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程鱼

5、番外（五）

　　朝中之事纷繁复杂，一时半会儿也难解决，沈清玉在姚氏宫中待到了傍晚时分，才不得不按照规矩，往外宫安歇。。

　　这次送她的人是邹嬷嬷。

　　多时未见，姚氏身形消瘦，精神却比从前好了太多，可沈清玉仍旧能看得出她眼中的漠然和疲惫。她是个温恭贤良的太子妃，却永远不会再是从前那个对未来，对情爱充满了期待和希望的人了。

　　初见那房中婴孩，沈清玉的确是惊了一跳，而后下意识看了看姚氏的肚子，后头才知道，那孩子是姚氏当日选中的那个女子所出。那人身份不高，老实本分，知晓进退，在产子之后未再来看儿子一眼，竟然是全然没把自己当这个孩子的亲娘。聪明理智得近乎冷漠，可也正是这样的人，才能皇宫这样的地方好好生活下去。

　　只要那女子守住本分，不生二心，将来自有她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说残忍也残忍，说无奈更无奈。姚氏所为致使母子分离，却给了这对母子更好的前途未来。是非对错，从不是皇城中最要紧的事，后宫纷杂，也并非一两句话便能说得清楚。沈清玉心中唏嘘，却不会多管多想。

　　困在这个皇城里的，谁不可怜，谁不无奈？

　　姚氏给安排的这个小院十分清幽宁谧，邹嬷嬷送她到了寝房，又将侍候的人带过来拜过她，这才摒退了人，和沈清玉在屋里说了会儿话。

　　“太子妃时常念叨您，如今好容易回来了，只盼着您能多来和太子妃说说话。”邹嬷嬷说着有些心酸，自嘲笑道：“照说如今我们太子妃也算是富贵无极了，再说辛苦，说心灰，都显得矫情又不知足，可……”

　　“我明白嬷嬷的意思，您放心，我在京城时，会尽量多来瞧瞧太子妃，陪她玩笑一二，可素日里，总是要靠着嬷嬷来照应，太子妃这样，还是要多给她寻些有趣儿的消遣才好。”

　　沈清玉饶是对姚氏再有真心，可此时此刻，也不得不谨慎再谨慎。她不能让自己和这宫中牵扯太深，如此，不管对她还是对姚氏都不是一件好事。更可能会在不觉间将郑锋牵扯进来。她信姚氏一片真心，却不信其他宫人的心思。这邹嬷嬷的意思她不是看不懂，她与姚氏交好，让他们夫妇，让国公府成为姚氏的另一重靠山，如此，就算姚氏并无亲子，将来的路也不会太过难走。但是沈清玉不能替郑锋，替郑家做这个决定。

　　如今的太子，并不像废太子那般庸碌无能，他所图的，是这天下江山，王图霸业。这样一个人，是不会容忍旁人对他的后宫指手画脚，处处干涉的。更何况郑锋身有重功，说一句功高盖主都不为过，太子与姚氏，会是整个大齐地位最尊贵的夫妇，他们之间的事，旁人掺和不起，更不能掺和。

　　她可与姚氏交好，却也仅限私·交，若将郑锋和国公府也搭进来，那后果绝好不到哪里去。
　　她能看得懂，姚氏也是一样，所以今日二人话里话外，只叙家常，不论别事。

　　沈清玉心里到底是有些惋惜的，原本能够真心相交的朋友，从此却只能谨守规矩，不可逾越了分寸，给彼此招祸。

　　郑锋回来时几乎是后半夜了，沈清玉一直合衣倚在榻上，睡得很是警醒。不知怎的，她在这宫里头没什么安全感，吃也不踏实，睡也不踏实，总觉这里空空落落，人心里仿佛也跟着缺了一块儿，冷得透骨。

　　“你吃了吗？”沈清玉坐在榻沿，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她困得几乎要睁不开眼，见着郑锋，才觉自己能踏踏实实睡上一觉了。

　　郑锋裹着一身寒气进屋，见到她时，脸色才缓了一缓，看着她这副迷迷糊糊的懒·猫·儿样，他便上前把人抱了，更衣后塞进了被窝里。

　　“教厨房给你煮碗面。”沈清玉挣扎着想要起·床，被郑锋一只手轻轻松松按住。他拍哄了沈清玉两下，这才起身去更衣洗漱。

　　等他洗漱完，沈清玉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又问了他有没有吃饭，想让人给他煮碗面吃。

　　郑锋笑笑，掩去了目中冷锐。他此时哪里还能吃得下东西，在乾泰殿，就已经把胃口倒尽了。

　　沈清玉拿帕子擦了擦脸，这会儿睡意也散得差不多。她清醒时还是很聪明的，见着郑锋这样，立刻猜出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再怎么样也得吃饭啊。”沈清玉凑过去，在他嘴角亲了亲，然后迅速后退，避过了他来掌她后脑的手：“这里有个小厨房，我没让他们灭了灶火，给你做点东西吃好不好，今天我也没吃好。”

　　郑锋顺手摸了摸她的肚子，然后似笑非笑地挑眉：“没吃好？”

　　沈清玉面红耳赤。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瞪第二眼，就被人捉住搂进了怀里。

　　床·帐落下，只有些微烛光顺着缝隙透了进来，沈清玉的说话声都压得低了很多：“事情很麻烦吗？”

　　郑锋捧着她的脸，细细地看着她的眉眼，尤其是那双干净清透的眼，看久了，心里也仿佛能够安宁下来。

　　“事关朝局，更关当今父子的声名，自然不好解决。”

　　沈清玉皱了皱眉，一时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百般思虑间，忽被郑锋抱着迎面而坐。

　　这种太过·狎·昵·的姿势让沈清玉红了耳朵，她抿了抿唇，想往后躲，却不由地往他怀里靠。

　　依赖太久，彼此都成了生命中的习惯，有些举动，是刻入骨子里的温柔信任，怎么都改不了的。

　　“玉儿，宝贝。”郑锋声音沉哑地·蹭·在她耳边：“想要你。”

　　沈清玉身子一僵，觉得自己浑身热的像是要烧着了一般，被他碰着的地方也麻成一片，一点点地酥进她的心里去。

　　折腾完了，两个人吃了一碗面，鸡·汤清亮，鲜香不腻，沈清玉只懒洋洋地吃了几口，剩下的全进了郑锋的肚子里去。

　　“咱们什么时候回国公府？”在宫中住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此时回国公府，想必也是两边尴尬无奈。

　　想想倒也感慨，郑锋还未卸职，这京城便仿佛已经与他们没什么干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