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风月》九九野马

70、番外 江山蒋月

　　屋子里很空，蒋平南的东西已经不在了，连之前书房里的暗室也封死了。
　　家具换上了年轻人喜欢的风格，蒋平南最爱的实木家具不见踪影，整个房间显得明亮许多，不再深沉的压抑。
　　这里一点点他的气息也找不到了……
　　蒋月婉拒了霍九郎的午餐邀请，一个人下了山。
　　她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了，自从婚后知道怀孕开始便不再碰一切对孩子不好的东西，江山也是一样，从那时候开始烟酒都不沾。
　　想到这里，她把已经拿在手里的烟盒直接扔出了窗外。
　　江山在P&B开会，蒋月直接开车去了他的办公室，顺路买了一些他爱吃的菜。
　　开完会的时候，蒋月等在椅子上睡着了，桌面上还放着有些凉了的食物，一瞬间男人的心柔软得像水一样，爱慕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真的成了他的妻子，他女儿的妈。
　　小心翼翼地抱起蒋月放在休息室床上，温柔地为她脱鞋盖被，嘴角一个轻吻，表达了无尽的爱意。
　　两个多小时后，蒋月醒了。
　　她走出休息室，看到江山在很专心的看一份文件，时不时地提笔勾勾画画。
　　“老公……”
　　江山放下手中的笔走过来：“睡醒了？”
　　“嗯……你在忙吗？”
　　“没有，我看看以前的项目书。”
　　蒋月走上前，靠在男人怀里呢喃：“我今天去山庄了，霍九郎还在那里……”
　　江山身子一顿，很快恢复正常：“嗯，我听说过……今天心情不好吗？怎么好好的想到上山了？”
　　“我想看看，哥在不在那里……”
　　男人心里酸涩不已：“老婆，别找了……他不会回来了……”
　　蒋月仍旧不死心地辩解：“不会的，哥最疼我了，不管他在干吗，只要我一哭他就会回来陪我的……可是这次我不哭，我气死他，他忍心不回来看我，我也不要看他了！”
　　江山把怀里的女人越抱越紧，深吸一口气又慢慢松开，用豁出一切的口吻说出事实：
　　“蒋先生五年前就去世了，死在我们从水库回来的那天，航班失事，无一生还。”
　　听到这个消息的女人像是被定住一样，整个身子僵硬着：“不可能！怎么可能！我们结婚的时候他还送来几百万的礼金，小宝出生的时候他也拿了很多古董黄金，你别用这个理由骗我！我不相信！我不信！”
　　江山怕她失控，急忙抓住她的双臂钳制：“是真的，结婚时的那些钱不是礼金，是航空失事保险公司赔的钱，460万，他和安安两个人，受益人写的都是你。”
　　“我不信……不会的……”
　　“还有小宝出生的那些东西，是当年在山庄的时候他交给我的，让我在你最危险的时候交给你。生小宝的时候你难产，医生说很危险，我想着这份文件会不会鼓励到你，擅自做主打开了，那里面是他留给你的很多古董和黄金。
　　我猜，他是怕那次的计划失败，尽自己的能力给你留的后路……他……真的不在了……”
　　蒋月没有继续争辩，某个人的死讯令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终于梦到了蒋平南的脸。
　　五年了，这是她第一次梦到这张脸，如同过去许多年一样，金丝眼镜，灰白家居服，站在面前微笑着。
　　梦里的人不再是模糊的影子，是真真切切的一个人，与她挥手告别，要她独自珍重。
　　醒来时，眼前一片暖白，江山趴在手边睡着了，眉头紧皱，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指尖来回也抹不平那深深的川字纹。
　　他才28岁，而自己已经35了，这么算下来，蒋平南还真是占便宜，永远停留在36岁，永远都不会老。
　　江山感觉到脸上的异样瞬间清醒，看到蒋月醒来急忙追问：
　　“老婆，你感觉怎么样？”
　　“老公……”
　　“我在！我在！你是不是哪里痛？我去找医生来。”
　　“老公，别走！”
　　江山急忙抓紧她的手：“不走，我不走！你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蒋月看着男人担忧的眼神忽然泪目：“没有不舒服，就是想你别走！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男人理解了她的意思，轻轻把人搂在怀里安慰：“我永远都不会走的，我还要陪你一辈子，就是你赶我走，我都不会走！”
　　蒋月只在医院停留了一晚，第二天就出院带着江山和女儿回了蒋家老宅。
　　如今这座大宅里只剩下小玉和蒋晟东的女儿蒋珂，曾经人丁兴旺的蒋家几处院子都不够住，还得买下周围的地皮加盖房屋，如今只剩下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看上去真是萧条。
　　蒋家的祠堂点着长明灯，过去有专人看守祠堂，香火从未间断。后来佣人越来越少，也就没有特意留下守香人，长明烛也换成了插电的长明灯。
　　蒋月一家三口推门而入，几行牌位依照辈分摆放着，最下面的那一排，三个牌位并排而立，上面盖着一层红布。
　　以前她问过小玉，可小玉一直不肯说，也不允许任何人掀开，如今才知道，都是为了她。
　　记忆里有血有肉的三个人，只剩下这些描着金边的木头。
　　“小宝，乖，跪下来磕个头……”
　　“妈妈，他们是谁啊？”
　　“中间那个黑色的是阿南舅舅，舅舅旁边那个是安安舅妈，另一边那个暗红色的是之西阿姨……”
　　*
　　此后蒋月大病一场，江山守着她，还要照顾孩子和公司，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用。
　　病情很少见，几家大医院都查不出来，各种检查都做过，结果却显示很正常，可蒋月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精神和脸色都很差。
　　实在没有办法的江山联系了远在英国的蒋蕴心，想要钟翰林可以回国看看蒋月的病，毕竟蒋先生中毒那么多年都是他的实验室治好的，蒋月的病，也许治得好。
　　钟翰林和蒋蕴心时隔多年没有回来过，这一次江山也没有把握能不能把他们请回来，正当他心急如焚的时候，蒋蕴心答应，他们很快会回国。
　　蒋月的消瘦已经到达极限，一米六八的女人体重只有七十多斤，无法进食，连水也喝不下去，靠着营养液续命。
　　江山心疼地恨不能躺在病床的人是自己。
　　终于在昏迷不醒的第三天，钟翰林和蒋蕴心来了。
　　医者仁心，钟翰林面对瘦脱相的病人本能间感到不好，看了看检查结果上的各项数据，又对比了蒋月的身体指标趋势，沉默地拉着江山出了病房。
　　“她在病之前受到什么刺激了吗？”钟翰林问。
　　“她……知道了蒋先生的死讯……”
　　“难怪……是当场就变成这样了吗？”
　　“不是的，她知道后晕倒了，醒来以后还带着我和孩子回去祠堂上香磕头，就连我们回来的时候都好好的。”
　　“然后呢？”
　　“然后她把蒋先生留给她的黄金放进了保险柜，我突然想起当年我们离开山庄的时候，密道里的背包里面也有一些黄金，就让她一起拿出来放进去。然后她就倒在床边，醒来就迷迷糊糊的，总是说胡话，吃不下东西，体重掉得很快。我们去了很多医院检查都查不出来。没过几天，她就倒在花园里，到现在也没起来……”
　　钟翰林不敢妄下诊断，决定先找源头：“黄金？能带我去看看吗？”
　　江山重重地“嗯”了几声，交待护工照顾蒋月，带着钟翰林赶回去。
　　打开保险柜，摞得整整齐齐的金条铺满了大半个柜子，剩下的空间都是一些股票基金证件，没有什么特殊的。
　　钟翰林又仔细回想了江山的话，问道：“你说她是在整理背包的时候倒下的，背包在哪里？”
　　江山打开一旁的衣柜：“在这里，家里的东西我一般不怎么动，她晕倒之后，我就随手扔进了衣柜里。”
　　钟翰林看了看背包，那里面有十来根金条，还有一张假的身份证和一个首饰盒。
　　打开首饰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做工粗糙的银戒指，戒指上拴着黑色的编织绳。
　　钟翰林拿起来看了看，那戒指的内圈清晰地刻着一串英文：You are my only love（你是我唯一的爱）。
　　“我想我找到原因了……”
　　钟翰林带着蒋月转院去英国，他们找了最好的心理医生对她进行催眠，把记忆里有关于蒋平南的一切都抹除，无论是好是坏，是哥哥是爱人，是爱还是恨，通通不再记得。
　　江山知道催眠很成功的时候有些难过，
　　她会不会忘了自己？
　　忘了她的小狼狗？
　　忘了他们的孩子小宝？
　　忘了这几年两个人的甜蜜？
　　她会不会突然有一天想起来，然后怨恨自己让她忘了最爱的人？
　　两个月之后，蒋月回来了，身体健康面色红润，情绪也很高，虽然仍旧是消瘦的，但明显比之前好很多。
　　见到来接机的江山和小宝，女人高兴地小跑起来，一头冲到男人的怀里咯咯地笑着。
　　现在在她的记忆里，眼前的男人是她最爱的人，小宝是他们爱情的结晶，生活很美满，她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