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龙骧》苏麻麻

8、约会

　　三日后，龙骁原收到梁部的加密电话，特批了一台高层专属军用助理给他使用。梁部长很少直接和他联系，龙骁原知道这次是真的事关重大。将军用助理替代个人助理后，龙骁原拥有接到国家最顶级安全数据库的权限。

　　梁部长的电话跟他说，“把那份名单放进去试试。”龙骁原此刻突然有些许紧张，这对他来说是久违的情绪。他缓和了下呼吸，将名单交给分析器。助理终端罕见地显示长达十分钟的“分析中”，而后出现了闪烁红色的警报。龙骁原从军校毕业后再也没见过这样的警报，而以前，他也只在演习中见过模拟情况。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接通关键数据库的终端给出了这份名单中的机构和个人错综复杂的关系。令龙骁原意外的是，如此级别的军用助理竟然也有不能解密的名字。终端显示，名单中的几个机构和“永旭医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永旭医疗长串的个人关系中，竟然有一个终端无法显示的姓名。这说明，这个人物级别竟然在梁部长之上。

　　难怪梁部长和他电话时惜字如金。

　　龙骁原的眉头轻卷，将军用助理禁用，换回了自己的个人助理，点了“云生”。
　　电话在两秒后接通，是对方清冷的声音，“龙先生，你找我？”
　　龙骁原顿了一下：“别这么客气。叫名字就好。方便约个饭吗？”
　　“我…一般不参加饭局。”岑云生说。
　　龙骁原笑了：“不是饭局。这是…个约会。”
　　电话那条安静了一会儿：“时间和地址我来决定。”
　　“没问题。听你的。”龙骁原没说完，已经收到了传来的定位。
　　岑云生发来的地方是这座城市里为数不多的监控死角——一家评分为负却竟然不倒闭的面馆。自认对吃的没有太多要求的龙骁原看到食物照片还是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吃完这顿可能要不太好。
　　不过为了查案，自己的胃不算什么。

　　这家面馆开在一条几乎无人注意的小巷里。仿佛对于做生意赚钱毫无兴趣，连个好找的门头都没有。龙骁原挤进只有半个自己宽的的店门，找了个桌子坐下，准备给岑云生发消息时，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白衣的男人。龙骁原抬起头：“什么时候来的？走路没声。”

　　岑云生的嗓子有点哑：“我一直在这。”他手指了下后厨：“我给你煮了牛肉面。”

　　龙骁原失笑：“难怪你能找到这种地方。原来是自己的。”他看着对方的眼睛，笑着说：“岑教授还会下厨，真是有点意外。”

　　岑云生坐下来：“会做饭的机器人也会杀人。我这种人不适合。只能自己学了。”

　　岑云生朝大门看了眼，这家小店的古老卷帘门缓缓地降到地上，这个街尾的小面馆并没有窗户，两个人在一个完全密闭的小小空间相对。龙骁原低声道：“教授，我从来不会把自己置身这种情况。”
　　岑云生看着他，转而看自己的个人助理：“这是什么意思？”
　　岑云生那颇有个人特色的终端有序地说道：“据分析，这句话的意思是，作为前警官，您对面的这位先生出于职业习惯和个人经历，并不会选择在没有自我防护的情况下和另外一位男士共处密闭空间。但由于他说完这句话后没有任何抵触情绪和反抗行为，可以认为，这句话是在表达您在他心中地位的与众不同。”
　　岑云生默默地点了点头。
　　龙骁原：“……”
　　也没算说错。
　　从后厨里飘出来炖牛肉的香味，龙骁原适时吞了口口水：“看来我低估了教授的厨艺。”
　　岑云生露出了难得的浅笑，“既然是约会，当然要展示点技能。否则怎么能让龙先生有好感？”
　　龙骁原活到这把年纪，有着这么一张脸和身材，虽然号称对谈恋爱没兴趣，但也总是应付过男男女女，偏偏此时竟然能立刻耳朵红了一瞬。岑云生心道，军校连这个都培训么，演得这么真？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看了一眼对方后，龙骁原说，“不怕你笑话，除了我妈，还没有人给我做过饭。”
　　这年头能手动下厨的都是极少数，别说为别人做饭了。岑云生点了下头，“这很正常，我妈早逝，也从没有人给我做过。”

　　龙骁原抿了下唇，“下次换我。”
　　“你会做？”岑云生笑笑。
　　在军校被各种课折磨过的龙骁原一点头：“有多难？”
　　岑云生歪着脑袋笑了笑，默认他说得对，然后走进厨房，不一会儿端了一碗满满的牛肉面给对方：“我今天正好有空，所以能炖汤。你运气不错。”
　　龙骁原看着桌上有模有样的牛肉面，第一次见到如此生活化的岑云生，和那个一身白卦的冷淡男人很难联系在一起。
　　“今天你……有点不一样啊。”
　　岑云生抬眉：“龙先生，这不是你想要的……约会吗？”
　　龙骁原“唔”了一声，“比我想得更好。”
　　相对片刻，两个人都觉得今天的火候差不多了。龙骁原塞了一块香味慢慢的牛肉入口，不经意地开口道：“永旭医疗这家机构，教授听过吗？”
　　岑云生看了他一眼：“这个问题，应该再多问一句。”
　　龙骁原：“哦？”
　　“龙先生想问的是，永旭医疗的背后是谁吧？”
　　他这话过于直接，来得意外。龙骁原不动声色地嚼着牛肉，自己却知道眉心已经略硬了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个人，心中盘桓自己能信他几分。
　　岑云生拨了拨手里的筷子：“看来我煮的很好吃，龙先生一块牛肉嚼了这么久。”
　　龙骁原噎了一下，吞了，“好吃。”
　　岑云生笑道，“永旭医疗，成立于56年前，基因编辑技术刚刚成型，AGI的发展让大家相信人类可以永生。因此，这家公司曾经叫做永生医疗。公司创始人是当时的科技明星，所有的媒体都在报道它，人们相信它可以改变这个世界。这家公司现如今在任何渠道都搜不到任何信息。没有人知道它的前因后果。”
　　以龙骁原多年办案的敏感，他已经从语气里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专业的表情控制让他迅速把那点警觉掩去了。
　　他以“暧昧”的眼神碰上岑云生的目光，“教授见多识广啊。”
　　岑云生知道他想说的不是这个，并没有拆穿，接着说，“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的祖父和父母都死于它之手。我母亲死时，我才三岁，他们对我进行了一系列脑部测试，最终确认我没有形成记忆，才放心给我安排了一个‘家’。”
　　龙骁原的眉心再次跟着动了下，一瞬间把自己切入到约会模式，低低地说，“云生……”
　　岑云生笑了笑，“龙队不用现在就开始同情我，这才到哪呢？”
　　龙骁原知道岑云生从小到大的个人档案都是假的，身世父母也都是上面有人刻意为之，但听到他本人缓慢地冷静地这么说，心里仍是咯噔了一下。
　　“三岁就能骗过机器了。”龙骁原岔开话题，“难怪我们的警用审讯仪轻易就能被你骗过去。还真是……见笑了啊。”
　　“生死关头，人的潜力总是无穷的。”岑云生轻飘飘地说，“龙队，你们从前训练，不也是吗？各种极端条件下的求生，龙警官没少经历吧。”
　　龙骁原眯起眼不言语。
　　“约会前，我习惯查一查对方的资料。”岑云生笑道。
　　龙的履历，并非普通人能查到的。龙骁原没有问他从哪查，只是笑一笑，“这么说，岑教授的约会对象还不少？”
　　岑云生歪了一点头，一脸“我陪你玩到底”的表情，“怎么，介意了？”
　　“不至于。”龙骁原抿了下唇，“只是我以为岑教授清心寡欲，一心专注科研。”
　　“再怎么也是个男人。”
　　龙骁原把桌上的一瓶醋拿起来，往面汤里倒了小半瓶，低下头吃面。
　　岑云生被这个动作逗笑了，“龙队，未免有点太酸了吧。半碗都是醋了。”
　　龙闷头，把剩下的汤喝完了，抬头看他。“岑教授一般约会都做什么，除了亲手做羹汤外。”
　　岑云生手上拨动着筷子：“如果我说，我约会通常只是为了满足生理需求。龙队会怎么想？”
　　龙骁原只是顿了一秒钟就回答他：“……我技术还可以。”
　　岑云生的嘴角扬起，这已经是向来清冷的岑教授今天第二次笑，“我是说通常。不过龙队，你不是寻常人。”
　　“这么说，岑教授对我有别的安排了？”
　　“龙队这么给我面子，我自然投桃报李。”岑云生敛去笑意，接着道，“永生医疗这家公司之所以由当年的明星公司变得查无此司，是因为出了一个世界级丑闻。”
　　龙骁原知道岑云生不想再拐弯抹角了，于是正色：“愿闻其详。”
　　“当年所谓的技术远远没到能够扭转人的生死的程度。但是研究发现某些人群的基因更容易被编辑用来培养好的器官。”说到此，岑云生的目光锐利地撇了一眼对方，“龙队。熟悉吗？”
　　龙骁原摸了摸下巴，“是你的研究？”
　　岑云生淡淡一笑：“不是，是我祖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