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缡》禹流锦

1、第 1 章

　　那日醒来，一转头就看见他坐在窗前，阳光打在他身上，就像镀了一层金光。
　　我分不清时辰早晚，亦看不清他眉眼。
　　其实，也不用看，必定又是那副万年不动的模样。
　　意识到自己一眼不眨的看着他许久猛地回过神，那人入定一般一动不动，不知道，他就这样看了我多久。抬了抬胳膊动了动腿，虽然麻木僵硬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但好歹还能动。
　　起身，挣扎着挪了几步，缓缓跪在他面前。
　　“师傅。”
　　他抬抬手，“起吧。”温润地声音淡淡，开口的不经意间扬起的那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能从嘴角炫出一朵洁白的莲。
　　世人皆说佛是慈眉善目的典范，我曾暗暗在心里想，那是他们没什么机会见着他，没见过就算淡漠到极点也只显出悲悯的眸光，没见过那极尽冷然肃穆也只觉清润温雅的面庞，没见过那种即便踏过尸山血海依然暖人心脾的微笑。
　　唔……就是那般模样。
　　而我，就是这样才万劫不复的。
　　抑不住翻涌而上的懊恼，也抵不住撕心裂肺以后的哀伤，扯了下嘴角，想笑。
　　“不痛吗？”他问。
　　冰凉的手指抵在我的下巴颏儿上，迫得我只能直直对上他的眼。
　　很近，近到能看见浅灰色眸子里的我自己——
　　惨白惨白的面皮，乌黑的眉眼，几乎没有血色的唇，以及，唇角扬起的那点曲线。
　　“痛……”
　　哪能不痛呢？
　　上古神器焚妖塔怎会浪得虚名？纵使修行几万年，是魔君的弟子，又如何？
　　妖，终究是妖。
　　抽了妖丹，不过都只是一块破烂的皮囊。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能活着，连妖丹都没被抽出来就给丢进去了，可是除却绵延不绝刻骨削肉的疼痛，也几乎没能再有任何意识。
　　“看来，在我身边这三万年，你真没学到什么。”他收回手，声音低得像在呢喃。
　　还在看着我，可似乎一下子就远了。
　　“那您……为什么要救我？”我的眼前倒是水泽升腾，一颤，满到溢出来。
　　“哦——”他浅浅的笑，慢悠悠地摇摇头，“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