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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番外(三) ...


  •   沈清玉怀孕八个月时,郑锋的一身伤也好的七七八八。北胡的老巢最终被四皇子带兵掀了个底儿朝天,此后,北胡二字再不会是大齐的心腹之患。此一战,四皇子声名远扬,在郑锋的安排和谋划下,世人只知四殿下英武擅战,年少英雄,却不知郑锋在此战中究竟起了怎样决定·性·的作用。

      声名累人,郑锋既已决意远离朝堂,便不会再让此等盛名加身,太子和四皇子都明白他的心思,便默认了他这份苦心,未再推拒分辩。

      北胡一灭,国内动·荡·也就显得没那么紧·迫·了,郑锋一家留在长宁城养伤过日子,多半的郑家军在罗昆薛旭和四皇子的带领下回援京城。这场内忧外患的胜负,由此已经大约定下了。

      一直到半夜,沈清玉还是心浮气躁睡不着,她摸了摸肚子,心口忽然漫上来一阵无来由的惶恐和不安。

      刚刚有孕时,她从没想过太多,只觉得自己有了郑锋的骨肉,对这孩子满是期待和疼爱。如今她一样深深地爱着这个孩子,可是考虑的都要比初初有孕时多得多。

      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了一阵,沈清玉忍不住想吃东西,月份渐大,她就越容易肚子饿,现在这个月份,钱老一改前几月让她多吃多睡的要求,如今是要求她少吃多动。

      半夜饿醒是常有的事,沈清玉望着帐顶,脑袋里念着米饭羊肉锅炖牛腩,越想越馋,越想越饿。

      她偏头看着郑锋虽然睡着了,却仍旧小心翼翼环着她的臂膀,无声叹了口气。

      她怀了身孕,他却是最累的那一个,她自己知道自己怀孕后娇气又矫情,怕累还怕疼,有时她自己都受不了自己的脾气,他却始终呵宠怜爱地疼着她。从他回来,她再没有被夜半抽筋惊醒,每每在梦中哼唧叫疼时,他几乎是立时起身给她按揉抽筋的地方,等她清醒了点儿,身上也已经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

      细致入微,小心翼翼,沈清玉从小到大,从没被人这样疼过,从跟了他,做了他的妻子,她才知道肆无忌惮,恃宠生娇是个什么滋味儿。不管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永远都有个人给她兜着底儿,便是他自个儿摔坏了都不会让她摔疼一丝半点儿。

      沈清玉重新闭上眼,打算就这么着先睡,睡着了就不饿了,可这显然是痴心妄想。等她实在忍不住探手从枕头边儿上拿过一个小白瓷罐子,偷偷摸摸吃里头的酸梅干时,郑锋忽地警醒地睁了眼。

      “饿了?”郑锋把她手上的酸梅干搁回罐子里,把白瓷罐子随手放在·床·头小几上:“怎么不叫我?”

      心疼你啊。沈清玉乍着一双胖乎乎的小肉手,很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郑锋倚在·床·头向外吩咐了一声,屏风之外很快便响起了脚步声,几息之后,沈清玉便很没出息地流着口水往·床·下挪。

      屋子里都是汤饭的香气,沈清玉坐在·床·沿,由得郑锋给她穿好了鞋袜。

      “我自己去吃,让春兰她们照顾我就行了,你睡一下吧。”

      虽然如今郑锋因伤不必带兵打仗,可军务国事却无一刻能得松闲。每日除京城外,各地军报也不停地往长宁城涌来。郑锋素来几乎战无不胜,且大将军节制天下·兵·马,所以到了如今,有些事始终离不得他。

      他整日里不仅要·操·劳这些事,还要照顾她,陪着她,一个人当成几个人使,沈清玉再不讲理也舍不得折腾他。

      “我陪你吃一口。”郑锋把她扶起来,强有力的臂膀稳稳当当地环着她,沈清玉把身上的重量都交到他身上,等坐在桌旁,看到满桌子的菜饭时,一双眼便睁得圆溜溜亮晶晶。

      郑锋被她这小馋猫儿样逗得不住低笑。他伸手给她舀了小半碗稀饭,把几碟子菜往她眼跟前儿推了推:“今晚只许吃这么多。”

      非是他不心疼沈清玉,而是她月份大了,怀身子的时候又风里沙里地折腾,实在经不起一点儿意外。若是一味地由着她胡吃海塞,孩子越吃越大,生子时只怕就要遭大罪了。

      郑锋原本不想让她这会儿就生下孩子,可既已经有了,为人父母,便当尽力护养。只是比起她腹中的孩子,她才是他心头最要命的那块肉。一切,都要以她的平安为重。

      菜虽然摆了几碟子,可每碟子差不多就是一筷子的量,沈清玉小口小口地吃着,吃完了还嫌不足,可郑锋已经把她的筷子没收了,然后拿帕子给她擦脸擦手。

      “我还想吃,就多吃一口。”沈清玉伸出小手去·勾·他的手:“哥哥,夫君,再让我吃一点吧。”

      郑锋哭笑不得地由着她撒娇,反手·蹭·了·蹭·她滑溜溜的小脸。

      身怀有孕后这丫头吃的又·精·又好,原本细白瓷腻的肌肤现在几乎是要发光了,平素见着,就连自个儿的亲娘都要上手掐两下她的脸蛋儿,更别说他这个日夜相见的枕边人了。

      “玉儿乖,现在咱们去睡觉,明天起来让他们把新做的点心拿来给你尝尝,白天也可以加一顿茶点,行不行?”

      沈清玉为难地左思右想,最后沉痛地做了选择。

      郑锋被她这小模样逗得覆额低笑,最后才扶着她回帐子里睡觉。

      “廷安哥哥。”暗沉沉的夜里,沈清玉挪着笨重的身子,越发地往他怀里·挤。郑锋抱着她调整姿势,尽量让她躺的舒服些。

      “你说,生孩子是不是特别疼,会不会……”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郑锋抱着她的手一紧,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凝重僵沉。幸而周遭无光,沈清玉一时也瞧不清楚。

      “会疼,到时候我会陪着你,别怕,一定不会有事的。”郑锋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语调,尽量让他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又笃定,可实际上,他的慌乱害怕并不会比她少,甚至比她更要紧张不安。

      可他不能把这种情绪表现在她面前,尤其是在她心生惧意的时候,他更要坚强而沉稳,做她最有力的依靠。

      沈清玉睡过去后,郑锋却一直毫无睡意。他撩开·床·帐,借着些微月光仔细地看着怀里的人。

      肚子大了,身形却没见胖了多少,那圆溜溜的肚子覆在这样纤弱的身子上,教他看了就觉心惊肉跳,几乎连路都舍不得教她走。

      郑锋此前从未想象过沈清玉怀有身孕的模样,如今日日相对,他心中喜悦之余,唯有忐忑难安。

      生子若赴鬼门关,若照他的意,永远也不想让她走这么一回,可偏偏就那么一次的疏忽,他们两人便要无措地迎来一个小小的生命。

      郑锋低头亲了亲她圆呼呼的脸蛋儿,心中柔情满溢,又感慨万千。

      到了沈清玉产子的那一日,郑锋所有的云淡风轻,冷漠冷峻都崩塌得一塌糊涂,白氏也没说什么男人不要进产房的话,因为她儿子显然是听不进去的。

      别说郑锋了,这会儿谁都没那个淡然笃定的心思。白氏在外头指挥大局,心里头一直打着鼓。从儿媳妇怀孕,她就一直抄经念佛,捐香火济百姓,只望神佛保佑儿媳母子平安。

      这是郑锋头一遭看到沈清玉这样痛苦的样子。冷汗浸透了脊背,连旁边的接生嬷嬷都有些看不下去。她给人接生都多少年了,什么样的夫妻都见过,就是没见过这样的。像是两个人的命都长到了一起,一个痛,另一个更是痛不欲生。

      这孩子生了不知多久,其间几次安危莫测,都险险挨了过来,等听着一声响亮的孩童啼哭时,郑锋才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咱们就要这一个孩子,再也不要了,再也不要了。”郑锋没有心力去看旁人,甚至连孩子也只是匆匆一瞥,他心里眼里只有眼前这个姑娘,是他的心,是他的命。

      沈清玉这个月子做了快三个月才被允许自由活动,其间几次诊脉调养,等她重新踏出屋门时,恍然觉得天地都换了一番。

      她方在门口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就被郑锋自后给抱了回去:“这儿是风口,想出去等太阳出来再说。”

      沈清玉掐着腰,跃跃欲试地要和他吵架,要欺负人。几个月被他供着哄着,便是郑锋眼下冷了脸,在她眼里也是个纸老虎,他舍不得碰她一根手指头,疼她疼的什么似的,她也就越发不客气,调皮捣蛋轮番着上,和刚刚出生的儿子一起欺负势单力孤的郑廷安。

      “小东西。”郑锋把她抱起来,按到榻上咯吱了一番,等人眼泪汪汪地认错了才松了手,把她抱在怀里,给她擦眼泪:“我说过什么?”

      敌我力量悬殊,沈清玉委屈巴巴地暂时认怂:“要保重身子,不许吹冷风,不许……”很多个不许,都是郑锋根据钱老所开的方子和脉案定下的,一条条写在纸上,钉在墙上,让她时时记着,不许犯上面任何一条。

      郑锋什么都能由着她,唯有在她的身子上,不许她稍错一毫。

      怀里的小姑娘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清灵婉约之外,更添了一份说不出的温柔优雅。在郑锋眼里,她怎么样都是好看的,他爱着她,恨不能攫其·魂·灵,骨·血·相·融,她的每一份改变,都清清楚楚的印在他的心里,让他感激而感慨。

      沈清玉躺在郑锋怀里,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硬·朗结实的肌肉筋骨,掩在衣内,优雅冷沉中藏着教人心折的强势霸道,杀·伐狠·戾·中又沉着刻骨的温柔。矛盾至极,也教人心动至极。

      他的温柔和怜宠都给了家人,柔情深情都一并付予了她,这样一个男人,怎能不让人甘心沉·沦。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约是她生了孩子之后,他变得愈发沉稳,锋芒内藏。像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剑·入·了鞘,原本冷峻疏漠的寒意如今都浸着一股别样的暖意和温柔。

      “好看吗?”郑锋看着她痴痴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了她的腰带上。

      自她有孕,他再没敢碰她一下,整日里就像在怀中揣了个吹一吹就要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尚且不足,如何敢贸然碰触。

      算算日子,再想想钱老留下的方子和叮嘱,郑锋才算是彻底放了心。

      在他这儿,什么都要给她的康健让路,他的念想,他的痴妄,都可以忍,可以藏。

      “好看。”沈清玉乖乖点头,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心里头热乎乎的,只想让他抱一抱,亲一亲。

      她知道他的执念,也愿意乖乖待在他的掌心,藏在他的怀中,无论怎么样,他们相守一生就可以了。

      情之一字,生死可越,当日生子时她几次都以为自己已经撑不下去,可每每转过眼来,看到他目中难以掩藏的深痛和恐惧,她便再一次地有了勇气和希望。她此生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得了这样一份深情,若就这么走了,她绝不会甘心。

      他们几经别离,数次生死,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她不舍得丢下他一个人。

      湖蓝的锦袍裹着鹅·黄·的外衫,两条玉带自榻上纠葛而落,正正跌入了锦绣堆中。

      沈清玉双目·含·泪,楚楚可怜地搭着他的肩,却到底连句求饶都说不出口。

      纱帐挡不住·日·光,沈清玉半昏半睡地听着郑锋在她耳边说话,某一瞬间,她下意识回道:“我也喜欢你。”

      郑锋低头看了看她眼下的傻样儿,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

      他想起自己头一次看到她的情形,同样是在帐中,共枕同衾。那个小丫头如今已经是他孩子的母亲。

      他已经记不得当时具体的心情,却仍旧记得那一瞥间的惊艳沉·沦。一眼衷情,一生情钟,他们还有数十春秋要一起走过。

      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便是奈何桥上,他也要抱着她一起走。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么哒~感谢在2020-01-16 02:14:12~2020-01-18 02:4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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