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妙语下江湖》妙语君

26、人生如初见

　　她已累极，几乎听不到人声了，只能感到沉重的呼吸和越来越缓的心跳。这世上，大概已经没有值得她等东西了。

　　然而，一片流火般的锦绣铺天盖地的洒在眼前，那是她一直在等的合欢花啊。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了一个微笑，向着身边的人，说到，“二姨，我比较喜欢这样的结局呢。”

　　这是她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她依旧深深的看着颀耀，仿佛要看到他的灵魂里去。

　　。

　　她还记得她初次见他的情形。那年她只有六岁，她陪父亲去颀门提亲。

　　那天她又惹父亲生气了。他似乎从未对她满意过，不管她多么努力，他从来看不到她，二姐却是不同的，她什么都是最好的，住的地方是最好的，就连亲事也是最好的，最好的人家，最好的男子。

　　讽刺的是，她之所以会来到颀门，也是求了二姐，二姐再央了父亲，所以带着她一起来了。

　　那天，她一个人在颀家庭院的小桥上哭，往河里扔石头，她郁闷的时候总喜欢扔石头。

　　“你若是再扔，河里的鱼都要被你砸死了。”一个好听的声音突然出现，她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一个漂亮的哥哥坐在桥边的石椅上，望着河里的鱼皱眉，他才那么小的年纪，已经会皱眉，难道他也有不开心的事吗？

　　“你也被爹爹责罚了吗？”

　　“我没有爹爹。”少年依旧皱眉看鱼。

　　连珠笑了，“怎么会没有爹爹，人都是有爹爹的。”

　　“你懂什么！我就是没有爹爹！”少年有些激动。

　　连珠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跑下桥，向他道歉，“对不起，是我说错了，你不要生气。”

　　没想到，跑下去的时候，不小心被石阶绊倒，膝盖上流血了。

　　“你不要动了，我帮你包扎。”少年很快消失不见了，许久都没有回来。连珠已经知道他不会回来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真的关心她。

　　眼看血快干涸了，她打算离开。

　　但他却意外的出现了，眼中含笑，奔跑着出现在她面前，那是世上最好看的眼睛。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活着也是一件美好的事。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她抱了起来，连珠一惊，他也不过十岁的样子，竟然已经抱的动她了，他将她放在石椅上，小心的进行包扎，“叔父说，人要学会保护自己，不然就会被欺负，以后别欺负鱼儿了，好好保护自己才是真。”

　　他竟一眼看透了她的心事。从此以后，她也一直记得他的这句话。

　　那天，他们并没有说许多话，一个下午，只一起看着池塘的鱼。那个下午，于他，只是很平凡的一个下午，但就是这样平凡的下午，静静的在她心里流淌了十多年。

　　然后，她知道了他就是颀耀，二姐将来的夫君。她突然变的勇敢起来，她告诉父亲，她喜欢那个哥哥，她以后什么都不要了，只要那个哥哥，谁知，竟被父亲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那个耳光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从此以后，她再没有向他要过什么，只因她知道，她什么都要不起，无论要什么，都只有靠自己的努力。

　　她的一生那么短，像是梦一场，然而这个梦却又那样长，梦醒早已精疲力尽。如今，她终于可以休息了。

　　。

　　“连珠！”

　　少年才进门就看到这样的情景。他几乎不感相信自己的眼睛，丢下手中厚厚的一捧合欢花，那是她要他找的。

　　然而，如今地上只有一个毫无生气的人。原来人死了，真是一样的，美女与丑女，好人与坏人，在生命结束之后，都是一样冰冷而枯萎。

　　然而对于活着的人却是不同的。有的人死了，没有人会在意，有的人死了，却会使活着的人痛不欲生。

　　萧洒就是这样一个痛不欲生的活人，他的生命还在最美好的时候，却仿佛已经经历了百转千回。

　　一连几天，他都没有走出过那个屋子，不眠不语，甚至滴水未进。只呆呆的看着连珠倒下的地方，始终不和任何人说话。

　　连珠十岁的时候被送到墨门，那时她叫君连珠，那一天，她穿着粉色的小袄，羞涩的站在君子雨的身后。她也许没有君子雨那般活泼可爱，天真无邪，却有着一颗极其敏感的心。

　　那年，他也只有七岁，是个孤儿，只一瞬，他便看懂了她的敏感和脆弱，若不是受过太多伤害，有过太多失望，不会有那样的眼神。看到她的第一眼，也许他还不懂爱，但心里已经生出了一丝念头，想要保护她，想要变强。所以本来顽劣的他，才每天那么努力的练功，然后思念一天天的生长，那么自然，连珠成了他的世界。

　　可如今，他的世界在一瞬间崩塌了，他已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自己的生命该如何。

　　他的生命就如同这地上逐渐枯萎的合欢花，再没有救活的可能。

　　。

　　事后，妙语才知道，这合欢花是用来除去湘妃剑上的血渍的。

　　湘妃饮血后，必定要用合欢花配置的水，才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而合欢花一向生在北地，江南相当稀少。

　　这些天，萧洒每日那么早起床，只因连珠跟他说，她喜爱此花，他才起早贪黑的为她寻找。她终是骗他的，他现在知道了，却依旧没有一丝怪她的意思。

　　妙语不懂的是，是因为她死了，他才不怪她，还是无论连珠做任何事他都不会怪她。她不懂，因为她若是他，必定会嗔怪于她。

　　“姑娘总爱一个人胡思乱想吗？”颀耀又出现在凉亭中，他总是这么神出鬼没。

　　妙语并没有看他，托着下巴继续思考，但她突然又像想到什么般回头，“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连珠可疑的？”

　　她终是觉得不可思议，昨天还好好的，所有的事所有的人，仿佛在一夜之间都变的不同。

　　颀耀坐了下来，“姑娘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那天吗？”

　　妙语惊的合不拢嘴，“你那天就知道了？！”也太神了吧？

　　“那天晚上姑娘就遇刺了，这难道不奇怪吗？”

　　“有何奇怪？”知道他的慢性子，妙语索性也不急了。

　　“我们决定去近水台并非事先计划的，而是临时的决定，从得月楼到近水台不过半条街的长度，但张三却仿佛早就知道我们会去那里一般，等在那里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所以，你怀疑是我们中的某人，将讯息用我们不知道的方式传达出去的？”

　　颀耀笑道，“不错。”

　　“那然后呢？”

　　“然后就是姑娘遇到强盗了。因为这件事，在下就开始进一步怀疑到连珠姑娘，并设想了一下动机。”

　　“动机？”妙语两眼发光，“你知道他们的阴谋？”

　　“不错，但在下并不能确定，直到那晚与姑娘‘同床共枕’之后才最终确定的。”

　　听到“同床共枕”四个字，妙语差点没吐血，他还好意思说，“所以你那天果然是故意的？”

　　颀耀看了她一眼，“事到如今，姑娘还是猜不到，这“借尸还魂”的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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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完这一茬，妙语半晌都未发一言。

　　“我还有一个问题。”妙语似乎在自言自语，似乎又在问颀耀，一个之前就困扰着她的问题，“萧洒要是早知道连珠是骗他的，他会怪她吗？”

　　颀耀像是看穿了她一般，神秘一笑，“姑娘不知？”

　　“知道了还问你做什么？”

　　“在下自然也不知，这世上当属人心最为难测，若是能看透人心，在下还会有苦恼吗？”说完又打了个哈欠，“近日实在累的很，姑娘若还有什么不解，问别人倒不如问问自己。”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

　　是夜。

　　初冬的夜晚已不像秋天那般宜人了，寒风凛冽，任谁都希望躲在被窝里。

　　妙语却一反常态，独自坐在屋顶上吹冷风，只因她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只有清醒了才能更好的看清曾经看不清的东西。

　　这个阴谋让她不得平静，她从来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或者说，她从来不愿相信事情竟是那般简单。

　　而颀耀的那句问别人倒不如问自己，也始终让她介怀，难道他竟真的知道她在想什么？

　　。

　　第二天。

　　阳光明媚，冬天的阳光总是比夏天的阳光更讨人喜欢。

　　林风才刚起来，外面就想起一阵扣门声。

　　打开门的一瞬间，他顿时楞住。

　　他没有想到竟然是她，在这个他没有料想到的清晨，一脸微笑的出现在门口。

　　“早啊！”妙语毫不客气的走了进来。

　　林风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今天的小语感觉那么不同，虽然他知道，其实她早就不同了。

　　林风虽不语，妙语却主题非常明确，才坐下就开始发问了，“小风，那天你追出去和君子雨说了什么？”

　　林风再次怔住，她怎么会问起这个，还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了来意。

　　。

　　那一天，他追了出去，君子雨显然是惊讶的，她根本没想到有人会追出来，更没想到他会追出来。她骗了他，她总认为他不会再想和她说话，至少该是生气的，但他却微笑着。

　　他笑着对她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我相信你并不是这样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这样说，“你不恼我吗？我让你平白多了许多烦恼。”其实，这些日子，她已渐渐明白，这一计，有多么糟糕。

　　他还是笑着，“自从那年在墨门第一次看到你，我便这么觉得了，我自是相信不会看错。”这个纯真到没有烦恼的姑娘，定是拥有着世上最好的关心和疼爱，才能这般无忧的成长。

　　君子雨一楞，那年？“你竟然还记得？”

　　那一年她爹爹送连珠去墨门，她哭着嚷着也要去学武，爹爹就是不同意，她只能求他至少带着她去见见世面。她当时并不知道，因为这场世面，害的她的心从此沦陷。

　　从小到大，她没有得不得东西，没有要不到礼物，但唯有这一项，她败的彻底。不但父亲坚持不同意她留在墨门，对方于她也是无意。也许正是这场难得的失败，她的执念才会如此之深。

　　“当然记得，那时你还叫我风哥哥，初时，我还以为是小语。”说到这里，他突然有些落寞。

　　她当然也看出了他的神色，“那……你喜欢我吗？”她问的这样直接，只因她知道，以后不会再有机会了。

　　“自然喜欢了。”林风又恢复了微笑的神色。

　　听到这个答案，她本以为会开心的。但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是彻底的输了，他能将喜欢说的这样坦率和温情，可见，他对她全然是没有她期许的情感的。他的情感从来不属于她。过去不属于她，现在亦不属于，他的情感，从来都只属于一个人。

　　想到这里，她竟然笑了，“谢谢你。”她已想不到任何其他的话来，原来他们之间能说的话，从来不过是这些罢了。

　　。

　　林风并没有说出来，但妙语却似乎感觉的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她笑道，“我知道了。”

　　她知道？林风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为何此时，她竟像个陌生人一般，这样的她令他害怕。他突然觉得有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他们之间。这么久以来，他们第一次这么愉快的对话，但这种愉快却令他害怕，他已经许久都没有害怕过了。

　　不知怎的，他想起那个中秋的夜晚，他们靠着大树睡着的情形，想起她为遮蔽自己的脆弱，带着愁思的大笑与怒骂，想起“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句子。想起她的直率，她的犹豫，想起她在最无助时，对自己信任和情谊。

　　不过数月的功夫，这一切，竟已完全不同了。而再久之前，他们的过往，却仿佛已是往生了。

　　他想抓住的，回过神时，竟已都不在了。

　　“那我先走了。”他还没回过神来，她又笑着走了出去。

　　他突然很想抓住她，不让她走，因为他有种强烈的感觉，她这一走，便不会再回来。

　　但他终究没有去拉她，她终究是走了。

　　。

　　又是一天。

　　林风一早就起来了，只因他一晚上都觉得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

　　才打开门，门口竟有一张纸夹在门缝里，门一开，便飘了进来。

　　看完纸上的内容，他便冲了出去，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只知道一定要做什么，要是待在屋子里，他定会郁闷的发疯。

　　“大师兄，你……”郁树刚走进门，便撞见神情恍惚的林风，才想和他说话，却已不见身影。

　　他本想来问他什么时候出发去武林大会，却不知道大清早的，大师兄又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桌上的纸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当然知道看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但估计也被妙语感染了，好奇心越来越重，于是四下张望一番，拿起纸便读了起来。

　　那是几个歪歪斜斜如狗扒般的毛笔字，可见写信之人书法的拙劣。

　　“我记忆里，有这么一首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我突然想起，觉着它是说的极好的。光阴的逝去，总会有些东西一去不复返，再懊恼也无用，许多的往事皆是如此，许多的爱恨也是这样生长的。

　　小风，我一直不敢说，也没有机会说的是，我已不是你的妙语了，我想你早已知晓，只是如我一般，不愿承认罢了。

　　你的犹豫我完全明白，我不是我了，于我倒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于你却是极为重大的一桩事，不但要克服见异思迁的难堪，还要接受‘妙语’已经不在的事实，这一点于你，恐怕才是最难。我知道你的辛苦，可是我也不愿再等你了，我虽至今不明自己是谁，却也不愿委屈了自己，和一个心里装着其他女子的男子相守一生。

　　我会这么想，也许因为我本就不够爱你。但说到底，我还是没有勇气亲口告诉你。我想，我们这样的关系，不见倒比相见要好些。而我，也是时候去寻找自己的人生了，有缘自会相见。妙语字。”

　　“她竟会这么做？”郁树还在诧异之中，旁边突然有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郁树顿时有些尴尬，自己在偷窥别人私隐，竟被抓个正着。

　　抬头一看，竟是多情公子，“你……我……这……”现在真是把脸都丢尽了。

　　“郁兄不必解释，在下绝不会说出去的。”说完，还笑着向他眨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