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星攻略》岐山老鬼

6、感谢

　　剧情荒诞，演得好的话又可以赚足眼泪。
　　写字楼林立的广场旁紧挨着一个小资的咖啡馆，进入之后做旧的红砖绿萝隔开每一个空间，隐蔽又静谧。
　　其中一个小空间内，周敏看完林百合的片子，自己都觉得这比那个电视剧好多了。
　　“剧本还会改，林老师说她很希望尹老师可以来试一下镜。”周敏对面坐着一个二十多岁化着淡妆的年轻女孩，女孩似乎有些紧张，她紧握着咖啡杯的手，抿起来的嘴唇都是证据，这个女孩似乎林百合的私人助理，在和周敏接洽尹棹参演的事。
　　周敏点头，也笑着说：“尹棹早上还主动给我说，希望能试一下林导的片子，没想到没过多久你就联系我们了，林导厚爱了，也麻烦你跑这一趟。你看下周一早上试镜可以吗？”
　　林百合的私人助理从来没和周敏打过交道，本来最害怕这种女强人的类型她吃不消，难说话，自带气场上女孩就输了，更何况带的演员不是影帝却不输影帝的尹棹，没想到周大经纪人挺好接触的。她连忙点头：“好的，我马上给林老师回消息，具体时间你们尽快确定告诉我？”
　　周敏也干脆利落，没再留下人客套或者套话之类的，小助理也知道，她们的时间都是赶出来的，挥了挥手就走了。周敏也马上给尹棹打了电话：“谈下来了，林导对你好像也挺有意愿的。”
　　尹棹一手握着刻刀，一手扶着耳机，听到这里他愣了愣，当时见面的时候他和林导没怎么聊这个片子，林导只说了“新片是个特工关于内心解脱的故事。”
　　尹棹虽然知道自己比较适合这种内心冲突的戏，但是还没试过这种一开始不太讨喜，整个过程平凡又压抑的角色。怎么把不明显的悲剧还能表现得抓人心，尹棹从来没有这种经验，这对于导演来说是一种不确定不稳定的因素，他的外形优势也变成了劣势，尹棹自己也知道他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林导似乎很想他试试。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是什么？尹棹问自己。
　　他的脑海里一下就冒出一个人影，有些呆，有些好看，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和小虎牙。
　　他记得那个男孩叫肖时秋，是林百合先生的学生，也是他的粉丝。如果有任何让林导对他感兴趣的理由，只有这个小孩为他说过情最能解释地通。
　　“好，我知道了，具体几点确定了吗？”
　　周敏用肩膀夹着手机，从包里翻出一个记事本，上面都是工作安排。周敏确定了时间，说：“我一会儿和林导约九点或者十点，你想几点？”
　　尹棹听到了对面还有汽车鸣笛的声音，挑了挑眉毛：“九点，你在马路上？那别聊了，你注意安全。”
　　周敏看着红绿灯的变化，她现在过了马路，接着说：“我快到公司楼下了，不影响。我到时候早上六点带着造型师去找你，你尽快开始熟悉剧本吧。”
　　尹棹“嗯”了一声，顿了顿又说：“你那天来的时候带……”
　　尹棹直觉那天他可能还会遇到小朋友，不知道林导属意他有没有小朋友的作用，有备无患总没错。但是他不知道小朋友喜欢什么。尹棹仔细想了一下那天小朋友有没有特别的偏好，最后的结果好像是，小朋友最喜欢他。不是他自恋，实在是……尹棹没忍住笑了出来，有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人，也够得上“优秀”的标签，认知中这个人最喜欢也唯独喜欢的是自己这个事情，会让任何人都感到开心和满足。尹棹也不能免俗，他承认自己被这个事实取悦到了。
　　周敏听到尹棹说了一半没音了，就问了句：“带什么？”
　　尹棹总不能把自己送给小朋友，想了想，问：“我有没有限量或者绝版的周边？”
　　周敏第一次听尹棹问这种很有“特殊化待遇”的问题，身为经纪人的敏感和女人的八卦，她竖起耳朵问：“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尹棹想了想，觉得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把事情简单叙述给周敏，最后说：“如果真是他出的力，我得感谢他。”
　　周敏以经纪人的身份来说，算缓了一口气，毕竟尹棹的老婆粉不少，突然恋爱这种事情不影响，但是到时候的通稿什么的都要准备，最担心措手不及，但是以女人的角度，这实在是个寡淡的瓜，她收起放松又失落的心情，说：“也是，给小粉丝准备个什么吧，不过我建议你可以准备的特别一点，不用发行的周边，这样更好一些。”
　　尹棹思考起来，他也不知道他在还要熟悉剧本的同时怎样用不多的时间准备一样特别的礼物。
　　周敏试探着提议：“你不是有现成的雕塑作品吗？签个名送给小朋友？”
　　尹棹突然看向他柜子里的一个简单的火车头，那是《回家》结尾里，有一个一列火车远去的长镜头，他当时看完挺有感触的，就做了一个火车头。既然《回家》一开始是小朋友的构想，那这个应该挺有意义。
　　“有个现成的，《回家》里的那个火车头，我在底座签个名，你帮我把它包起来吧。”
　　周敏一听，也觉得很好：“好，我明天早上过去把它带走，做个包装盒。”
　　这事就算是定下了。

　　***
　　荣海峰仅仅给大二的本科生代一门专业课，大部分大一小萌新基本没见过荣海峰，今天因为《回家》的成功给数媒学院的本科生做一次讲座，是大一新生第一次见这个老师。荣海峰虽然专业是动画制作，但是对于新兴的数字媒体技术、类型、发展等也都了解，这次的讲座也算是让他们对自己专业就业再有一次清楚地认知，这种讲座每年都有，对大一的来说就是，不感兴趣尽快做转专业的打算，对大二大三的来说就是学习新东西，或者对考研还是工作有初步计划，对大四的就是选择公司意向的了解。
　　起初这种讲座没什么学生听，最后在一届又一届的学长学姐后悔中，数媒的这个讲座年年爆满，甚至其他学院的学生也会来，把本专业的学生挤到没地方坐。
　　荣海峰前年也做过一次，带的是肖时秋的一个学长，今年带了肖时秋过来。
　　七点开始讲座，六点半肖时秋提着食堂打包的粥和小菜路过会厅入口时差点被吓到，还有半个小时，已经座无虚席了，乌泱泱的全是人头。肖时秋退回休息室，把饭菜拿出来在茶几上摆放好，荣海峰在最后一遍检查要用到的文件资料。
　　“老师，来吃饭。”肖时秋一遍收拾食品袋一边说，“现在讲座已经这么火了么？全是人，已经坐满了。”
　　荣海峰关了笔电，一圈一圈缠好电线：“你一会记得看一下电源好着没，把电源插上。”
　　等他坐下来，得意洋洋地说：“今年特别火，知道为什么吗？”
　　肖时秋咬着筷子摇摇头。
　　荣海峰夹着菜，都顾不得吃也要先说完话：“知道学校今年怎么宣传咱们讲座的吗？‘《回家》主创团队带队导师荣海峰，携原画师肖时秋，讲解《回家》创作的路程’，听听！能不来这么多人吗。”
　　荣海峰骄傲地笑，连嚼着腌菜都“咯吱咯吱”得响。
　　肖时秋笑笑，捧场：“这么牛｜逼！”
　　《回家》的创意其实是他的一次作业，讲得就是繁华的大城市里，对于舞者来说已经算是高龄的女主，并没有奋斗出什么名堂，来了十几年了，但是每天依旧在为房租发愁，带着五六岁的小豆丁学跳舞，连病都不敢生，这和她刚来到这座城市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完全不同。她在大城市挣扎的同时，离开家时因为跳舞而和父母起的冲突也一幕幕地浮现给观众。临近过年，她在一次下了课之后碰到小时候的邻居大妈，她的一个学生是大妈的外孙女，大妈来这里接孩子，给他说，他的父母其实很为她骄傲，总给人说她是个跳舞很优秀的孩子，在大城市工作。腊月二十九下午，她感着冒，看着处处喜气洋洋，忍不住自己心里的委屈，没撑住给父母打了个电话。父母小心翼翼地问她，回来不？就回家过个年，不影响她在大城市工作。
　　女孩忍不住无声地大哭，那一瞬间她心里的高墙轰然崩塌。她以为后面会是父母的失望和嘲笑，却没想到，父母早早做好了一桌年夜饭，等她回家。
　　怎么会有失望和嘲笑？因为关心你飞得累不累的，永远都是他们。

　　后半段全是泪点，肖时秋最擅长发刀。
　　剧情中一些冲突其实也是肖时秋心里一直恐慌的，他在担心自己有些孤注一掷的选择会不会让他在毕业以后还要他父母的接济，他担心父母想添置什么时，他一点力也出不上。这个故事出来前，他在和父母打了个视频，父母给他炫耀他吃不上的家乡美食时，他就隐隐想通了。
　　他已经过了看见吃不到的美食还会遗憾的年纪了，但是他的爸妈依旧用这招逗他，他也一次次假装痛心疾首，约定着回去要做给他吃。
　　不管他以后会是什么样，他爸妈爱他，这一点永远不会变，他也不会到那种程度的，他不是那个女孩。
　　故事是故事，里面的女孩也不是他，但是他作为一个能感同身受的人，很想给那个女孩一点安慰。于是这个故事就成型了。

　　六点五十，荣海峰带着肖时秋走进报告大厅。这会儿的人比肖时秋之前见的人还要多。除了讲台，站着的坐着的，甚至还有搬着个小板凳坐在第一排前面的？
　　肖时秋收好自己的表情，他发现在场还有很多人举着手机对着他拍。
　　？？？
　　他给荣海峰的笔电接好电源，投影什么的都弄好，放上荣海峰的个人简介。荣海峰拍了拍话筒，说：“看这情况，肯定不是只有我们学院的，我介绍一下，我叫荣海峰，这是我的研究生，肖时秋。”
　　荣海峰刚说完，字音刚落，底下就有几个女生捂着嘴，自以为很小声地喊：“寸秋太太！寸秋太太！”
　　荣海峰知道肖时秋是画师寸秋还是因为研究生面试时，肖时秋交上来的作品集就是他的漫画《得偿所愿》和《红妆》。荣海峰没看过这部漫画，但是不影响他看过之后就爱上。他当时还故意说，在面试的人里，你的作品立意算不好的。肖时秋当时点头开玩笑，我知道很多来的人的作品的立意很伟大，但是我觉得我的也没有不好，我的漫画也有很多人看呀。
　　荣海峰知道，肖时秋的作品一开始就是商业的，但是从来没有为了商业而商业。
　　肖时秋一脸懵地看向那两个女生，别说他已经很久没再开新坑了，就是以前他也几乎没有在微博上说过自己的私事。
　　所以他什么时候掉的马甲？
　　荣海峰笑着看着那两个女生：“肖时秋，单身，研二，可以撩。”
　　肖时秋瞬间傻眼，机械转头看向荣海峰。他有种自己被卖掉的感觉。
　　“不过现在把时间给我这个已婚的老头子，我早点讲完，你们就早点自由啦。”不得不说，肖时秋觉得此处的“自由”耐人寻味。他低下头，打开准备好的PPT。
　　荣海峰二十几年的讲课作报告的功底不是盖的，没几分钟就把在场的人注意力抓在了自己身上，众人听荣海峰讲完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这一个半小时满满的都是干货。自由问答环节，所有学生都很有礼貌地在问相关问题，对于一些学生角度的体会，荣海峰就直接让肖时秋上，又将近半个多小时过去，大家的氛围都轻松了很多，就开始有女生起哄问荣海峰可以撩肖时秋的话算不算数，荣海峰嘻嘻地笑：“你们可以撩，能不能撩到我说了不算。”
　　肖时秋无奈地摇摇头“你们这样，我只想投身于学术研究。”
　　底下一开始叫“寸秋太太”的两个女生之一笑嘻嘻地问：“不追星啦？”
　　这是今天第二大未解之谜，继你们怎么知道我是寸秋之后的你们怎么知道我追星？
　　肖时秋怔愣住，和荣海峰对视了一眼，荣海峰也是一脸迷惑。说知道他是寸秋，挖深点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他追星这事都被知道了，是不是就挖得太深了？
　　“你们是不是知道的有点多？”肖时秋迷茫，“你们这样我略微害怕。”
　　“你不知道吗？你微博火啦，小号也被翻出来了。”底下的女生看肖时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掏出手机想给肖时秋看，突然意识到肖时秋离她们太远，但是她们不方便叫肖时秋下来。
　　肖时秋示意导师不用管他，往那两个女生处走去：“老师你们继续，我去去就来。”
　　女生一点一点地给他翻看尹棹的超话，他小号的长微博，还有直播时的弹幕截图。肖时秋在继放假回家的火车站高铁站，上下班点的地铁站之后又一次发现本国人民群众基数的巨大。
　　互联网是个好东西，人民群众的力量也果然是伟大的。
　　肖时秋看着女生往下翻评论，隐隐划过去“磕银秋”几个字。不过最后两个字过去得太过，他也没太看清。
　　更何况金秋金秋，哪里有人说银秋呢？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