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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最后结果确认了贾森柏确实患有精神分裂,于是最后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贾森柏住在一间单人病房里,清醒状态下的他并没有危险性,因此行动比较自由,除了每天要吃药和治疗,除了不能离开医院,别的倒是都还不错,病房甚至非常舒适,丝毫没有想象中精神病院病房的恐怖与压抑。
      只是贾森柏的病已经太久了,在治疗上的进展非常缓慢,这么些年他对自己制造的幻觉深信不疑,也可能得益于他的高智商,他记忆中的杨延昭几乎没有破绽。而且随着治疗的深入,他的病情还在不停地反复。
      有的时候他吃了药,紧跟着接受了治疗,理智上他已经能接受杨延昭已经死了,自己这么多年所见到的都是幻觉,但是隔一天,医生再跟他聊起的时候,他又回到完全不能接受杨延昭死讯的状态,对于和医生的谈话感到非常抗拒,无法与医生建立信任关系,于是治疗只能暂时中断。医生对他的病情简直焦头烂额。
      人的大脑是非常精妙的,这也就导致了人的精神状态也是非常不稳定的,有的时候明明很脆弱,会很轻易崩溃,可是崩溃以后你又会发现,大脑总会找到方法让你撑下去。
      这种随机性让精神学科这么多年的时间,即使外科内科各种其他学科都有了一套完整的系统的时候,依然还像是刚入门一样,一切都是未知。精神病医生面对每一个病人,都不能说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治愈他们,因为每一个病人都是一个特殊且完整的个体,每一次治疗对医生来说,都是一次探险。
      尤其精神病这一类疾病,外物能施加的影响实在太小,很多时候医生只能引导,病情真正的进展其实取决于病人自身。药物只能帮助病人维持一段时间的理智状态,还有诸多副作用;手术则更是危险,人类的大脑有多精妙就有多复杂,一步行差踏错,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不过好在贾森柏毕竟聪慧过人,他大部分时间是清醒理智的,除了有关于杨延昭的死,他的认知一直在反复之外,别的事情他其实都能接受,关于那两宗案件的记忆也在治疗中慢慢开始恢复,尽管现在还是一些零散的碎片,但至少有了进展。
      自从进入了精神病开始强制治疗,贾森柏变得越来越沉默,而且因为用药,他的幻觉出现得越来越少,也就是说他现在见到杨延昭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这让他的状态多少变得有些不稳定。
      偶尔几次贾森柏在病房里看见了杨延昭,坐在自己窗边削着水果,有些埋怨地跟他说:“你要快点好起来哦,我们还没去领结婚证呢。”
      贾森柏看着这样的杨延昭,眼里冒出一汪泪来,他抬手抹去眼角的水痕说:“他们说你是假的,可是你就在我眼前,这么真实,这么温热,你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说着他还想伸手去牵杨延昭,但是护士走了进来,说:“你该吃药了。”
      于是杨延昭消失了。贾森柏不再哭,也不再笑。
      虽然现在的精神病院多半都是规范化管理,并没有外面想象的那么黑暗恐怖,但是贾森柏在清醒状态下无限趋近于一个正常人,在这里面他能做的事很少,除了接受治疗,就是在院子里呆坐,或者在病房里昏睡。
      对贾森柏来说,减少社交保持自己的工作效率本来是非常习惯的事情,他很多时候甚至乐于维持自己“独自”的状态,但是在这里——正常人都会被逼疯的精神病院,它的恐怖之处就在于孤独感。
      在这里他们每天没有什么事情做,身边的人大多数都有自己的世界,很难进行沟通,即使有的时候能找到稍微正常些的人聊聊天,但是你不知道说了什么,下一秒这个人就突然犯病,于是休闲时间只能中断,又是回到病房,无尽的昏睡。只有在与医生进行治疗时,能稍微进行些正常的谈话。
      渐渐的,贾森柏开始对交谈感到抗拒,他大多时候都在发呆。
      但治疗在一天天继续,医生认为在贾森柏清醒的状态下治疗已经很难有成效了,于是决定用催眠的方式,帮助贾森柏恢复记忆,首先是帮助他恢复作案时的记忆,之后再慢慢让他接受杨延昭自杀时的记忆。
      随着催眠治疗的次数增多,贾森柏对于作案过程的记忆越来越清晰,只是没有记起为什么会对那两个人下手。后来有一天,贾森柏在病房里睡了个午觉,恍恍惚惚间,所有记忆就像是拼图,一块一块拼凑起来,悉数回了笼。
      第一起案件,当时贾森柏还是个实习生,正好跟着的前辈在做一个法律援助的案子,当事人在工厂里做工时被绞断了上肢,成为了残疾,但工厂只赔付了他的医药费,并没有任何其余补偿,之前说好购买的保险,也迟迟没有出险。
      当事人家中还有一个年幼的孩子,单靠妻子的零星收入不足以支撑整个家庭,而当事人因为残疾无法进行日常劳动,只能领取低保,但也入不敷出,最后忍无可忍将工厂告上了法庭。
      贫困的家庭支付不了高额的诉讼费和律师费用,因此申请了法律援助,当时贾森柏就是为了查看当事人的情况,到了当事人家中拜访。就是在那时见到了第一个被害人,贾森柏只是从他家路过,却见到了他家大门敞开,他打着赤膊在教训孩子的景象。
      尽管清醒状态下的贾森柏只是皱了皱眉走过了,但是在他的潜意识里却将这一幕记得非常清楚,于是之后在他的睡梦中,又去到了那个地方,最初只是在被害人家门口站着,却没想到正好遇上了喝醉了酒深夜才回家的被害人。于是一切都开始不受控,贾森柏随手捡起了地上的木棍,像疯了一样击打着被害人。
      而之后也确实像审讯他的那个警察说的那样,从杂乱的巷子中穿过,在里面脱下了雨衣,并将雨衣反包着,将可能留下自己痕迹的内面朝外丢进河中,之后河水冲刷,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只有包在里面的被害人的血还有微量残留。
      至于第二个受害人,其实就是贾森柏公司所在大楼的职员,那天贾森柏去买咖啡,结果正好碰见那个被害人,正在和自己的孩子打着视频电话,孩子好像做错了什么事,被害人正在教训他,其实说了什么贾森柏没有印象了,就记得被害人凶狠地说着:“站好!站直了!背挺直!”
      于是那天贾森柏记住了他。
      至于那辆车,其实一直停在贾森柏公司的停车场里。那天晚上贾森柏照样去了遇见被害人的地方,只是无意识地乱转,被害人刚好加完班准备回家,结果被贾森柏遇上,贾森柏从背后将他敲晕拉到了车上,并开车去了边郊的地方,在那里他用之前买好并一直放在车后备箱的撬棍将被害人杀害。
      之后甚至用一把瑞士军刀割开了被害人的背部,将被害人的脊柱敲碎,并把撬棍塞进了被害人的背部,然后抛尸。这也就是为什么尸体会呈现异样的僵直,背部无法弯曲。因为这次有了车辆,所以大部分的血都留在了第一现场,但之后下过雨,警方并没有找到第一案发现场。
      但还有大量血迹留在了车后座,是贾森柏在转移尸体的时候从被害者身上流出来的。一切完成后,贾森柏甚至把车停回了停车场,并用水冲洗了驾驶室,本来就没留下什么证据的车内,更是痕迹全无。
      第二起案件贾森柏甚至没有穿雨衣,而是选择了胶衣,之后也没有将胶衣丢弃,而是烧毁,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监控里也没有拍到贾森柏的任何信息,若不是江城发现了那张收据,并从贾森柏开始查起,可能一直都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来。
      想起了一切过程的贾森柏突然清醒了,两起案件的受害人都有着相似的特质,贾森柏笑了笑,突然意识到,他一直以为只要离开家乡,离开那个阴暗逼仄的家,离开那两个从没有做好准备成为父母的烂人,他就可以重新开始,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经历就可以清零,拥有所谓的第二次生命,可是其实不会。
      他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他对那个环境那个家充斥的痛恨,会伴随他的一生,成为他的烙印。他讨厌那两个人,并发誓不会成为那样的人,在这一点上他成功了,可是这并不影响他受到两个人潜移默化产生的偏执。这就像阶级固化,他逃开了自己出生的下水沟,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跑也跑不出这个落后的城中村。
      尤其是他又爱上了一个拥有同样充满压迫的家庭的女孩,他的一生就被这样学不会做父母的人包围,并最终被这围城摧毁,所谓的年少有为就像是人造的香水,无论怎么喷洒营造出梦幻的香氛,也遮不住他从骨子里透出的腐臭。
      贾森柏站起来,走到窗边,今天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阳光洒透,楼下的花园里,有很多人四处散着,在这高楼上看不出楼下的精神病患们的异样,一切都好像很美好,他们也只是在天气很好的日子出门晒晒太阳。
      “森柏。”背后响起杨延昭的声音,贾森柏回头,杨延昭笑得很温柔,靠在墙角看着他。
      一切好像回到了五年前,杨延昭也是这样,靠在墙角看着他,然后慢慢走到他面前,轻轻在他唇上印上一个吻,然后爬上了窗台。
      只是当时的贾森柏非常害怕,握住了杨延昭的手腕,慌张地说:“阿昭,上面危险,你下来。”
      当时杨延昭侧着脸看着身后的他,笑了一下,有风卷起她侧边的碎发,微微掩住了她半边脸,说:“森柏,我现在很快乐,被风吹着我觉得好像很自由,如果我可以随着风一起飞就好了。”
      那扇窗户朝着教学楼后面的后花园,没有人看见杨延昭坐在窗户上,杨延昭腿悬在外面一晃一晃的,那一刻的杨延昭好像真的很快乐,整个人透着一种解脱了的轻松,看着这样的的杨延昭,贾森柏不知道怎么的,好像觉得自己不改阻止她的自由,鬼使神差地松开了手。
      杨延昭笑眯眯地说:“森柏,你真好。你是我短暂人生里唯一发光的记忆,至少这一刻你在我面前,会让我觉得我这十几年并没有白活,谢谢你。”
      当时的贾森柏傻愣愣地看着杨延昭,杨延昭看着他呆呆的样子笑得花枝招展的,伸出手来说:“你要跟我一起吗?”
      贾森柏做不出任何反应,杨延昭看了他两秒笑着说:“那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活得快乐一点,好不好?”
      说完杨延昭终于迎着风起飞了。
      然后贾森柏才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想去拽杨延昭已经来不及了。之后贾森柏因为眼睁睁看着杨延昭坠楼而无限自责,整晚整晚睁着眼看天亮起来,不停想着杨延昭最后说的几句话,也在后悔,是不是当时就该握住她的手跟她一起走,再不济也应该强硬地把她抱下来,她只是犯病了,监督她好好吃药,每天多花些时间陪着她,她总会好起来的。
      可是想起好几次杨延昭哭着说自己不想去军队,也讨厌她爸爸每次看到她都吼她,让她挺直背,罚她站军姿,哭到喘不上气几乎要晕厥的样子,贾森柏又觉得自己当时之所以会愣住都是有理由的。
      而眼前,杨延昭又一次伸出手问:“你要跟我一起吗?”
      贾森柏没有犹豫牵住了杨延昭的手,跟着她一起在风中振起翅膀,在下坠的过程中,贾森柏看着身边的杨延昭,杨延昭笑着看他,贾森柏也笑出来。
      那些刚刚才恢复的记忆,还有那黑暗的一个月慢慢淡去,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好像看见了自己和杨延昭在草坪上散步的身影,他们俩已经有了自己的家,贾森柏为了多陪陪杨延昭,减少了自己的工作量,两人终于结了婚,并一致决定不要孩子,只陪伴着彼此度过余生,生活好像真的从头开始,贾森柏几乎要笑出声来。
      现实全是假象,只有我与你最终一路同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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