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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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明白原来阿黄是靠化成别人的样子骗过大花混入蓬莱的，而且怕别人吻他，他一脸红变化术就会失效。可是他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在这里？
我想起我在昏迷中模模糊糊听到他问路的事情，这个家伙上次在里蓬莱大门这么近的地方都没出去，难道是个路痴吗？
“阿黄，你怎么在这里？真迷路了吗？”我趴他身上真诚的发问，毕竟一个意外的吻倒是不会让我这个成过亲的女人有什么尴尬的。
我上次一这么叫他，他就炸毛，这次我以为他会来打我，但他居然没有。他面颊通红眼神闪躲傲娇地说：“你走开！”
“都说了，你是自己要拽我的。”我一边嘟囔，一边落落大方地起身。
我正整理着衣裙，忽地响起了敲门声，随即二婶的声音响在了屋外：“阿瀮，你怎么这么久？”
我立刻吓得跳脚，自己现在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还和一个妖怪在一起，要是被亲戚们知道了我这几天装的公主样子岂不是毁于一旦？而且二婶本来就针对我阿娘，我阿娘不久前才在宴席上那样维护我，要是被二婶知道我院子里有只妖怪指不定要怎么嘲讽她。
“我我我不小心睡着了，马上！”我一边随口应着她一边瞬间头脑风暴，突然灵光一闪，先暗中赞叹了一下自己的机智，然后蹲下认真地拉住了阿黄的手，阿黄红着的脸还没有缓过来，露出一副被调戏的样子：“你……你想干嘛？”
我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你配合一下。”然后我把自己左手上的雕花金镯顺给了他，不等他拒绝，镯子金光一闪他立刻变回了狐狸原型，只在左爪上留有一条金线。
我摸摸他说：“阿黄，抱歉，这几天亲戚在你必须隐藏一下，等大家走了我送你出去，我知道你变化术很厉害，但下次你来蓬莱不要再骗大花了，就说是我朋友就行，我带你玩儿。”
我觉得阿黄虽然是妖怪但是个善良诚实的好妖怪，比如他会在落水时救我，刚刚打架也没违反规定用法术偷袭我，不小心吻到他还会脸红，真诚得就和我凡间的大黄狗一模一样。
我掐几个诀让书房恢复原貌，可我衣衫还是又脏又破，我还没有凭空化物变出一套衣服的能力，我这两百年的渣渣修为啊，我恨！
我开了门，二婶被我一身要饭的样子吓一跳：“这是怎么了？！”
我笑笑：“睡觉前看到有老鼠，就展开了一场大战！二婶，我箱子拖出来了，我换套衣服就过去。”
……
我没养过太多宠物，但大约四脚动物养起来都差不多吧。
我拿着骨头把阿黄当狗喂这件事让他格外不爽，他一不爽就要去院子里踩一脚泥然后在我床上跳，我怕了他，于是不知怎么就成了我啃骨头，他吃我的饭食。家里的客人发现我养了一只狐狸觉得稀奇，闲暇之余拿着火圈要让他跳，傲娇的阿黄向来不从，我三舅抽出鞭子准备逼良为娼，我吓得直拦在他面前，我回头对阿黄挤眉弄眼让他好歹给个面子，于是阿黄慢悠悠地走在火圈面前，一个灵活地跳跃真就钻了一个，大家爆发了热烈的欢呼和掌声，我也忍不住为他潇洒的英姿鼓掌。
“真是条好狗。”我没什么文化的三舅乐呵呵地说。
我暗叫不好，回头一看，阿黄已经龇牙咧嘴地准备咬人，我急忙上前把他抱在怀里，安慰着说：“冷静冷静，他们人多你打不过的！”
他深感自己的尊严在蓬莱被再三践踏，气愤地一甩尾巴结结实实拍我脸上，然后立着毛跑了。
我捂着脸看着三舅，三舅鄙夷地说：“阿瀮，咋地，你是主子它是主子啊？要不要舅给你训训？”
我看了看三舅手上的小皮鞭，想象了一下变身人形的阿黄被套住脖子，而舅舅的小皮鞭不断打在他身上让他服从的画面。简直不能直视，赶忙摆手拒绝。
我欲哭无泪地望天，想着要再和知秋解释一下我每天洗被子真的不是因为我还在尿床。
午后，我就像小时候听了表哥讲的鬼故事一样，胆战心惊地回自己的房间，结果一开门还是被吓得脚下一软双手后扶着房门就要滑倒。无量佛祖啊！我这儿是遭遇了龙卷风啊还是泥石流啊？！！
脂粉首饰打乱一地，桌上的糕点倒扣在地上，书架翻了，瓷器就没有幸存的，衣柜里的衣服都被他翻出来扯坏了，床上一坨连带着泥土的鲜花半蔫儿着，除了他没把我房顶给拆下来能作践的几乎都作践了。我脸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就像北寒之地的极光一样好看，我双手握拳，眼睛瞪着那个正没事一样蜷着尾巴悠闲地躺在窗台上晒太阳的罪魁祸首。
看看，还有人性吗？他怎么还能这样心安理得？
我越来越生气，脸鼓得像一只池塘里的小青蛙，越鼓越大，然后“呱”地一声，不对，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像一片平静的汪洋大海中翻了一叶扁舟，阳光下金灿灿的黄毛狐狸悠悠闲闲地把毛茸茸的大尾巴摇在了另一边，仿佛觉得我吵一样回头瞥了我一眼，又继续趴着晒太阳。
这就是他对我无能狂怒的全部反应。
我原地跳脚并冲着他的背影疯狂抡手，他还不如人形的时候我生气了还能和他打一架，这种小动物的样子我又不能动手，偏偏我还顾忌他妖怪的身份，不敢把他对我犯下的恶行张扬出去以免引起更大的关注，真是打碎了牙齿只能往肚子里咽。
我蹲下收拾自己的房间，心情差到了极点。我最喜欢的玉簪被摔成两段，东海送来的糕点我馋了好久了一口没吃就被扔到了地上，地上的碎片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名贵瓷具，还有我小时候画的阿爹阿娘，这是我极其珍贵的回忆，也被撕碎一地。我一边捡着一边试图拼回去，可纸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碎片也找不齐了，我看着画上的阿爹阿娘，红了眼眶。
脑子里如中邪一般不断重复着二婶的话。
“嫂嫂，这就是你不对，怎么能放任孩子在凡间游历五百年光吃喝玩乐呢，你看这修为也没长功德也没长的。”
“快乐教育都是骗人的，输在起跑线上啊，日后再想赶上就难了。我家晚香又听话又优秀，自己有理想有抱负，从未懈怠过功课，三百年的功德一直都没断过，日后只怕比阿瀮更早考上神官吧。”
“那阿瀮可得争气才行。”
我的鼻子发酸，泪花在眼睛里打转。
这些天我一直费尽心神地在亲戚面前的伪装，我拼尽全力维持一个蓬莱公主的形象，可是这明明不是真实的自己，为什么长大了就一定要伪装成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人才行呢？小时候无论我犯了什么错大人都能用一句“你还小”替我圆过去，直到几乎像是一夜之间，所有人都说我长大了，要独立面对生活了，我突然再也没有任何理由去犯错，“你还小”的包容变成了“不懂事”的责备，来得让人措手不及。当好一个真的大人好难，比我做过的所有考卷都要难。
我把被撕坏的画纸碎片一张张抹平整，然后整齐地叠好。
亲戚们是不是都像二婶那样看我呢？他们会不会在背后笑话我阿爹阿娘，父母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却什么也不能为他们做，虽然他们什么都没说，可是……我真的也想成为让他们骄傲的人。
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为什么我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眼睛被泪水模糊得什么也看不清，我将叠好的碎片放进了抽屉，蹲在地上强迫自己快些整理干净。
对自己怨恨和不满、对父母的愧疚又承受着外人的压力，回到自己房间里还要收拾一地狼藉，我终于有些受不住，一边收拾着自己被摔了一地的东西，一边咬着唇，忍不住的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到地上，我飞快地擦了眼泪，又重新落了下来，很快，我开始抽泣起来。
少年有人为你遮风挡雨以为全世界都是美好的样子，可自己长大了总要学会独立面对所有困难和压力时才知道，生活本就琐碎粗糙，行走其上每一步都是疼的。
我一点也不强大，我就是个很普通的姑娘，难过时坚强不起来，眼泪要掉下来的时候根本忍不回去，我坐在地上抱着自己把头埋在膝盖间一抽一抽地哭着，现在我真的什么都不想管了，我只想自由地哭一会儿。
我的哭声终于引起了原本无所谓的阿黄的注意，他立刻跳下窗台在我面前手足无措地走来走去。他以为我是因为他摔了我的东西才这么难过，于是愧疚地来扯我的袖子，我不理他。他又用他的毛很温柔地蹭我，一边蹭一边嘤嘤地叫，像是个做错事情道歉的孩子，我依旧没有理他，只是埋着头哭。他着急得满头大汗不知如何是好，再三考虑，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他前爪扑在地上，撅起屁股摇动大尾巴，然后真的像一只大狗似的：“汪汪！”
我院子里什么时候还有一只狗？我实在疑惑，挂着鼻涕抬头看，阿黄保持原状，看到我看他立刻又叫了两声：“汪汪！”
这下我真的不哭了，我一把抓起他担忧地问：“阿黄？你是什么时候染上的狂犬病？你还记得自己的物种吗？别怕，我会救你的！”
他趁机扑进我怀里用大尾巴擦我的眼泪，然后乖巧地把头放在我肩膀上。我明白了，原来他是在安慰我，他知道我想念以前的大黄狗，所以故意放下身段学狗叫逗我开心，他这样傲娇的一个人……我忽然有些感动，原本对他的气全都消了，抱着他说：“我没事了，你别担心。”
他软萌萌的样子让我立刻没那么难过了，其实我不能说是难过，我是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太想发泄一下，我抱着他，气氛和心情都让人特别想倾诉，于是我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
“我以前喜欢一个人，用来我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去喜欢他，可他不喜欢我如论如何也不喜欢，这其实没什么，感情不就是个心甘情愿吗，可我受伤的是他最后很过分地负了我，既然是不喜欢的为什么成亲十年都不肯和我说，把我当个傻子一样随意践踏我的感情。”我说得很伤心，却觉得还缺了一句什么，于是又补上一句，“我就是个傻子，我真傻，真的。”
“我早应该明白那是别人的天生一对金玉良缘，我的出现就只能是个丑角。阿黄，是我不对，是我横在了别人中间，但我发誓我一开始真的不是故意的，明明只是想默默保护一个人而已，我自己都解释不清是怎么沦陷进去了，成为戏中的一人。”我一边说一边抱着他，眼泪滴在他的绒毛里，他伏在我肩上难得的安静。
“年少时真的好勇敢啊，轻易地给一个人评价我爱情的权力，能随意伤害我的资格，非得从心里挖掉一块肉才明白自己给出去的是多珍贵的东西。阿娘说生命中爱情不是唯一，我真是越来越明白这句话了，我的时间被我暂停了，我用所有精力追逐一个人去了，回头时才发现我再也追不上这个世界了，可这是不对的，我想我始终没有学会如何正确地去爱一个人，所以我才没有因为喜欢一个人变得优秀起来。”
“但我又很讨厌现在的自己，我很羡慕小时候的朝气蓬勃无所畏惧，现在突然就变成一个大乌龟，背着重重的外壳在其他动物面前表演自己，什么事都开始畏手畏脚顾虑良多，原来生活就是这样啊，就是把一个人变成一个王八的过程。”
我恨恨地说：“xxxxx！”我其实不爱说脏话，但那一刻就觉得气氛到了该说脏话的时刻，而且一骂出来心情就瞬间舒畅了。
吐槽之后烦恼烟消云散，我也不想哭了，只觉得又累又饿嘴巴也苦苦的，现在超想吃碗酸辣粉，要是加个煎蛋就更美妙了。
啊！酸辣粉，想起来就流口水，香喷喷热腾腾的酸辣粉加上葱花和香菜，醋的酸味和辣椒的辣味在味蕾上的刺激绝妙搭配，一口嗦进嘴巴里，粉条的劲道和柔韧在牙齿上打架，最好还有几片牛肉一口一片简直完美。
我一把抹了脸上的泪水，瞬间恢复元气，觉得世界真是如此美好，对还沉浸在我营造的悲伤氛围中的阿黄说：“走，本殿下请你吃大餐！”
没错，我说的大餐就是加了鸡蛋的酸辣粉。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