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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次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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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老式居民楼的灯管常年失修,忽明忽暗地打在楼道上,将门外的人映得若隐若现。
门铃似乎坏了,林若沉在外面按了三分钟,也不见它响一声,当下还是早春,夜晚的温度骤降得令人发寒,他搓了搓冻得僵硬的手指,深吸了一口气,心下忐忑地试着敲了敲门。
“咚、咚、咚。”静谧的楼道里回荡着敲门声,似乎无人应答。
池昆站在窗边望着天,点了支烟,却没抽,似乎只是个习惯性动作,等到回过神来,香烟已经烧得只剩烟头了,夜凉如水,银月高悬,层云吹来,将这夜色中仅有的光辉也掩去了。
敲门声打断了思绪,池昆抬头看了看客厅的钟,十二点,今天没有单子,这个点来敲门的是人是鬼都有待商榷。
他在绿植盆里按灭了烟头,猫眼里看了看,门外人戴了只遮住半边脸的口罩,鸭舌帽挡住了大半个脑袋,楼道的灯闪烁不定,来人也看得不真切。
他警惕的将门拉开了条缝,一双细长的眼往外瞧,在昏暗的楼道灯光打量了一眼敲门的人,一身黑色,黑色夹克衫下黑色牛仔裤,黑色鸭舌帽下黑色大口罩,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池昆瞧着他这身,觉得配个黑丝袜罩头,就能去抢银行了。
他方打量完,一抬头对上对方帽檐下盯着他的两只硕大眼珠,吓了一跳,清了清嗓道:“有什么事?”
这人在外面呆愣半天,听到他说话似乎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掏了掏身份证,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似地,目光似乎寻找着什么,最后定在门上“云来旅社”四个字上,心下确定,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来、来住店的。”
“有预定吗?”池昆有些怀疑地从门缝中看了看他。
“有。”这人又掏出手机,将页面打开给他看。
上面显示着某某网站,目的地却是是他家,订单显示三分钟前预定成功,
池昆有些无语,又问他要了身份证,仍只开着门缝,把右手的打火机按了一下,在细微的火光中照了照身份证上的信息,林若沉。
林若沉看着他的打火机,生怕他一不小心把自己身份证烧了,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的手指。
对着订单上的信息扫了一遍,存档,池昆才回来将身份证还给他,彻底将门打开,顺便开了灯,对他说道:“进来吧。”
林若沉塞好身份证才回头准备进去,他扭过去的时候,池昆才看到他身后半人高的大箱子,一边走过去帮他拉行李,想起身份证上的住址,又一边打趣闲聊道:“高中生离家出走?”
林若沉看到自己的大件行李落在他手上,立马就要拒绝他的好意,伸手去捞,但被池昆轻轻推开了,他望着自己空空的手指,耳边池昆的玩笑话,眼底暗了暗,过了一小会儿,才慢慢吞吞地低声说了句:“不是。”
池昆把他的半人高箱子搬进房间,出来时见到他低着头怅然若失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只是将桌上的矿泉水递给了他。
来住店的人五湖四海的人都有,各揣着各的心思,无论是歇脚去往下一站,还是为了躲避伤心地,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个赚点吃饭钱的旅店老板。
林若沉抱着矿泉水,刚准备拧开喝,又有些犹豫地转了转瓶身,低着头寻找标价,听说在外住店,连矿泉水都收五块,他身上只剩几百块钱,此刻连想喝口水都得精打细算。
池昆刚去拿日用品价目单,回来便见他低着头手指搭在瓶盖上犹犹豫豫的样子,心想着估计是高中生离家出走发现钱没带够,走过去将价目单塞给他,又把矿泉水接过来拧开递给他,说道:“这瓶免费。”
“放心,我这里都是正常价格,本来也没什么人住,不正常收费谁还来啊?”池昆笑了笑。
林若沉尴尬地红了红脸,喝了口拧开的水,才坐在床沿上,真诚地对池昆说了句:“谢谢。”
“卫生间在出门右手边,一次性洗浴用品价目单上都有,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我在你左手边那屋。”池昆将客厅里的一盆绿植搬了过来,放在窗台上。
“好,谢谢、谢谢老板。”林若沉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得好,犹豫再三还是叫了个最客观的“老板”。
池昆笑了笑,客套地嘱咐了句早点休息,便帮他关上门回自己房间了。
林若沉这才松了口气,摘了鸭舌帽,将口罩拉下,圆溜溜的双眼打量了一下房间,和网站上的一样,双人间,但对面那张床上似乎暂时没人住,屋子整体还算整洁,白色墙壁上零零散散地贴着几张过时的海报,小方桌上摆着电热水壶和价目单上的饮料零食。
林若沉本来还不觉得饿,他坐了十四个小时的长途火车,腹中只有早上吃的早餐,早就消化尽了,现在看到桌上的泡面,饥饿感席卷全身,他扫了眼价目单,泡面五元,便立马烧了热水,打算泡碗酸菜牛肉味的。
看了看表,现在已经快一点了,他从行李里拿出洗漱用品,去卫生间匆匆忙忙地把自己清洗了一遍,坐了十四小时的火车,衣服上仿佛被那些杂七杂八的臭味浸透了,林若沉脱下来,将衣物举着离自己一臂远,还是能闻到那股怪味,他想起方才在门外距离老板这么近,估计早就被闻到了,耳梢又尴尬地红了红。
等到林若沉洗完澡,已经一点半了,他来到桌前,将泡面拆了,倒了热水静待三分钟,坐在床边擦了擦湿了的发尾,价目单上有店主的微信,上面印着扫码支付,林若沉扫了将泡面钱转过去,目光落到摔碎了的手机屏幕上,这几天发生的种种又仿佛历历在目,无意回想起,他一时心中酸涩不堪。
他的脑后还肿着一个大包,手提包的尖角砸的,戴着鸭舌帽才不会引起别人异样的目光,脸上的巴掌印消肿了不少,戴了几天的口罩终于可以彻底摘下了,洗完澡后身上的青紫在白净的皮肤上更加明显,一些伤口破了皮,碰了水之后似乎感染了,泛着丝丝的疼,肩上一条豁口留下的陈伤几乎要被这些青紫掩去。
一点半的月光似乎更不近人情,它映在窗边,在这逼仄的小房间里,将少年的难堪照得透亮,即使是在这无人观赏的深夜。
窗外传来一声微信提示音,若有若无的烟味飘过来,林若沉最难忍受烟味,走过去将窗户关上,隔壁窗台站着的人似乎听到这边动静,将烟熄了,也关上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