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跋扈》咸味奶油

2、同桌

　　林恭一晚上都没睡好，一堆乱七八糟的梦。
　　一群人拿着手机指指点点，然后对着他笑，笑得他浑身发毛，偏偏又醒不过来，一整个晚上在扭曲的笑脸和旋转的场景里昏头转向。
　　早上六点刚到，手机闹钟准时响了，林恭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搓了把脸从混乱的梦里清醒过来。
　　烦躁得要死。
　　他从小最讨厌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
　　老爸老妈离婚之后，没人要他，小学的孩子里总有几个调皮捣蛋的，特别是乡镇的孩子，野得很。
　　林恭至今忘不了一群小男孩拿着小石头丢他，边笑边骂：“没人要，拖油瓶，拖油瓶，穿破衣。哈哈哈哈哈哈……”
　　林恭听不懂。
　　其实林恭小时候穿的衣服并不破，甚至可以说是当时最好的衣服，他家里宽裕，但父母只会用物质补偿他，乡镇里左邻右舍都认识，每次看见林恭一个人背着小书包慢慢往爷爷家走，几个坐在门前的妇女就围在一起，自以为小声地议论着。
　　“就那孩子，他爸妈离婚的时候林叔闹得凶着呢。”一个女人架着二郎腿吐掉嘴里的瓜子屑，“才上幼儿园哦，他爸妈是为了啥就离啊，可苦了孩子了。”
　　另一个也凑上来：“说不定是外头有人了——要不林叔咋发那大火，大门关得震天响，我隔老远都听见林叔骂他儿子。”
　　小林恭停住了，侧头看着她们。
　　几个嚼舌根的顿时不说话了，各自笑笑，插科打诨把刚才的话题掐了，偏头避开小林恭的目光。
　　小林恭双手抓紧了书包带，低头走远了。
　　就是这种，走在前面，背后跟着各种眼光，用自己的嘴大肆谈论着别人的故事，对你评头论足，指指点点。
　　林恭深吸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洗漱。
　　***
　　早上七点，北城A校门口熙熙攘攘全是人，到处挤满了来报道的新生，林恭拖着行李箱，绕开人群，径直往校长室走去。
　　林恭叩了叩门，一个中年男子抬起头，一见到他就喜逐颜开，立马从校长席上起身：“小林同学，来来来，坐。”
　　林恭摆摆手：“不用了唐校长，我就是过来跟您打个招呼，顺便有件事问问您，就不坐了。”
　　唐亚唐校长坚持让林恭坐下，还给林恭拿了杯可乐：“你们年轻人爱喝这个吧——林恭同学，首先非常荣幸地欢迎你来到我们学校，本来高一的那场计算机编程比赛的时候我就想邀请你，但中途你不是退赛了嘛，没来得及联系你。”
　　林恭没说话，回想那场比赛，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唐亚还在自说自话：“我打听了主办方，要到了你的联系方式，虽然你之前拒绝了很多次，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我们。我相信你对我们已经有了一定的信任，敢于把自己关乎人生的重大选择留在这里，这是非常感谢且对我校而言十分荣幸的事，我相信……”
　　林恭端着专业假笑，心里不由地腹诽：这唐校长，果然和沈司杰说的一样话痨，再由着他讲下去，我今儿不用报道了。
　　唐亚已经开始了第四个“我相信”句式，林恭忍不住咳了两声打断道：“唐校长，我就是想过来问问那个夏乐为什么会转学到我们学校啊？”
　　唐亚被这句“我们学校”哄得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扬声说：“夏乐同学非常优秀，是高一那场计算机编程大赛的第一名，打破以往最高纪录。我跟他聊过了，他愿意来我们学校。”
　　我操，个不要脸的狗东西，拿了冠军了还不放过我。
　　林恭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聊了近一个小时，林恭才逃命似的从校长室出来，办了住宿手续之后拖着行李去了住宿楼。
　　沈司杰老早就在宿舍等他，床位收拾的干干净净，就等着林恭提包入住。
　　——来了没？
　　——到了。
　　沈司杰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床边摆出一个妖娆的姿势，等林恭把门一推，立马开始对着林恭抛媚眼：“官人，你回来啦，奴家想死你了。”
　　林恭没说话，把门又关上了。
　　一定是他的打开方式不对。
　　林恭站在宿舍门口，准备好进去就打断这妖艳贱货的腿，结果刚推门就被一团彩带打在脸上，打得脸生疼。
　　沈司杰刚准备大笑着庆祝林恭和好基友的同居生活开始，就看见林恭一脸痛苦地捂着脸蹲下来了。
　　“我操，你怎么了，这玩意儿还能伤人啊。”沈司杰立马蹲在林恭边上伸手掰他捂脸的手，“操，快让我看看打瞎了没？”
　　然后他看见林恭嘴角勾起的笑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林恭抓着他的手腕往后一板，自己借力压上去，膝盖打在沈司杰后背上，直到把人死死摁在地上不能动了才开口：“你他妈今天废了。”
　　沈司杰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脸和地面挤压得几乎变了形，他疯狂地扭动身子，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林恭还是稳稳当当地压在他背上，最后他喘着粗气求饶：“林爷爷，林爷爷……你放小的一马，小的以后供着你。”
　　林恭又使上点儿劲，冷笑一声：“老子是过来上学的，不是放马的。”
　　沈司杰叫苦不堪，感觉林恭看着不重，实际真的能把人压得喘不上气儿，忙道：“我……我有情报！夏乐！夏乐有情况！”
　　林恭闻言挑了下眉，从沈司杰身上起来了。
　　沈司杰揉揉这儿敲敲那儿，拍干净身上的灰尘，苦着脸说：“我找徐哥问过了，夏乐是被唐老鸭找来的。”
　　徐哥是沈司杰的班主任，唐老鸭就是唐亚。
　　林恭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说：“我知道。”
　　沈司杰已经去了宿舍自带的淋浴间，大声说着剩下的情况：“夏乐不是冲你，放心，当初参加比赛的时候不就闹了个误会吗？有什么好计较的……诶，我靠，林恭你他妈把我脸在地上磨这么脏！”
　　林恭把宿舍门关上，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闻言呛了一句回去：“又没烂——继续说，再打岔我不介意再磨一次。”
　　沈司杰嘟囔了一句“没人性”，继续说：“夏乐之前不是在附二嘛，跟人结梁子了，学校让他滚蛋，要不就背处分，他%￥&*@……￥……%#@……#@……。”
　　林恭：“？？？你在说什么？”
　　沈司杰在一阵水声中回复：“你听不见啊，我在洗脸——我刚说夏乐估计是在原来学校待不下去了才来这儿的吧。”
　　林恭没说话，沈司杰洗完脸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人一块去了教室。
　　***
　　教室里吵吵嚷嚷的，一群人坐在座位上谈天说地，还有不少坐位子上摆弄手机的，女孩子大多化了妆，穿着各种直男审美难以理解的衣服。
　　A校是北城最大的艺术类学院，学科太杂，新开设了计算机编程课程，还和国内一所专业的计算机重点大学牵了线，唐亚这么急着招纳林恭，主要还是撑撑门面，想来个开门红吧。
　　林恭准备和沈司杰找个位子一块儿坐下，结果他偏头一看，好基友已经激动得脸红了，两眼都放着光。
　　顺着他的目光看，能看见一个长相甜美身材娇小的女孩子，笑盈盈地听旁边的女生说些什么，时不时应两句，聊得开心了就捂着嘴笑起来，眼睛都弯成月牙。
　　啧啧。
　　林恭认识这个女孩，这个让沈司杰说遇到爱情的女孩是学美术的，A校舍得花钱，校园里有人工湖，经常有美术生在湖边立个画架写生。据说沈司杰第一次见到这个叫薛诗甜的女孩的时候正在骑车过人工湖的桥面，看人看呆了差点骑湖里去，还让林恭嘲笑了好久。
　　林恭笑他犯花痴，沈司杰只是高深莫测地说：“等你有一天遇上了你喜欢的人，你也会这样，眼里盛不下其他任何东西，除了她。”
　　此刻的林恭非常想找个盆在沈司杰下巴底下接口水，他看人姑娘看的眼都直了，薛诗甜自从“骑车事件”之后就认识他了，这会儿看见沈司杰，招手打了招呼，沈司杰立马屁颠儿屁颠儿的去了。
　　果然兄弟是用来抛弃的。
　　林恭没办法，只好在第一排的空位坐下了。
　　周围乱糟糟的，林恭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只能坐在位子上等老师来，他刚准备掏手机看一眼时间，余光瞥见他桌旁的两条腿。
　　林恭抬头看向桌旁的人，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夏乐反戴着黑色棒球帽，耳朵上挂着个骚气的耳钉，黑色T恤还带着不明所以的涂鸦，破洞牛仔裤能看见腿上大片白皙的皮肤。
　　林恭把人从头看了个遍，心想：这人好骚。
　　夏乐不知道林恭在想什么，但在林恭又一次抬头和他对视的时候还是凑上去直接挤到林恭边上坐了下来，一边放包一边说：“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啊，老恭啊。”
　　林恭嘴角一抽，又是这个称呼。
　　本来夏乐这种招摇的打扮很吸引女生的注意，他进班的时候不少女生都开始激动，一个劲儿地打听这帅哥谁，结果还没打听清楚，就先被夏乐一句“老恭”震住了。
　　也不怪别人，谁听到这话，第一反应都是“老公”好嘛。
　　夏乐还在不停地说：“老恭啊，我记得你不是在附一吗？怎么来这儿了？上次比赛你比一半就退赛了好可惜哦，人家还想和你比一场呢。”
　　林恭简直无力吐槽，能不能说话不带语气词。
　　夏乐这边还在“老恭”长“老恭”短，后座的女生已经炸了锅，两个女生先是激动得连拍了好几十张两人的合影，还压低声音相互用激动的语调对话：“我的天哪这是不是真的我刚拍照手机都拿不稳我嗑到真的了啊啊啊啊啊啊死而无憾了！！！！！”
　　另一个也兴奋地补充：“我也是我也是！没想到夏乐真的喊林恭老公诶！我嗑‘临夏’嗑了快两个月了！！！！！”
　　两个人跟认亲似的握住对方的手，郑重地说：“嗑‘临夏’就是姐妹。”
　　林恭忍不住了，回头看了一眼。
　　两个小姑娘噤若寒蝉，没再说下去。
　　夏乐自顾自讲了好久，也没见林恭回复什么，只好找后面的女生聊，两个女生都快把自己的的手抠破了，才忍住尖叫的心情，耐心地等着夏乐开口。
　　夏乐：“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啊，老恭好像很在意。”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真的叫老公！！！！！
　　左边的女生死死拽住自己的衣角，拼命遏制住自己锤桌子的冲动，尽量保持语气正常地说：“我们在聊贴吧。”
　　夏乐点了点头：“哦，我很少玩贴吧。”又转向头问另一个女生：“贴吧有什么新闻吗？老恭的？”
　　右边的女生没答话，双手掐在左边女生的手臂上，头都埋在她肩上靠着，心里不住的咆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我要被甜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恭终于忍不住了，回过头把夏乐的身体掰回去，说：“坐好了，贴吧少看……影响学习。”
　　夏乐对他笑了笑，“嗯”了一声当回应。
　　观看了全程的两女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去贴吧发帖我嗑到真的啦我的天啊快给我血包我要被他俩萌得残血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安静点安静点，徐哥来了。”
　　原本吵嚷的教室因为这句话瞬间安静，徐安拿着一堆资料进了班级，扫了一眼基本都是以前的原班学生，于是就拍拍讲桌宣布：“反正大家都认识，这位子就不调了，就这么坐吧——先来欢迎一下我们班的两位新成员，林恭夏乐，你俩先上讲台做个自我介绍。”
　　不调了？就这么坐？和夏乐做同桌？
　　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