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乙方大人》蝉不休

5、第 5 章

　　室外温度很高，室内打了冷空调，二十七八度的样子，空调是中央空调，冷风从天花板均匀的往下吹，并没有对准檀墨，但明显夏燃的体温比檀墨高很多。

　　夏燃问：“檀老师，你冷吗？”
　　他握着檀墨的手没松开。
　　“不冷，正好。”檀墨说，不露声色把手从夏燃火热的手心里脱离出来，放到身侧时舒张了一下，不是有洁癖或者别的什么，只是不大喜欢别人在他体表留下温度。
　　夏燃的手心太烫，烫的他的心有些慌，以至于没注意到夏燃对他的称呼。

　　林深寻鹿公司设计总监的门被敲开，一个身材高挑，看不出化妆痕迹的漂亮女孩出现在门口。脸颊红扑扑的，扎着高马尾，发尾微卷，身穿一条橙色吊带及膝连衣裙，不等檀墨说话就走了进来。

　　女孩看了看檀墨又看了看夏燃，再看看桌上夏燃喝掉大半的奶茶和原封不动的泡芙，问檀墨：“师兄，你朋友的儿子呢？”
　　“是你吗，小帅哥？”她双手叉腰，一脸严肃的低头问夏燃。

　　夏燃向来对女孩子另眼相看，又被叫了声小帅哥，当即笑起来，桃花眼下一对饱含深情的卧蚕，左脸颊浮现一个柔情酒窝，双唇微微咧开，嘴角勾起少许，露出一排晃眼白牙。
　　他坐的是转椅，一只手搭在椅子把手上，两条长腿慢悠悠的晃啊晃，带着椅子把身体摇啊摇：“是我啊，小美女。”

　　这位女孩被夏燃叫了“小美女”后先是一愣，再看看夏燃。可能夏燃笑得太好看，她脸色温和了些，从桌上的纸袋里拿出一个泡芙，举着它，小心绕过尾端一靠近就有可能扎人的办公桌，走到檀墨旁边鼓鼓脸颊撒娇：“师兄。”

　　“怎么？”檀墨将眼睛从夏燃脸上移开，柔声询问女孩。

　　女孩叫陈莘莘，檀墨少年时曾在她家拜她爷爷陈博州为师学古琴，“师兄师妹”的叫法还是陈博州提的。
　　娃娃时期陈莘莘就喜欢缠着檀墨，大学毕业后依旧，瞒着家人和檀墨到林深寻鹿公司成功应聘，工作了小半年，在同事帮助下也算完满完成了几个小单子。
　　又仗着和檀墨熟悉，在公司比别人骄纵。

　　她下午才和她的难搞甲方见完面，顶着大太阳从外面回来，见同事们都有奶茶就她没有，一问，才知道给她叫的奶茶和泡芙被师兄拿走，用来招待“朋友的儿子”了。
　　原本以为喝奶茶吃泡芙的“朋友的儿子”是个小屁孩，没想到是夏燃。虽然夏燃年纪不大，但毕竟是个成年男人。用奶茶招待，师兄真是别出心裁。

　　“这是我的。”陈莘莘晃动手中泡芙。
　　“我让人另外给你叫了，还没到？”檀墨点点桌上的合同向陈莘莘介绍，“夏燃，现在是我的甲方了。”

　　参与“燃木”第二次会议的人多了些，会议室被填满一大半。
　　这要归功于李昂为“燃木”孜孜不倦的招新。
　　但前台还没找到，卓然双胞胎的要求有点刁钻。

　　卓然和秦天时商量着把第一套明式家具的设计方案定了。

　　第一次开会他们俩吵了一架，卓然认为做家具前要先把图纸设计出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设计图纸又涉及很多门学科，比如说人体工学。
　　但秦天时说他做老家具不需要图纸，祖上传下来的形制都刻在脑子里，做之前拿笔画一下就行，是约定俗成。
　　还是夏燃见他们吵的太厉害，想了个说辞：“秦师傅，我们不做老家具，我们要做偏现代的明式家具。让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好接受一些。所以你得配合一下，让卓然把老家具重新设计一下。”

　　秦天时才不情不愿的对卓然说：“你要设计可以，别搞花头。你们大学生学了点知识就爱做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弄的我做也不好做，改也不好改。”
　　卓然立马严肃的反驳他：“我不是大学生，我是研究生。”
　　这次开会卓然和秦天时紧挨着坐在一起，夏燃略感欣慰。

　　至于吴红，“林深寻鹿”等江南市大大小小设计公司的资料就是她找来的。另外也帮了夏燃和李昂不少忙，表现算好，没有太菜鸟。

　　轮到夏燃了。
　　夏燃首先表示他对夏氏集团企宣部的主管段思明感到非常失望，因为在夏燃去找他做logo的时候，段思明拖拖拉拉，态度模棱两可，不大想给他做。浪费了夏燃好多时间。
　　并且对大家说他找到了一个很靠谱的品牌设计师，做出来的logo保证能让“燃木”看上去很有档次。

　　其它人也有事说事，把前事总结一下，又把接下去的事都安排了一下。
　　散会后，卓然让夏燃留一下，秦天时也没走。

　　“怎么了？”夏燃不明白。
　　卓然打开笔电把家具图纸点开，神秘兮兮的说：“这是‘燃木’的绝密，在产品上市前只能我们三个知道。”
　　夏燃问：“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吴红也不能告诉吗？”

　　“你不知道国内家具厂都爱偷款式吗？我今天图纸一画，不做好保密工作明天可能就有人卖跟我图纸上一模一样的产品了。”卓然瞪圆了眼睛说。
　　“这么夸张？”夏燃不大信。
　　他这才发现今天卓然没戴眼镜，一双眼睛睫毛很长，瞳孔竟然是蓝灰色的。鼻梁周围布满了浅褐色小雀斑。
　　卓然今天的穿着也有些稀奇，头上一顶淡蓝色棒球帽，帽檐在后，身上一件深蓝色T恤，裤子倒是黑色的，但鞋子又是蓝色，瞪着圆眼睛的时候活像一只表情夸张的俄罗斯蓝猫。

　　永远像猫的卓然煞有其事：“是啊，他们本事很大的，防着点不会错。”
　　秦天时也说：“是要防，不仅要仿对家，还要仿内部员工。前几年钱罄临走不还偷了很多新款图纸吗？”
　　“钱罄是谁？”夏燃问，“他偷图纸干什么？卖钱吗？”

　　秦天时咂咂嘴，压了些音量：“你堂堂董事长的儿子连钱罄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夏燃如实说。
　　卓然：“我也不知道，他谁啊？偷图纸想自己照着做吗？”

　　“他本来是老徐手下的销售……”说出这话秦天时又停了，“不能说不能说，这是徐董事心里的刺。我要说了你们再给我传出去我还怎么混。”
　　卓然的大圆眼睛异常真挚：“秦师傅，你一定要说，你说了，我们夏总才能知道图纸的重要性。你不说，他不知道我的设计的价值，我都不想给他看。”
　　卓然把笔电“啪”的一下合上，对夏燃说：“我不给你看了。”

　　夏燃正准备看，眼前的笔记本屏幕突然变成了桌子面，他只好皱皱眉头一脸懵逼。
　　秦师傅没被他说动，卓然的娃娃脸实在是不太稳重。

　　卓然又说几句：“我们都是自己人，我俩签过保密协议的。我不会给你说出去的。夏总更不会了。”
　　秦天时一愣：“你别又乱七八糟的。”保密协议是跟夏氏签的，只对夏氏有效，他们个人之间又不受约束。
　　卓然气馁，瘫坐到椅子上。

　　换夏燃问：“你说的老徐是我徐叔徐怀悯吗？”
　　“是啊。”秦天时说。
　　徐怀悯跟着夏明城创业，现在是夏氏集团的持股董事。人长得瘦小，气量也小，脾气急爱记仇，秦天时不肯说也情有可原。

　　夏燃给秦天时端来一杯水，讨好道：“秦叔叔，我不是爱嚼舌根的人，你跟我说说吧，哪个钱罄啊，他做了什么？”

　　秦天时被夏氏集团董事长的儿子叫了声叔叔，又奉了杯茶，顿觉脸上有光。这可是徐怀悯这种老董事，段思明那种老部门主管才能享有的待遇。秦天时接过水慢悠悠喝了一口，再品一品，茶水更有滋味了，声音也更洪亮了：“钱罄，就是老徐的侄女婿。”
　　卓然问：“不是销售吗，怎么又成侄女婿了？”
　　秦天时看他一眼说：“他销售成绩好，老徐愿意提拔，提拔着提拔着就成了亲戚，很难理解吗？”

　　“不……不是，我多嘴了，您继续。”卓然在这种事上向来随意，不和秦天时计较。
　　秦天时本来就不大服比他年轻很多的卓然指挥他干活，有机会就要怼上一句，怼完一句神清气爽：“但是钱罄是个白眼狼啊，养不熟，野心大。学了点本事就想自己开厂，和夏氏的合约一到期，他要另立门户，偷了图纸跑了。偷的还是当时我们刚刚做出来没来得及上市的新款的图纸。”

　　“他找工人开夜工把这些款式赶出来，在夏氏新款上市前先开卖了。那时老徐主管销售，被钱罄这么一搞还怎么卖货。老徐呕的呀，吐血的心都有。”说到这秦天时连连摇头，“而且他做的东西品质特差，远远比不上我做的。”
　　卓然夸张的张大嘴巴“哇”了一声，快速找了些常用又不大恰当的词语：“秦师傅好霸气，姓钱的好卑鄙。夏总，你听听，这就是不好好保护图纸的后果。”

　　秦天时打开了话匣子一时难收：“钱罄临走还抢了很多他经手的客户，员工也被挖走不少。”秦天时有点骄傲，“他也想挖我，问你爸给我多少工资，他给我加点。我不去理他。我和夏董是过命的交情，一点钱算什么。”
　　“这是当然，我爸……特讲义气。”夏燃此前从没听夏明城说过秦天时，只能随便敷衍。

　　“但是钱罄把我们的设计都拿去用了，我们不能起诉他吗？”夏燃不解了，“我们事先也没申请专利吗？”
　　卓然气呼呼道：“他们这种人根本不会尊重设计师的劳动成果，把好好的设计改一改，做出来的成品跟原来的图纸看着一样，其实又不一样。家具嘛，桌子只能是桌子，椅子只能是椅子，都大同小异。我们又是做仿古的，外观设计专利和实用新型专利就是鸡肋，弄不好还要被起诉专利无效。发明专利最有用，但我们做家具的能发明什么？他们仿的是外形又不是工艺。”
　　说完还是很气，嘴角下撇把脸鼓起。

　　秦天时倒没觉得有什么：“都这样，不止家具行业，服装、玩具、吃的用的。只要有人生产，就有人盗版，假冒伪劣也多的是，没办法管的。”
　　夏燃没有卓然义愤填膺，也不像秦天时那么消极，只是问：“我们就没办法防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