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跋扈》咸味奶油

19、家庭

　　检录完了之后看台边上全是换运动服的。
　　林恭也不换衣服，毕竟在一群田径体育生中间他跑得再快也就是重在参与的水平，根本不够跟人比，易毅短跑也不擅长，他耐力好主攻长跑。
　　夏乐特别闷骚地换了一套田径运动服，黑色的贴身服更衬得他看起来腰细腿长。
　　七个跑道，就林恭一个穿着常服。
　　热身环节，五个体育生互相挑衅搞对手心态，林恭夏乐显然被无视，认为构不成任何威胁，直接省略对他们说垃圾话搞心态的环节。
　　即使没人跟夏乐说骚话，夏乐也要自己创造快乐。
　　“诶，兄弟。”夏乐拍拍边上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参赛运动员，“你们平常训练跑步多少秒算及格？”
　　边上的男生还在活动脚踝，看了一眼夏乐说：“教练定的12秒。”
　　夏乐在边上咂嘴：“啧啧，你们常态人就是定这个标准吗？你们教练跑步姿势说了什么吗？运动加速度学得怎么样？怎样做到跑步过程中以最大有用功完成跑步全程？没说？”
　　体育生学渣在边上听得一愣一愣的，跑步姿势倒是说了，加速度有用功是什么鬼？
　　夏乐拍着学渣的肩语重心长地说：“跑步也是一场需要技巧的考试，理论虽然不是必要，但如果能帮你事半功倍，那何乐而不为。摩擦力也有很多种，有时候地转偏向力、风速、万有引力都会对跑步者有阻碍作用。”
　　学渣听得认认真真，即使他听不懂。
　　夏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怎样把这些阻力降到最小让我们的跑步过程轻松愉快呢？主要的解决方法是改变落地的角度。其实这很好改变，只需要将我们平常惯用的脚尖施力改变成脚跟施力。”
　　学渣一脸懵逼，疑惑地说：“可是教练不是这么说的……”
　　夏乐舔舔嘴唇说：“嗯……知道制动刹车吗？”
　　学渣摇头。
　　“那就是了。”夏乐一脸认真地说，“脚尖越用力，摩擦力越大，不仅会影响我们跑步，还容易造成球鞋的损伤，你脚上的Nike是定制的吧，这么漂亮的配色磨损多就不好看了啊。”
　　学渣还是想说：“可是教练说了……”
　　夏乐眯起眼：“不要总是听教练的，球鞋重不重要？”
　　学渣点头道：“重要！”
　　夏乐再进一步：“比赛重不重要？”
　　学渣再点头：“重要！”
　　“好！兄弟你信我，这次比赛你第一稳了！”
　　“稳了！”
　　林恭在边上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
　　夏乐完成了他的忽悠大业，又扭过头看林恭。
　　林恭扶着夏乐的肩笑得说都说不出来，好不容易止住笑说：“你怕不是传销的头目，人都被你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你收拾收拾去讲课吧，有了你学生再也不怕学会知识了，这忽悠水平绝了哈哈哈哈哈哈……”
　　夏乐自然地把手搭在林恭腰侧，得意地说：“看，这就是主角的嘴炮，你等着吧，这次咱俩肯定能拿名次。”
　　他们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很久，直到裁判吹哨让他们在跑道上做预备动作两个人才分开。
　　裁判看他俩眼神都不对了。
　　林恭深吸一口气，余光能看见夏乐整个人浸在阳光里，想到他带着一点小嘚瑟的得意就忍不住想笑，嘴角越发上翘。
　　裁判已经在倒数了。
　　大脑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肾上腺素不断上升，心脏跳动加快，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被调动，沸腾着欢呼，在如此激动的时候，林恭听见夏乐在边上轻声说：
　　“老恭，加油。”
　　林恭没有反应的时间，发令枪响，所有的感官都用来专注比赛。跑道两边的观众不断地大叫着尖叫着为参赛选手加油，林恭听不见，他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耳鸣了。
　　他裹着风，无所谓落后，他往前跑，无所谓比赛，就这样放肆地向前跑，冲破一切，就这么往前，无所谓有什么。
　　林恭的耳鸣直到他冲过终点线才好，他刚刚减速，就听见后面夏乐大喊：“林恭！”
　　林恭转身，和飞奔过来的夏乐抱了个满怀。
　　夏乐一脸兴奋地勾着林恭脖子，叽叽喳喳地不停说：“老恭你刚跑得好快啊，我在后面都追不上你，没想到你看着不能跑没想到深藏不露啊……”
　　他俩在终点线说说笑笑，看到边上田径队的在被教练训。
　　教练一边踹被夏乐忽悠得跑出倒数第一的学渣一边骂道：“你今天怎么跑的？你他妈的今天裹着小脚上跑道的啊，跑的姿势不对，落地施力也不对，我平常教你的都忘哪去了？丢人！”
　　学渣捂着被踹疼的屁股委屈地说：“边上的同学跟我说的……”
　　教练又对着他没捂住的一边屁股一顿踹：“都说了垃圾话别听别听，老子天天跟你说不上是吧，国家队想不想进了？比赛要不要参加了？再因为垃圾话输一次我把你腿卸了。”
　　学渣扁着嘴答应给教练拿到两项金牌才被放过。
　　然后期期艾艾地看了夏乐一眼。
　　夏乐双手合十给他道了个歉。
　　林恭跟夏乐回了班级的休息处，易毅凑过来就夸：“班长副班长你们牛pic啊，刚你们那一队我还以为没希望了，没想到还能拿个倒数第二第三，我从来没见过一一输过。”
　　林恭在边上喝水，闻言放下水杯问：“一一？”
　　易毅指着在跳高场准备的学渣说：“就刚刚跑出倒数第一的——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发挥成这样，他才十五，被我们教练愣是拐进来当亲儿子养。”
　　林恭嗤笑，哪有这么踹亲儿子的。
　　易毅还在介绍一一的“丰光伟绩”，什么虽然十五岁但天赋极高，因为跳了一级直接上的高一所以成绩贼差，但是论跑步就没输过谁，吊打高二高三学长都是常有的事。
　　夏乐在边上听着，忍不住问：“他才高一啊，我们不是高二的比赛吗？”
　　易毅换好自己的鞋，站起身跳了几下测试，没问题后就准备去检录了，听到夏乐的问题笑着说：“咱教练宠他，说高一不够他打，让他独自面对受过两三年训练的学长感受差距。”
　　“噗，好惨。”夏乐坐在看台上边伸懒腰边说。
　　林恭在边上翻比赛时间表，夏乐凑过去问：“今天还有比赛吗？”
　　林恭摇头，合上时间表。
　　一直放在边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林恭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夏乐问：“怎么了？”
　　林恭敷衍了一句没事，走到一个安静些的地方接电话。
　　他接电话时会在原地动一动，夏乐看着他下意识的小动作还有点想笑，然后就看见林恭聊着聊着抬头看向操场外。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操场外，手里同样拿着手机。
　　林恭看上去有些不高兴，手指一划挂了电话，走回到夏乐身边说：“我有点事，你管管班上的比赛，别玩儿忘了。”
　　夏乐下意识抓住林恭的衣角拉住他，林恭转身要走的动作停住了，问：“怎么了？”
　　夏乐咬咬嘴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做出这样的动作，手指勾着衣角又放开，说：“你去干嘛？”
　　林恭又抬头看看操场不远处的男人，耐心地说：“我家里的事——你管好班级，我今天下午也来不了了，明天咱俩的4×400接力赛我会来的。”
　　林恭在夏乐头上揉了一把，笑了一下之后走出操场，和男人大步走出学校。
　　夏乐感觉心里塌了一块，揪了几下林恭摸过的头发，重新坐下看比赛。
　　然后一下午的比赛，夏乐都过得没滋没味儿的。
　　他只报了两项，一百米跑和接力赛，本来就是重在参与的水平，根本不够人打，连小组赛都没能冲出重围，只能苦哈哈地看着易毅在跑道上浪。
　　于是无聊地点开了贴吧。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啊，不是。
　　全是合照。
　　夏乐点开了评论最多的那个帖子。
　　【1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2楼：楼上你吵到我眼睛了】
　　【3楼：我把民政局搬来了你们快给我原地结婚！立刻！马上！！！】
　　【4楼：看这情侣服穿的，看这拥抱抱的，看这对视甜的，awsl】
　　夏乐边翻边笑，还找到一张自己很喜欢的，构图精妙，色调温暖，两人卫衣中袖上的爱心各掩了一半，但贴在一起的布料又把两个半心凑成了一个整。
　　保存原图……设为桌面……奈斯！
　　夏乐看着养眼的手机壁纸，可算气顺了些，收了手机继续看比赛。
　　可惜走掉的林恭不开心。
　　***
　　“爸，我还没放假。”林恭坐在副驾驶，侧头看着正在开车的男人。
　　林隋安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打着转向灯转弯，认真专注地盯着前方，毫无情绪波动地说：“我知道。”
　　林恭火了，在边上喊：“那你来学校接我？我有比赛。”
　　林隋安还是一个语气：“你之前答应好的。”
　　林恭憋着火重重靠在椅背上，抱胸说：“我说了我会去，但我没说现在，国庆假期还没开始，我还不想回去。”
　　驾驶座上的男人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还是用的平常读法律条案冷冰冰的语气说：“今年你不用回英国了，你妈公司出了点事。七天假你自己安排吧，我还要出趟差。”
　　林恭紧蹙的眉头松了些，没回答，头扭到另一边看着窗外飞速向后看不出原样的景象。他对着映出自己面容的玻璃窗，慢慢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之后一路无言。
　　林隋安把车停到餐厅的停车场，林恭兀自等在停车场门口，等林隋安停好车，两人一起进了餐厅。服务生穿着白衬衫带着领结，一见到客人就带着微笑轻声询问，然后将林隋安父子带到了一个包厢门口为他们打开了门。
　　包厢里只坐着一位穿着酒红色礼服的女人，一见到林恭就站起身凑上前亲了他脸颊，林恭面无表情地擦擦沾染的口红，开口叫道：“妈。”
　　林恭妈妈Setlla是个英籍华人，父母早年移民到英国，从小就在英国长大，自信大方谈吐优雅，长相还带着一点中国的古典美。
　　是个美人，但也是个工作狂。
　　林隋安大学时留学英国结识这位魅力无穷的女性，在英国打拼事业娶了美人，在专业领域越来越出名，做事雷厉风行。
　　是个精英，但同样是个工作狂。
　　两人狂不对狂，新婚的热情在结婚半年后就散了个干净，林太太想出去工作，却无奈地发现自己怀孕，苦哈哈地休了三个月的产假和哺乳假，孩子一生就丢给了保姆。
　　就这么过了三年，两人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东拼西凑都凑不出一个空去领张离婚证，又拖了两年才离了婚，林隋安回国发展，林恭成了两人谁都不要的拖油瓶。
　　五岁的小林恭坐在地毯上抱着玩具熊，瞪着大眼睛看不断争吵的父母。
　　“Why don\'t we say who will raise child when we get married”Setlla带着烦躁问林隋安。
　　被质问的男人还是保持着平常的腔调说：“I don\'t want to raise him.”
　　Setlla冷哼一声，拨了拨自己从肩上滑落下来的头发说道：“OK,send him to the welfare home. Anyway, no one wants him.”
　　一段并不激烈的争吵给林恭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他太小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防备地看着所有接近他的人。善意的或恶意的，他分不清，太害怕了，所有人都像是要将他丢掉，没有一个人愿意要他。
　　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