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程鱼

14、番外（十四）

　　游山玩水，走走停停，等回到长宁城时，已经日近年节了。

　　圆子如今已经能说很多话。到底是血脉相连，与父母的生疏只在一时，没过一日，两边便亲近的什么似的。

　　连白氏在一旁看着都觉眼热，这小白眼儿狼，一见了父亲母亲，就把一直照料他的祖母嬷嬷，姑姑姐姐们都丢在了脑后。

　　可说过说，白氏心里头还是极为高兴的，她看着郑锋抱着圆子坐在腿上时那一瞬的温柔，竟觉心口酸疼，眼眶温热。

　　这是她的儿子过往二十几年从未得到过的来自父亲的疼爱保护，如今，他将这份遗憾渐渐补全，用一个男人的担当，为自己的妻儿撑起了一片天，护他们不经风雨，不见严霜。

　　两边都说过了话，白氏也想让他们一家人在屋子里说些体己话，便带着一众人回了自己的院子，商量今年年节的事宜。

　　圆子最爱黏的还是香香暖暖的娘亲。娘亲的身上有太阳的味道，还有他很喜欢的像是花和糕点那种清甜的气息。

　　小孩子的眉眼已经长开了，虽然仍旧是胖乎乎的讨喜模样，可他面无表情时，竟也已经能隐隐看到肖似父亲的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疏漠和冷峻。

　　沈清玉皱了皱眉，伸出手来揉了揉圆子的脸。小小的孩子，这样苦大仇深的做什么？她整日里费心逗他爹开心就够辛苦了，可不想将来一逗就得逗两个。

　　郑锋也疼儿子，不过他除了会温声软语地哄沈清玉，对旁人，无论是情绪还是情感，总是收着敛着的，现在对着儿子，更是不自觉地就要严肃起来。

　　两张很有几分相似的脸面对着面，大眼瞪小眼，一个严肃，另一个不明所以地学着严肃，这一大一小倒是把沈清玉逗得十分开心。

　　郑锋细细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温软，唇角微弯。这孩子长得比他要好，尤其是那双眼，得了其母八·九分的神韵，可这样一双美目，在他脸上却丝毫不显女气，反倒显出几许精致的凌厉来。

　　郑锋探手把圆子抱在腿上，又转脸含笑去瞧同样在看着他们父子的沈清玉。他心头发烫，只觉一颗心被什么塞得满满当当，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这是他与沈清玉的孩子，是他们骨血相融的后代，只这一点，便足以教他心中生出无尽的欢欣喜悦来。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圆子才终于像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一般，赖在娘亲的怀里不肯挪地方。

　　沈清玉心里疼他，又因长久没有陪在他身边而对孩子有愧，便和圆子一起可怜巴巴地瞅着郑锋，试图把圆子留下来一起睡。

　　可惜这时候的郑锋简直是个铁石心肠，他强行把儿子抱过来，严肃地与他对视了几息，然后认真地与他讨价还价，讲道说理。

　　圆子再如何聪明，也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被郑锋几句话忽悠的转头就找不着北，然后十分有志气地站在地上，板着脸用含糊不清的小·奶·音和娘亲说自己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自己睡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才能快快长大，长得比爹爹还高。

　　沈清玉心都快化了，当下就要穿鞋去抱他，却被郑锋拦腰抱了回来，继而教唐嬷嬷带着孩子回房去休息。

　　床·帐落下，沈清玉还在心里惦记着圆子，就被郑锋按在缎褥里好好咯吱了一番。她笑得满脸是泪，又被他抱在怀里，咬着她的耳垂轻哄。

　　“见了那小子就把我丢在脑后了？还敢把他留在这里睡。”郑锋口中溢出一阵轻笑声，声音却沉得让沈清玉心头一跳。

　　“那是你儿子。”她怕他发疯。这几天为了赶路，她躲着赖着不教他碰，这会儿回了家，他岂会放过自己。

　　“儿子也不行。”郑锋深吸了口气，将她迎面抱好，一手与她十指相扣，另一手托着她的下巴细细·摩·挲：“谁都不行，我也疼儿子，可你的枕畔不能躺着旁人，知道吗？”

　　他的手指一下下在她指缝中·摩·挲，一双眼暗沉沉的，像是直要探到她的心里。沈清玉一时间没了脾气，被他一碰，便几乎连力气都没了。

　　真小气，还和儿子吃醋呢。

　　沈清玉在心里笑话他，脸上却不敢露出一点儿。他近来过分得紧，寻个借口就要欺负人，她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

　　浴池中热气蒸腾，沈清玉趴在郑锋怀里，昏昏欲睡。

　　这一路的疲累都被热水蒸了出来，她此时只觉温暖平和，半点儿烦心事都想不起来。

　　郑锋抱着她，看着她耳后脖颈，肩头锁骨上或新或旧的痕迹，淡淡一笑，到底没舍得再折腾人。来日方长，近来她躲他躲得厉害，想是这一路上的无所顾忌把人给吓着了。

　　“咱们今后再不必牵涉朝中之事了吗？”歇了好一会儿，郑锋将人抱出浴汤，二人亲昵地挤在池边矮榻上。

　　郑锋倚在榻头，一腿微曲，左手抱住她，右手执壶饮酒。

　　“不喜欢那些事？”

　　沈清玉懒洋洋地抬着脑袋看他：“不喜欢，弯弯绕绕的，太麻烦了。”

　　郑锋弯唇一笑，低头给她渡了口酒：“既不喜欢，咱们便绕着那些人，绕着那些事走，好不好？”

　　他着了魔般托住她的后脑，连亲带咬地疼她：“你喜欢何处，咱们便以何处为家。”

　　沈清玉迷迷糊糊的，呆呆地攥住他的袖口，反应了一会儿，才道：“那也得先问问娘和妹妹她们，然后再做决定。”

　　郑锋挑了挑眉，食指漫不经心地·刮·蹭·着她的梨涡儿：“妹妹便不说了，母亲大约是不会与你我一道安家了。”

　　沈清玉一怔，接着便有些急，连问了几句为什么。郑锋一手撑在她耳侧，另一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母亲一生困于一处，从未按照自己的心意好好活过，如今既已拿到了休书，成为自由身，便当好好过一回属于她自己的日子。”

　　沈清玉细思片刻，迟疑着问：“母亲是要随殷霁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