有他一个人照看，他便以为池昆已经是个社会人士了。
　　“你去哪儿啊？看你站在这儿半天了。”池昆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遐想。
　　“啊，我去第，第三中学。”林若沉对着不熟的人还是有些紧张。
　　池昆笑了一下，往右指了指，说道：“你找反了，从对面公交站坐53路才去三中。”
　　“哦，怪不得……”林若沉有些尴尬，心里想着，自己好像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尴尬中，耳尖又悄悄红了，向池昆道了谢，打算买迈步去对面的车站。
　　“上来吧，我载你，我也去三中。”池昆还没等他走出两步，便开口道，自行车恰好拦着他身前。
　　林若沉本想拒绝，但看池昆一副随意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太拘谨了，便坐上了后座，小声道：“谢谢啊。”
　　“不客气。” 池昆等人坐上去后，便开始加速了，为了吃上新宠包子，每天都得速度七十迈上学，一面朝后说道：“坐好了啊，我快点骑，要迟到了。”
　　早春的风灌了他满口，落到林若沉耳边只剩个“骑”和“迟”字了，其他都听不清。
　　林若沉好久没有坐过自行车后座了，印象中还是小学时候下课没人接，班主任骑着自己的老式自行车送他回去，后来也曾羡慕能坐在朋友后座嬉笑闲聊的同学们，但这等好事却始终没发生在自己身上。
　　池昆骑得太快了，他正扭着姿势坐得安全点，前面便扔了个包子在他怀里。
　　“请你餐，趁热，我刚买。”池昆的话从前面传来，春风又他的话拆得支离破碎。
　　林若沉捧着热乎乎的包子，看着池昆穿着校服的背影，突然心中感动不已，异乡异客，他却实现了多年祈盼，坐在同学的自行车后座上，就像正常同学间一样相处，那人还给他热腾腾的早餐。
　　他一时有些眼酸，默了一会儿，心中翻涌不已，想道的感激万千，奈何嘴笨，只吐出一句最为平常的：“谢谢。”
　　随即一口咬上了包子，慢慢咀嚼起来。
　　池昆没听到他的答谢，只觉得身后半天没动静，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只看到黑色鸭舌帽下一动一动的腮帮子，问道：“你去三中干嘛？”
　　林若沉正在心中思忖，恰好抬头问他：“你也是三中的学生吗？”
　　却没想到和池昆的话撞在一块儿了，有点尴尬，两相沉默了一会儿，林若沉还是先回答了池昆的问题。
　　“去新生报道。”林若沉咽下最后一口，心想这包子还真是好吃啊。
　　池昆以为风刮得他听错了，大老远离家出走的高中生，不应该是来这儿度假几天，等家人来接吗？他们这沿海小城，随着祖国旅游业的宣传也小有名气，来这里度假的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
　　“什么？”池昆不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来报道啊，新生报道，我转学。”林若沉把包子吃完了，还有点意犹未尽，看着一直回头的池昆，说道。
　　“你要转来三中？为什么？你不回家了？”池昆问道。
　　林若沉避重就轻，答道：“嗯，我要转来这里上学。”
　　池昆以为他闹着玩儿的，可回头见他一脸认真，便没好在问下去。
　　转过头又想起方才林若沉的问题，便笑了笑说道：“怎么？我看着不像吗？我高二。”
　　林若沉转来也是高二，他想了一下，说不准和池昆还是同学，不过不知道池昆是文科还是理科，如果是理科就好了。
　　“看你身份证比我小一岁，你高一吧？”池昆的话从前面飘来。
　　他刚想说自己是高二，一声“池哥”便从百米开外由远及近地传来，隔了百米也没将那份中气给降下来。
　　陈航刚喝完豆浆打算进学校，一抬头便看见池昆从前面骑自行车过来，他二话不说就大嗓门地吼了一声打招呼，一路小跑过去，途中看见池昆后座好像载了人，奈何他的校服外套没拉上，被风吹得鼓成小帐篷挡住了后面的人，只瞧见后座上浅色牛仔裤下露出的半截细白的脚踝，呦。
　　陈航一看来劲儿了，兴致冲冲地跑来池昆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嬉戏打趣道：“哟，池总，豪车载靓女啊，让我来看看是哪个小妖精？”说罢便伸过头去望。
　　结果一瞧是个带着鸭舌帽的男孩，顿时尴尬不已，一张嘴张张合合没说出话来。
　　池昆瞧着大喇叭陈航笑得一脸僵硬的样儿，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回拍了拍他的肩，替他下台，道：“是靓仔。”
　　幸好有鸭舌帽遮着，林若沉的耳尖躲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又暗自红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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