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颜如芍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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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府外见到的无论是谁，都叫她“姜姑娘”，就连宫里赏赐的内侍和嬷嬷都如此，英国公夫人特意点出一句“表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拉近关系。
姜悦遥也不在意，她从进宫开始就循规蹈矩，从一早起就沉浸在韩嬷嬷为她营造的“合格闺秀”的氛围中，朝着两位夫人略福了福礼，“夫人好，世子夫人好”，又冲着邹明悦行了半礼。
这一世邹明悦还没见过这位姜家小姐，但是私下里和柳安奕说了她不少，看着她长得和柳安奕说得一样，又最讨厌这种看着娇弱的姑娘，不过到底是国公府出身，规矩不能忘，略偏了偏身子，避开她的礼，也敷衍地对她福了一礼，也不打招呼，就站在一边对着柳安奕挤眉弄眼。
“真是花骨朵一样的姑娘，我家老太太看着也一定欢喜，老太太就在亭子里，咱们就别在这站着了，去亭子里避一避吧。”
看来是一大家子女眷都来了，无怪乎阮夫人一大早上就那么早地进宫，姜悦遥眼角一瞟，这个点进宫的都是些看着不显贵的文官女眷，几家坐在边上，也不聚在一起说话，这两家反倒有些格格不入了。
英国国公府老夫人年约七十，看上去身子还挺硬朗，是先皇姑姑安平长公主的女儿，这样算来，淑妃也算是皇上的表妹。老太太看着一脸慈祥，却生得一双利眼，“两个姑娘看着都好，来走近些给我看看。”
英国公老夫人伸手招呼两个姑娘，看着一点也没有架子，柳安奕去英国公府是去惯了的，立刻亲亲热热就凑过去，姜悦遥却不敢放松，能养出淑妃这样的女儿的老夫人能是什么简单角色，更别说老英国公早年病逝，老夫人一人撑起门楣，没让英国公府就此堕了下去，足以见其睿智。
姜悦遥也是知道宫宴岂有不见勋贵之理，不过早晚多少而已，这是英国公府在相孙媳妇，夸夸她不过是个面子情，“给老夫人请安。”说罢略低着头，装作十分羞涩的样子，想着等会儿就能继续等着宴席开始。
“这姑娘不愧是府上表姑娘，看着就和府上老太爷长得相似，”这倒不是假话，永宁伯府老太爷早年间也是出名的美男子，“看着这样年轻的姑娘，我就觉得我这人哪，是越来越老了。”
柳安奕就势倚在老夫人身上，“您也夸夸奕儿嘛，您看着哪里有一点老的样子，”边上邹明悦也就势凑了过去，姜悦遥也乘机就往后退。
亭子里一片笑语喧哗，其乐融融的景象，姜悦遥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老夫人莫名其妙的感慨和上首似有似无的眼神，联想到淑妃娘娘突如其来的赏赐和五皇子的态度，更让姜悦遥如坐针毡，也只能寄希望于在宫宴上，自己不动，应该也不会出事吧。
渐渐地，各家的太太小姐们也陆陆续续到了，两家默契地不再聊起女儿的事，招呼着相熟的勋贵人家女眷，没一会儿，亭里就坐了汝国公、镇宁侯府上一众夫人和少夫人、少奶奶们，两家都没有未出阁的女儿，只有柳安奕和邹明悦凑在一起说着闲话，不时小声地娇笑，也不理会姜悦遥。
姜悦遥更是浑然不在意，就当做身边的谈话都和自己无关，她都是重来一次的人了，哪里有这么幼稚还注意小姑娘合伙排挤人的事。
上首老夫人暗暗点点头，柔儿说得对，这种性子的最适合放进小五的院子里，小五还没议亲，要是换个搅家精，就算真有用处也不适合这时候抬进府里。
御花园内宫月亮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年约十五六，生得十分明艳的姑娘一身缀花鎏金的石榴色缂丝长裙，领着约十几个内侍和宫女就大步流星地走出来，一点没有世家贵女的文静矜持，一路走进来，御花园门外和园内呼啦啦跪了一溜。
听了声音，众人都转过身去，姜悦遥也难得抬起头来，刚刚坐了这么许久，她连口水也没喝，整个像是个木偶娃娃，趁着大家都往右边看，也拧了脖子看去。
能在皇宫内院出入自如，又正好是这个年纪的姑娘，不用多说，只有皇上的独女，朝华公主。
姜悦遥上辈子没有和朝华公主正面打过交道，总是在各种传闻里听说这位公主的大名，明艳大气，张扬恣意，她还记得当时永宁伯府内整整六十抬的嫁妆足足绕了半个京城才抬进永宁伯府，她去世前几日，后院到处都是宫里的陪嫁嬷嬷和宫女。
在京中说起朝华公主，第一反应就是受宠，若不是本朝没有建公主府的先例，而当今圣上又是个守成的性子，朝华公主绝对不会就直接嫁进永宁伯府，饶是如此，在赐婚圣旨下了之后，永宁伯府也扩建了一圈，她现在住的清连轩，也被改成了赏景的高台。
姜悦遥看着神采飞扬走来的朝华公主，恍惚间想起来上辈子在莲花湖边，若不是朝华公主陪嫁的嬷嬷察觉出异常，她也不会被柳逸霖推进水里。但是不知为何，她对这个前世即将嫁进柳家的小公主没有半丝怨恨。
也许是因为她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被人蒙蔽的可怜人，就算身处高位嫁进的人家和枕边的人没有一个真心相待，也许是因为自己内心里最希望成为这样一个人，她只是没有这个条件，只能装着柔弱，以期早日脱身。
朝华公主一路走得急，后面一溜伺候的人也不敢提醒，她边走边摆手，示意边上的伏在地上行礼的宫女们免礼，走近亭子，也慢下脚步，又成了仪态万端的公主，“各位夫人和小姐们免礼，今日虽是宫宴，也是家礼，这次是为了给四哥接风，诸位也不必太拘谨。”
说着也不多理会其他的夫人，径直走进亭中，摆摆手示意亭中众人也不用多客气，自己也不客气，就凑着英国公府老夫人身边，小声地叫了声“外祖母。”这里毕竟是宫中，皇后的母亲，严丞相的夫人还在亭外，她也不好大喇喇地直接称呼。
老夫人也不多话，略点点头，她这个外孙女长得真像柔儿还在家里的时候，只不过更加明艳一些罢了。
邹明悦眼神一扫，无论亭内亭外，众人虽不说，注意力却都在朝华公主的身上，公主也不和人寒暄，直接就坐在了自家祖母的身边，不由与有荣焉。为了显得和公主更亲近，她也插了嘴，“公主，这一次宫里是为了给四皇子殿下接风，我在京里这么多年，也没见过殿下。”
她何止在京中这么多年，她在淑妃娘娘宫中都住了两年，也没对这位皇子有什么大印象。话搭了个梯子，实则是想让公主透露些小道，话说完，身边祖母和母亲也没有呵斥她，看来她这次没有说错话。
“父皇为了锻炼四哥，让四哥去幽州历练，这一次回来，整个人生得高高壮壮，我这几日去父皇那儿见了两回，看着特别成熟稳重，不愧是立了大功的，就是有些黑了。”说到最后，朝华公主的话也带上了些俏皮。
有些话别人不能说，朝华这个深受圣宠的公主却可以玩笑，周围赏着花喝着茶的夫人小姐们，耳朵却都竖着，朝华公主也就说了两句，并不多说，虽然看着骄纵，但话说得都极有分寸。
别的不说，就说这四皇子这几日都伴驾这一消息，就足够众人眼神乱飞了。
姜悦遥却没想这么多，想着在兴福寺见到的颀长的身影和眉骨分明的脸，心下不由反驳，四皇子殿下哪里黑了，分明是京城的男儿都太白了，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
刚刚分了神，没想到祸水就这样引到了她的头上，柳安奕见朝华公主如此平易近人，又想到了自家兄长，挑着眉，不由在边上也插嘴，“我家表妹当时就是四皇子救下的，应该是知道四皇子的模样。”
边上的女眷不由地都把眼神转向了不显声的姜悦遥，原来这个姑娘就是宫里特意下令进宫赴宴的战死的阳城守将的女儿，京中都只传言说她被其母安置在地窖里，因而得以脱身，没想到和四皇子还有这样的渊源。
身后的阮夫人皱起了眉，心知自己女儿的打算，实在也没办法打断，上首的老夫人眼神一闪，也不插嘴，朝华公主这才转过身来，原来是这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姑娘。
说来也奇怪，这位姑娘一直就在亭中坐着，但如果不是永宁伯府的四小姐特意提出来，她都根本没能注意到这个不声不响的姑娘，在一旁完全没有存在感。
“你就是姜将军的女儿？”
姜悦遥实在不能理解，这时候柳安奕为什么要和她一起站出来做出头鸟，为了在公主面前表现也不该挑这样的话，被皇子救下？她一个没出阁的姑娘，这算是怎么回事？无论自己怎么躲，真是如何也避不过，只好站起身，向朝华公主行了个标准的宫礼。
“回公主话，正是臣女。阳城被幽州军夺回时，臣女正从藏身之处跑出来，一着不慎头有些晕，是被四皇子身边的郎中刘先生救回来的，四皇子正好就在幽州军前，臣女侥幸捡回一条命。”
她这话九真一假，要是哪日真有当日在场的人说了话，也不能说她在欺瞒公主。
朝华公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姜悦遥，十四五岁的年纪，比她略小，既不是她想象中的武将之女，又不像之前明悦说得那样娇柔懦弱，她向来最最讨厌那样的女孩。姜家姑娘看着柔柔弱弱，声音听着也有没有什么中气，看来身子还没有完全康复。但是这说话语句清晰，话讲得清清楚楚，又没有刻意攀附皇家，想着和她四哥拉上关系，朝华公主见惯了动辄往她五哥跟前凑的姑娘，尤其是品级不高的人家，难得碰上这样的，也不由心生好感。
“父皇和我盛赞过乃父是国之栋梁，虎父无犬女，你看着也是好的。”
姜悦遥听了心下一定，心知这一次的麻烦就算过了，“圣上和公主谬赞了，家父是大齐的将领，这也是他的职责。”
这回宫宴，梁家因为梁思懿的缘故没人进宫，站着不远不近的二皇子妃的母亲，兵部左侍郎王夫人的脸色不由一变。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颜如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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