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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祭典剑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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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此前从未见过那位大人这般样子。
他总是一身血痕,满面冰冷肃杀,好似富士山上终年皑皑的积雪;且从来不知痛,当真如经千锤百炼的刀剑一般,脾性高贵又倔强疏远,源家上下,唯有赖光大人能与他亲近。
可在那个祭典上,他作刀剑舞时,出手虽依旧潇洒利落不留情面,但和着和乐的鼓点,举手投足又优雅如鹤,莫名生出些格外的魅力,全京都的妙龄女子都为之倾倒——《源氏家仆回忆录》
最终准备时,源赖光敏锐地察觉到一旁鬼切周身的僵硬,这种感觉强烈至极猛如潮水,扰得他眼底波澜微动,眸带一点星光,笑得有些灿烂。
鬼切虽沉默不言,但他不经意间蹙起的眉头和手背上条条绽起的青筋暴露了他的心思——他居然有些紧张了。
他向来一骑当千,随主人大杀四方之时从不知紧张为何物,可在这安乐祥和的氛围中,虽仍手持利刃,他却有些怕了。
这可是个万众瞩目的祭典,族里的前辈、长老都将出席,他的表现影响着主人的声誉。
他在战场上表现不佳最多自己头点地,如今牵扯到主人就……不得不格外小心。
源赖光笑着拍了拍鬼切的肩膀,柔声宽慰道:“我们演练过多次,没有任何问题,我相信你。即使出了纰漏,我也能一力承担,你尽力发挥就好。”
“主人……”鬼切抬起下颔,恭恭敬敬地与源赖光对视,终是欲言又止。
这日的鬼切与以往很是不同:为方便行动而时常束起的墨发此时温温顺顺地垂至腰际,源赖光耗费莫大心思定制的华服遮住了他一身的伤疤,一眼看上去与那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少爷一般无二。
台上鼓点变换,源赖光亲自为鬼切整了整衣领袖口,眉梢微挑:“利刃出鞘之时到了。”
得主人悉心照顾的鬼切十足惶恐,他连忙后退一步,复又礼数周全地鞠了一躬,这才按着腰间利刃一路小跑窜上祭台。
柔软的华服衣袖从源赖光的手心里轻巧滑落,堪堪撩起一抹酥痒,源赖光攥了攥手指,定定望着鬼切匆忙跑走的背影,唇边的弧度无意识地加大。
“瞧瞧,这就是源赖光最宝贵的刀呢,真有气质。”人群中,赞叹之声有之。
“啧,征战之刃拿来戏耍,真是掉价。”酸言酸语亦有之。
祭台上,“铮”地一声,利刃出鞘,台下众人皆神思一凛,敛声屏气。
雪亮刀光映在那位青年好看的眉眼上,额间一点金色花纹泛出象征神秘的光芒,他眼底有久经厮杀的凶煞和生人勿近的清冷,端肃如高天原的众神。
青年和着鼓点起舞,出手有仙气,拂袖无尘机,殆是天命所育,迥非凡手可及。
鼓点渐轻渐缓,青年举肘稍作停顿,皓腕映日,刀柄高于头顶,刀尖向下,刀身横在青年面前,他微扬下颔,脸侧墨发向后轻动,露出眼下一点泪痣,台下众女以手掩唇才不至于惊叫出声。
台侧,源赖光翻手催动阴阳术,目光从不曾离开祭台上的青年。
青年身后,另有一轮崭新的红日升起,其上还画有源氏家纹,橙红色的光芒逐渐扩大、扩大,最终笼罩大地。
鼓点骤换,由舒缓变得慷慨激昂,顷刻间便将众人从春樱拂落的三月天带到残酷壮烈的古战场上。
青年的动作陡然加快,黑发在身后飘飞,宛如迎风招展的战旗。
远处,隐隐传来一声鹤呖。
众人闻声齐齐抬头,只见一只仙鹤衔着一枝龙胆花,直冲祭台而来。
源赖光看得一怔,这并非他的安排,一点茫然在那双惯是自信狂傲的眸中一闪而逝,他轻笑:不愧是他的宝刀,天人之姿竟能引来白鹤。
鬼切全情投入,见状不惊不忙,极自然地与那只颇有灵性的仙鹤舞到一处。
有红日作衬,仙鹤为伴,那场祭典剑舞在源氏史册中熠熠生辉,正待流传千古——《源氏家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