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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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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生花
一花一世
宫阙亭台,水梦恍世,红灯穿阁,山城十弯,木檐泠泠,青绿嫣红。琉璃清婉,对酒当歌,朦胧灯笼,琴转楼阁,曲径幽深,妩媚青白,青碧颜料,扰了万千腰肢起舞!
一
那日,倾盆大雨,淼淼生烟!近处的楼阁中熙熙攘攘的人群。
水花顺着亭台逶迤如谷的凹壑打下洒在青色的石台上,溅起一朵清透晶莹的花,一朵连着一朵,像远处闺房处高高悬起的铃,随风轻吟,悦悦动容。山峦上的林柏,刹那间,被云雾弥漫,茫茫如雪,暴雨倾泻,望上去,似有蜿蜒的长河,从天而降,环宇间尽是隐隐瑟瑟。窗前有漫目的红,是庭院里的一枝红梅,开的很是傲娇如雨。庭院内数不尽的点缀,楚楚怡人,沁人心脾,融着雨点,红的更颤眼!
铜镜上若隐若现的人影,发簪却插错了数次,雨点声大的她已经折断了好几枝木梳,门外的丫鬟催促了她又一次:“小姐,时辰差不多了,小姐!”
她的眼眸像那雨点一般,转瞬即逝,唇上的红,和窗外的相得益彰,她的手里攥着一个手帕,坐在床边良久,上面绣着她最熟悉的样子,是这般的记忆犹新,又是此刻这般令她魂牵梦绕。她的心上人,她在等他,寄出去的书信,她花了整整一个夜晚,写完时,在烛光前照了许久,那丝丝的灯火缥缈,如是她的思绪阑珊,送走后她立马大病一场,浑浑噩噩,她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她最熟悉的味道,那是他身上一股清晰如水的清雅,像是从山河里走出来一般,四周是她最爱的兰花粉墨,随意的一抹烟青,凝神望去,缠绕在他眸光左右,越是想念刻骨,越是他目光潺潺如水,越是他走的更近,越是她的心房落下无数他的叶子,屏息望去,他的影子轻轻飞舞,长发如丝,衣袂飘然。许久后,他挑着一盏灯,灯影摇曳婆娑,他淡淡的嘴角,失了音的一句:“等我,等我回来!”
她从梦中惊醒,很多次都是如此。睁眼时四处已是漆黑,过了许久,她才再次闭眼。往后,她日日胡言乱语,只期望一个正日夜星辰,踩着皎皎如思念般,不染的月光,她期盼良久的容貌,一路披荆斩棘般降临。
可降临的是暴雨朦胧,还有一眼摇曳的呼唤。
面对面的是不远处咧着嘴笑的徐礼斌,还有他周围冷冷的笑声,那是一个个阿谀奉承的笑声,略带几点骤雨呼呼的冥响。一个个红色的礼金塞进她阿娘的口袋,雨水湿了老人家的衣袖口,湿了老人家发白的鬓发,也没有湿她胸口一带带的沉甸甸的礼金,和冷冷的笑声。一年前的某日,阿娘推门而入,而那时她爹才去世不足一月,她正从山上的墓地回来,手里的篮子里有她摘得紫薇花,还有树梢垂下的野花果。
看见有丝生气的娘,她突然有点不知所措,手心往外冒出阵阵冷汗,额角的发丝一缕缕似院中长廊尽头的灯笼牵丝,一个个被风凌乱不堪。
“哼,整天乱跑,你都多大了?”阿娘盘腿而坐,一副凛然不可侵犯,“我可告诉你,你爹在我看她面子,现在你必须听我的,这几个乡就数隔壁的徐家最是富庶,这一过节啊啥的,那是,真是门庭若市。李大娘知道吧,跟我关系最好的那个,她私下告诉我,说这徐公子一表人才,还说啊他在朝中还有亲胄呢。”
她阿娘说话时,她愣在那里,手心有山间的凉风,萦绕到手指尖,刺进皮肤,满山遍野的凉凉,漫无目的的鸡皮疙瘩。
可,她怎么听说,徐公子从小好吃懒做,欺负老弱小孩,隔村的李大爷就是被他打断的腿,西村的张大娘家的小虎子,人小胆大,去岁顶撞了他一下,被这一表堂堂的徐公子拳打脚踢,硬是踢段了小孩两只肋骨。
她还听说,李村张大娘家的女孩年前阵子跳河自杀,传闻,徐公子糟践了她。她的未婚夫找到这位徐公子,被他的家拥打断了大腿,这位痴心男子硬是要为心上人诉冤情,告到县令,渴望能主持公道,结果,县令草草结案,听说,徐公子送了整整一车银子。听说,那夜,这位未婚夫在湖边哭的肝肠寸断,青涩的柳枝送来湖面不远处的频频涟漪,旖旎着水花,在月光如缕下,像她未婚妻的无言心声。他的脸倒映在湖面,影子乱坠,还有一徐冷暖,从湖心缓缓升起,缱绻着无边无尽的唯美和月光丛生。
月,包罗万象般洒在整个湖央的光,没有波澜,却满是,一世长安的暖。
······一对苦命鸳鸯。
雨越下越大,她的心也越来越沉、思念似黑夜墙角油然而生的花影,稚嫩而单薄,有形却满无花容之窈窕,纤然无魂!按照李司声的来信,此刻他应该已经,不,是早早已经赶到林怡的家宅前,是那样落落大方,英俊从容,他的周围即使有雨点,也是那般微不足道,他浅浅一笑,能把所有横亘在她们视线间的万物模糊成记忆深处的惊鸿一现。那般令人动容。所有人都会鸦雀无声,等着他静静的走来,挽着她的手,雨水从手心划过,偏向长空,在头顶绽放的婀娜徐徐。他的眸坚定如光,没有一丝涟漪,像夜空里守望的银河,径直飘飘拂来。
可来的是无尽雨声渐失,旌旗掩鼓随风逝,河边又湿故人鞋。宴席在雨后如火如荼,往来的人家依旧络绎不绝。她等的人没有来,她的心死了一半,眼中的景色也模糊起来,还有酒中一盏盏灯影从从。她喃喃的一句,“你还不来,你若再不来,我就嫁了他!”
我虽舍不得你,可我等着你,我只想等你给我一个承诺,令我终生不悔!
时间第一次有了雨水的音色,琴瑟渐湿。
“好,你果真敢不来,我便真就嫁了他······是,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是的!
到那时,你再也得不到我的吻,她噙着泪,颤抖的站在窗前的暴雨呼呼下。
那时,你我便再不相见。风把冷飕飕的雨点吹向她的脸颊,她木楞的站着,一袭唯美的绸,隐隐瑟瑟。
隐约着听到宾客间一阵哗然,一阵尖叫,一阵颤颤不已,有那么一声,像是雷霆一击,“他,怎么,没有死啊!怪不得这几日村中······”
夜色降临很久很久,远处的灯火阑珊了很久很久。
她听到屋门被打开的样子,像是天空被开了一个口子,吞噬了万物生灵的勃勃生机,徐礼斌趾高气扬的晃着过来。嘴角□□叠叠。她的眼泪满怀着期待破灭成芯,孤独冷瑟,她使出浑身的力量,来保护住她最后的尊严,将他推下床阁,然后,一点点眼眸朦胧,茫茫一片。
徐礼斌酒意浓烈,压在她身上。
抽丝剥茧一般,□□连连的,望着身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她。
听到有哈哈的邪恶之声,有人惨叫之声,有人大喊她的名字之声。声声入耳,音色缭绕。
可是,好像没有她梦寐以求的声音,深渊中她不再渴望,浑浑噩噩·····只留下一束眼泪凄凄惨惨,面向桃花!
······很久很久,好像有无数轮回反复,好像几生几世。好像远方的梨花,穿山越岭载着一路的沁人心弦。一路的漫天雪白,一路的朝思暮想。
眼眸模糊的看了又看,洞口的布谷鸟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一股瀑布般的雾气像琴声余音袅袅开,她以为像是到了极乐世界,只是光线略带幽暗,只是一个声音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是······
“林姐!林姐!”这是一个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情景。在很多年以前,这个声音,总是腼腆又呆萌,粘人又可爱。他总是在受欺负时,藏在她的身后,在欺负别人时,凛凛威风的冲在她的前面,在院子里的杏子满院飘香时,他把她锁在后院。然后津津有味的坐在她的窗前吃!
“林姐,我再也不欺负你了,只要你能活过来,”他皱着眉头,一夜未眠的眼眶像柿子那般大,嘴里面低吟着:“气息不是渐渐恢复了啊,怎么回事?······难道是回光返照······啊,这可不行,我不能失去她······”
他猛地低下头,一只手抚着她的腹部,她的手臂瞬间轻颤了下,另一只稍有不慎似乎就要触碰到她的脖颈下轮廓,吓得她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往上提了提。他眼眸低垂,渐渐朝下,呼吸越来越近,近到他的心跳她都能谙熟于心,“一下,两下”。
“徐若一。”千钧一发之际,幸而她的呼吸有序,并不浑浊,幸而伴有一丝飕飕前来的清风,令人赏心悦目。“你真胆大包天,这才几天不见,当了兵,了不起了?啊!”
“尽然敢欺负你姐姐,真是色胆包天,看我不收拾你!”
她抡起拳头重重的砸在他的额头,而他的眼眶里,那个小时候一般的眼睛,动都没动,轻轻地一句:“姐姐打我就好,就好。”
“什么就好?这就是你给姐的见面礼?”又是一拳,已经打在额头朝上。
“再用力打?”
“什么?······你!”林怡愣愣的望着他的侧影,有点像是被雨淋湿衣襟后的憔悴。第一次见他时,他的阿娘带着他,他不愿意见爹爹,那个样子像极了此时此刻,有些许的失魂落魄!伸过去踢他的脚悄悄地收了回来,幸而收的及时。要不然一定疼!
他转过头,“姐姐不信任我?你可知我,知我······”眼泪顺着眼眶像断了弦的珍珠撒了下来,“我以为你没了呼吸?想给你换气罢了!”
林怡愣住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空气有些凝滞,在这停留的气息中,她能闻到他很悲伤。一会后,她上前一把抱住他:“姐信你,刚,是姐的错,你受委屈了!”
“让姐看看,疼不疼,我摸摸。”他无动于衷,她微弱的站起身用力给他吹着伤口。“还疼不疼,是姐刚刚太疑神疑鬼了,是我······弟,还疼不疼······”
许久后。
他潜在她怀里,像个受伤的孩子,那样依依不舍,良久才窃窃:“我知道,你心疼我,不是都打在头顶吗?能有多疼!”
傻笑的声音荡在山谷。
怎么忍心打在脸上。“你守了我一夜,你救了姐,怎么舍得打呢,陪我从小长大的宝贝!”她轻轻拍着他的头顶,拍了拍,不知怎的,鼻子一酸。
眼泪突然涌出,似瀑布般,势不可挡。头顶垂下的鬓发像一簇水花,潺潺漫漫,最后似消逝在视线边缘的水天一色前!
等的那个心上人,最终也没有出现,心碎了一地,拾起来也无法拼凑。许久后,燃烧的炭火崩裂了一下,她才回过神。徐若一抬起头告诉林怡,莫名其妙的一件事,前几日在军中忽然收到一封信,大致是告诉他,他母亲要把姐姐你嫁给徐礼彬那个大坏人,说是让他立即动身,必须于昨日赶到,还说什么有个人会配合他,一起把你救出来。
“我接到信,立马就往回赶了,我想在怎么也是一家人,若是阿娘不同意我就和她对着干,你也知道,我阿娘性子倔!”
“可我一路最怕的是徐礼彬,这个人远近闻名的坏。”他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望着她说,“你知道,配合我的人是谁吗?”
“是······?”林怡望着他。
“就是他欺负人家未婚妻的那个男人李六,他在村头和我打的照面,我去劝说我娘,他去找徐礼彬。”
“辛亏有他,才及时救了你,你知道吗姐。”
她也一双大眼睛含着未干的泪痕望着他说:“弟,你说的都是真的?”她摸了摸他的脸,“继续说。”
“徐礼彬在你们闺房门口的黑衣人都是李六干掉的,就连,徐礼彬也是,是他杀死的!”
“什么,徐礼彬死了!”她想起那一声撕喊。
徐若一站起身子,嘴唇干裂的放大声音:“他死的罪有应得,李六这是为他的女人报仇,更何况,他当时正在,正在·····”
他哽咽开,眼慌不择神,像迷雾里的楼阁,近在眼前,又远在天外!
“说啊,继续说!”她的眼神像有光和雪进去,把这个山洞照的莫名的通透,又有世间万物的颜色。他在她的眼里仿佛看见无数烟火融成一株别样的影,竟然是个衣袂飘飘,目如朗星的男子!这个男子他好像很熟悉!但又陌生!
“说啊······!”她背过身去,语气强烈,眼睛湿润。
他有点不敢靠近。
“是不是,侵犯了我?”
他慢慢走过来,一点一点的,把大衣披在她身上。
“不,只是姐姐衣服破烂不堪,但是依然反抗着······”
她鼻子又酸了许许多多,眼泪汩汩,洒在山洞青色的石子上,一颗又一颗,一滴又一滴,山洞壁上的影子,时而飘散时而婉约,时而破碎纷飞!
夕阳斜辉,深邃绝美的晚霞像是河岸两旁的随风拂动的灌木丛林,时而隐约,时而阴晴不定。
一阵风悄然而至吹来,有小楼静谧的阁音袅袅。
林怡仰起头,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像是从心中一直高悬,不好放下,像闺房别样夺目的衣裳乱入画中花丛,千红万紫。
“大胆,你可知这位是何许人也!竟敢放恣。”
县令定睛一看,那不远处站着的竟然是赫赫有名的长亭都尉府大都督,牧永良。长须如旌旗般浩荡飘飘。一身铠甲开路,径直走到县令旁边,坐到方正椅上,门外黑压压一片,细细听来,定是勇冠三军的塞北铁军,金戈铁马,好似还有兵器声,隐隐瑟瑟。
“牧将军,老朽手拙眼花,不知大将军大驾光临,没有远迎,失礼失礼。”
牧永良吩咐左右手给李司声松绑,赐座。
“牧将军今天到访,小县真是蓬荜生辉,众人三生有幸啊,等在下断案之后,定大摆宴席丰盛招待······”
“断什么案啊,是要将这个李司声抓进牢房吗?”
县令脸立马煞白,原来这个长亭都尉今天是要保释此人啊,他侧着头,脸上汗如雨下,因为他听到这句话里的言外之意,若是不从,必有血光之灾啊!侧着的头寻觅着人群中的那人,没错,正是徐礼彬的父亲,焦虑的眼神如同焦虑的脸庞,拿人钱财却不能替人消灾,唉声叹气之后,县令大人吞吞吐吐道:“可是此人大有嫌疑,徐村公子新婚夜晚被刺死,家拥全部被杀,案发现场只有他一人彷徨······”
他说的小心翼翼,脸上依旧汗如雨下,两腿寒颤不已,忽的“嗖”一声,寒光隐隐,刺破暮色的余辉。
利剑从县令大人头顶不温不火的穿过,他吓得一瞬间倒地不起。
“我说话一向不说二遍,你是说李司声是命案凶手吗?你是说皇帝亲昭的塞北铁军大将军是个杀人犯?”
牧永良怒目而视,拔出长剑,顷刻间,大军直入,刀光剑影,长风呼呼,窗阁里的油灯,忽明忽灭,倒影悬在屋外,似妖魔鬼怪。
“牧将军,小的,小人立马放人。”
“······小地有眼不识泰山,小地错了······”
大营中,脱险后的司声叩首三拜牧将军,风吹得铠甲铛铛的巨响,吹得他的发丝呼呼起舞。
“臣,叩谢都尉长官救命之恩,司声永生难忘。”
“不用谢我,李将军是我们塞北铁军的顶梁柱,为了边疆的安危,我不会让任何人在此时伤害于你的······”
牧永良拉着司声坐在厢房,随从的还有三个将领,一同饮酒。
与牧永良寒暄至半夜,外面有寒星笼罩,长夜漫漫,他脱开身,立马奔向漆黑一片的寂寥。
山口边还有未灭的火把,他跌倒了数次,荆棘刺破了脸颊,鲜血直往外涌,他都似未发觉,到洞口时,才擦了擦一路的尘土飞扬。洞外有孱弱的呼吸,有蛐蛐引吭高歌,有星辰月光此刻的分外潺潺,有他内心愈演愈烈的狂风骤雨。
他不知道她的死活。他安排了一切,却忘记了让人报信给自己,只怪自己,可前方敌情复杂,他实在抽不开空,只有先让徐若一先行。他的心似悬在冰上,一路凋零愈合,一路分崩离析,一路魂不守舍。一路雪花簌簌,冻住了他梦中如水光潋滟的花影。
是一个如水一样的女子,才能抚住他像水光一样清澈的眸光,那目光温柔时如音弦一般,给人这世间草木般的浑然芳香,山河般绝伦精美!
他浅浅的一声,“林怡,我来了。”嘴角露出像星空般浩瀚无垠的牙齿。
他浅浅的一笑,眉眼有些落魄,“林怡,林······怡!”声音越来越小,只能听清这两个字的发音,然后重重的倒了下去,不知哪里来的伤痕,渗出大片鲜血,染红了他那无边的白衣,像是绣上了一朵最倾城倾国的胭脂绯红。
“林怡,你看,你看······送我的手帕我一直藏在身上······”
“······林怡,你一定要健康的在里面······你知道?我赶到时看见那片狼藉我的心湿透的多么不堪······”
他不停地喃喃低语,坐在山洞口,身子浑身瑟瑟发抖像是从寒冬腊月中单薄而来。
风吹来一阵香,此起彼伏!香味很浓,浓的小小的山洞宛如宫栾殿堂,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夜光如同眸光,闪烁其词。她眼泪簌簌而下,偷听到他说的这么多,想要立马奔过去,扑在他的怀里。他说的每一句她的心都温柔颤动,她的脚步轻轻,眼泪摩挲,眸子楚楚耀人。
她说!
“司声,你······来······了!”
好像有无数蝴蝶在夜下朦胧起舞轻盈。
他回头的时候,他看不见她,只有无数魂牵梦绕的梦里她的样子。
她抬头看的时候,她看不见他,只有日日夜夜魂不守舍夜里手心画着的那个样子!
“司声······”
“林怡······”
从来没有听到他如此柳暗花明般叫她!眸光满怀泪水,湿润不堪。
朦胧的月光洒在半山腰,旖旎从生,他痴痴地望着她,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说哪一句。他踉跄的走过去,身上满是荆棘刺的伤口,在离她一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古老的地面上满是他步履维艰掉落的一滴滴血啧,在微暗烛火的灯影阑珊下,是那一般的楚楚而动人。他伸出的手,停在半央,腰间有两只柔软白皙的手臂拂过,他一低头,触到她青丝一般的发,似潺潺的溪流,她噙着眼泪,咬着嘴唇细声道,“你真傻,这里,疼不疼······还有这里······这么多伤口!”
“不疼,一点也不!”
那一路渗血难忍的伤口,像是被细声细语,一往情深般的音色治愈了一样。她每每伸手游走一处,触摸良久,总要把那一路冰冷敷热,像是吻到那里。
“我要你说真话,不要骗我,你疼,我也疼!”
她把头往下移了移,贴着他的胸口。这样,就能听到他心里!
听到他心在忍着什么。
“不疼!”他的呼吸贴着她的发梢,有气若游丝的气息缱绻着她的鬓发,“即使有你想想,这点痛怎能奈何我,只是,只是······你应该比我更疼!”
她能感觉,他的言语越发微弱,微弱到只剩下一丝一滴。
是因为自己啊,她心里反复咬着这几句!
是啊她一直在等他,写信前就一直在等,夜夜期盼,日日发痴。可始终不见踪影,他不知她每日在床榻前写了多少情诗,那一撇一捺皆是字字肺腑。他也不知她描了他多少令她莞尔一笑的眉清目秀!她就一直把他藏在心上,只愿等他,时间越来越久,她的心越来越坚定,她愿意一生只等一个人,那个人是他!只要他翻山越岭,披荆斩棘,出现于她面前,他在万千人中,定是光芒万丈,身形虽憔悴似梨花带雨,确发出那般坚定地一声,“林怡,我来了!”
她拂去眼角层层的泪痕,收起悬在嘴唇上原本的冷色,湿润的一声,“嗯。”
“我带你走,可好?”
她楚楚的望着他,在万千人中,亭亭玉立。
“好。”声音清脆四座。
可是,可是,他终究来的晚了一些,来的令她心里尽是苦涩难忍,他来了,她本是装作没看见他的,但是,望见那般湿弱不堪的他,那般失魂落魄,又是那般身形俱碎的他,她,突然和他一样的疼!他说出口的每个音节,她都听得真切,她的心一直在这里,像此时,这般近的距离,一直如此。倘若有一天她不醒人事,而她的心也和他形影不离,他知道吗?他知道吗?这一夜过后,她已经是个女人了,一个结过婚的女人,一个恶霸的女人,一个众人前衣衫不整的女人。一个再也不能气宇轩昂般高傲爱他的女人······!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恶霸进了她的屋子,熄灭了灯!
“我恨,自己没有在众人前带你离开,给你冠上了一个已婚的罪名,给你冠上了恶霸夫人的的罪名。”他是这样的言语打破了她在他怀中的思绪万千!
“我恨自己,我恨自己,我希望受伤害的是我不是你······”他继续说着,继续惹着她的泪水湿了他沉沉的胸口白衣,露出一个精致的手绢!
“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给你一个义无反顾的理由,我恨自己······”他把她抱得更紧,他的气息比夜色更能缱绻她的心扉,一句句都流进她的心上,开出万紫千红的绚烂。
他把她搂的很紧,生怕丢掉一丝什么。
或者哪怕是一滴什么。
“我······并······不后悔,其实······有你在,此刻就最好!”
她躲在他的怀里许久,嘴唇扬起一抹苦涩,却喃喃的说:“以后不许欺负我,谁都可以,你一点也不行!”
他一定是望见了她的哭和心伤。
“好!”似乎又把她搂紧了。
“从今往后,我一定护你周全。从今以后,你是我的女人,不容你受半点伤害。”
从没有过这样的语气,从来没有!他把她搂的更紧,不容一点风吹乱她的发,不容一点寒冷侵入她的心扉丛林!
他说过的,护她一生,他的心告诉他,以后,有比他命更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