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乙方大人》蝉不休

2、第 2 章

　　烟灰色现在和夏燃面对面站着，身上有烟草味道。夏燃不抽烟，不喜欢烟味，他的烟草味不难闻，很清冽，至少不招夏燃反感。
　　个子比夏燃高，岁数看上去比夏燃大，也大不了几岁。皮肤很白，但白的不怎么健康，像是经常在室内晒不到阳光捂白的。
　　他朝夏燃点头致意，看过来时眼神淡漠，好像他眼中的夏燃并不是实体。
　　没有开口说话，绕过夏燃走了。

　　夏燃不大喜欢他看人的眼神，冷冷一瞥，不透露一点感情。
　　也不喜欢他苍白的脸色，连嘴唇都没多少血色，浅浅抿着。

　　可偏偏气质不俗，虚无的飘渺感和让人难以抗拒的信服力矛盾又不违和的融在他的神态与体态中，如带刺的荒野白玫瑰，芬芳扑鼻，行踪难觅；又如久酿的醇酒，一闻倾心，一喝上瘾。
　　这种独特的男性魅力可能是天生的，也有可能是久经磨砺沉淀后才养出来的。
　　是夏燃，包括他周围一群咋咋呼呼的小年轻们暂时，甚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的。

　　莫名的，夏燃的目光粘上了他，从他的眼睛，鼻梁，侧脸，耳垂，漆黑的头发，一直到脖子，到后背，到走路时偶尔显现的骨感脚踝……

　　他好像一点都没有察觉，只顾往前走。
　　也有可能察觉了，只是不想搭理。

　　直到夏明城站在办公桌后喊，“在看什么，给我进来”。夏燃才回神，不自觉瑟缩了一下，庆幸夏明城没看到他摔跤，拍了拍屁股后面并不存在的灰，低下头，慢吞吞进屋，叫了声：“爸。”

　　夏明城把电脑屏幕转向夏燃，打开的网页上是一个微博话题：“小水姐姐疑似与夏氏唯一继承人恋爱”。
　　配图只有一张，夕阳西下，在他们一伙人常去的酒吧门口，夏燃搂着一个女孩。

　　小水姐姐是个最近大热的网红。

　　在夏明城眼里，不管她火不火，网红都是个很不入流的职业，不，在夏明城看来网红根本都不算个职业。
　　在夏明城的规划里，夏燃该和他所在圈子里最配得上夏家的女儿结婚，绝对不允许儿子和一个靠炒作出点小名的网红谈恋爱。
　　夏明城非常爱惜羽毛，像这样的绯闻即使只有半条都是在打他脸。

　　“解释一下。”夏明城面无表情的说。
　　以夏燃为数不多的应对夏明城发火时总结出的经验看，夏明城越没情绪越可怕，不知道接下去有什么事情等着他。
　　夏燃结巴着否认：“我，我没有……”
　　他都不知道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对这个女孩也没有印象，无从解释。
　　“没有什么？没有骗我？还是没有和她谈恋爱？”
　　“……没有谈恋爱。”

　　夏明城问：“是不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夏燃声如蚊蝇，低下头不敢看夏明城的脸。
　　夏明城告诉他：“昨天，你告诉我你在写论文，半个小时后，这张照片被人发到网上。经过一夜发酵，这个话题上了微博热搜。”
　　夏燃刚刚也刷了微博，并没有这条消息。
　　“你来之前我把它压下去了。”像是能把夏燃看穿似的，夏明城又说了一句。
　　小水姐姐，一个网红而已，夏氏重压之下翻不起什么大水花，小水滴都翻不起。

　　“说吧，怎么办？”夏明城坐进豪华办公椅，双手搭在扶手上，右腿压上左腿，翘起二郎腿，平静的看着夏燃。
　　平静的像暴风雨马上要来。

　　从夏明城办公室出来，夏燃无精打采，脸色煞白，仿佛刚褪一层皮。

　　上车后夏燃马上给张弛打电话：“你看到我的热搜了吗？小水姐姐怎么回事？”
　　“还热搜呢，把你美的，早没影了。上热搜的滋味如何？”张弛不知道夏燃这边什么情况，兀自玩笑。
　　夏燃想骂人：“我爸知道了！热搜就是他压下去的！”
　　“哇靠，你爸知道了？你还好吗我的燃燃小可怜？”张弛不敢想象夏燃经历了什么，差点跳起来。
　　“不好！”

　　“你爸要怎么处置你？别急别急，咱们合计合计。”
　　“合计个鬼。”夏燃想哭的心都有，“我现在只想知道小水姐姐是哪个，什么仇什么怨要这么害我！”

　　夏燃从没关注过什么网红，昨晚一起玩的时候也没听人说谁是网红，一早见到夏明城才知道原来他还搂过一个网红？

　　张弛难得卡顿。
　　“就是你那位缪斯对不对？让你骗我出来偷拍我照片？”
　　“……是，但是，可能，有什么误会？”张弛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热搜是被买上去的！”
　　“真的假的？为什么买跟你好的热搜，不买跟我在一起的热搜？我比你差吗？我家境没你好？没道理啊。”张弛的父亲以前是做金融的，P2P诞生后办了资产管理公司，如今俨然成了金融大鳄。江南市富人圈里张父财力与夏明城不相上下，名声远不如夏明城。

　　夏燃没好气的问：“这是重点吗？”
　　“好好好，我叫上秦晋，等会儿我家见。”

　　一切尘埃落定，见这两货一点用没有。

　　夏明城坐下后给了夏燃两条选择，一是从今天起做夏明城的助理，从早到晚跟着他，一步都不能离开。等时机到了继承夏氏。
　　二是办一个夏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做一个夏明城指定的品牌，当做对夏燃的试金石，成功了继承夏氏。
　　反正结果都是继承夏氏。
　　好像夏氏才是夏明城的儿子，夏燃只是夏氏的奴隶，是包身工，是长工！
　　更何况夏氏又不是个馒头，有这么容易继承的吗？
　　夏明城太高看他了。

　　出国继续读书是别想了，夏燃的留学准备白做了。
　　存零花钱的卡也被没收了，夏燃成穷光蛋了。

　　夏燃好气啊，最终选了二。
　　第二条选择——品牌名“燃木”，主营明式家具——夏氏集团是做家具起家的。

　　兜里还揣着夏明城给的一张名片。
　　正是那抹眼神淡漠脸色苍白还算有点气质的烟灰色背影的名片。

　　名片通体漆黑，磨砂质感，浅灰调的银色在正面左上角烫成两个设计感极强又很具辨识度的字：“檀墨”。
　　下面是排版工整的一系列联系方式，印银。右下角一个二维码，也印银。
　　背面一个抽象银灰鹿头，隐约藏在迷雾中。
　　除了黑就是银，低调奢华，全是逼格。

　　夏燃前后翻看一遍，当着夏明城的面虔诚的把名片塞进屁股后边的裤子口袋里。

　　夏明城说檀墨是个品牌设计师，当着夏燃的面夸了他一句。
　　虽然只有一句，但从夏明城嘴里说出夸人的话实在是非常难得，夏燃印象里夏明城就没夸过人。
　　还特地表示“燃木”找他设计不会错。
　　夏燃觉得好笑，再厉害的设计师也仅仅是个设计师而已，还能上天？用得着一个集团老董亲自指定吗。况且夏氏集团企宣部的人都是吃素的？连个品牌设计都做不好全部卷铺盖走人好了。
　　即使真做不好，全市，全省，全国，哪怕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个厉害设计师了？
　　这个檀墨莫不是给他爸灌了什么强力迷魂汤。

　　夏燃把名片找出来对准副驾驶座前的垃圾桶，迟疑一下，丢进了手边的车载置物箱。
　　这才像了了一桩心事似的，发动车子直奔张弛家。

　　张弛住的地方离宸景小区不远，离夏氏集团总部有点远。
　　夏燃被堵了近一个小时才到。

　　敲开门，夏燃看见张弛，气不打一处来，还没进屋就问：“小水姐姐人呢？就消失了？”
　　张弛捂胸口：“还没找到，估计躲起来了，我还伤心着呢。”
　　“你有心吗？”夏燃推开他往里走，“你就一个缺心眼！带人出来玩不知道先调查一下。”
　　“我错了，我燃。”张弛也是真理亏，跟在夏燃身后讪笑，“你爸有没有怎么你？”
　　“你还敢提我爸？！”夏燃转身气狠狠的问。

　　两人的剑拔弩张在秦晋进门后被打断。
　　三人中只有秦晋算有点谱，托人找了小水姐姐的朋友。
　　从朋友口中得知，小水姐姐之所以选中夏燃做这个冤大头，一是夏氏名声好，借夏氏炒作能挽回点形象。二是夏燃长得帅，和他传绯闻有面子。
　　还有就是，夏氏集团是做实业的，网络这块对做实业的企业来说向来是短板，小水姐姐天真的以为夏氏是个软柿子。

　　“不是，她怎么想的，她脑子有坑吗？得罪我爸对她有什么好处？”夏燃又炸了。
　　张弛说：“没好处，她会死的很惨。”
　　“我更惨好吗。”夏燃躺在懒人沙发里，垂着他的长手长脚有气无力的，一想到夏明城要他做明式家具，心底就发虚。
　　他完全不懂企业管理，怎么能做一个公司的总经理？
　　明式家具倒还知道一点，博物馆里有，收藏家手里有，普通消费者心里不知道有没有。
　　一个曲高和寡阳春白雪的东西在现在这个浮躁社会能卖给谁去？
　　他爸到底怎么想的？！

　　夏燃把这事说了。
　　秦晋不大敢相信：“你确定你没听错？你做品牌？还卖明式家具？你行吗？”
　　“不行能怎么办？我爸的决定，我敢不听吗？”
　　张弛“哇哦”了一声，竖起大拇指：“你以后就是夏总了，牛逼哄哄。”
　　夏燃不搭理他，又一脸不爽的说起听起来看上去都真·牛逼哄哄的檀墨。

　　秦晋家的秦人酒业最近上市了一款新酒，品牌推广恰好是檀墨做的，他有发言权：“我家新款酒的销量的确不错。”

　　说到酒张弛兴奋了：“我知道这酒，我在KTV看它包装好，我就点了，点来一喝，发现和你家放超市卖的酒口味差不多，再一看，果然是你家的。包装一换名字一改再换个环境涨个价，简直就是二锅头摇身一变成了XO。”
　　“除了酒你能不能说点别的？”秦晋打断他。
　　张弛立马：“女孩子也一样啊，素颜一般，化个妆整个容就是下一站天后。总而言之，品牌营销太能骗钱了。来，把他微信推我。”

　　夏燃：“喂，你有没有点立场？”
　　张弛疑惑：“立场？我有发表过我的立场吗？”
　　秦晋去翻微信通讯录，把檀墨的名片分享给张弛，又看向夏燃：“也分享给你了。”
　　“我用不着！”夏燃马上说。

　　也不知道为什么，熟悉的微信提示音一响，夏燃心里马上冒出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就跟夏明城说名片主人就是刚刚从办公室出去那位时的感受差不多。
　　是他以前从没有过的，有点慌乱，又有股莫名其妙的冲动，还有点害怕？
　　说不清楚，反正不大正常。

　　好不容易把檀墨的纸质名片处理掉了，现在又来了一个微信名片。
　　夏燃好难。

　　“你做新品牌肯定用得着，先加了再说。檀老师不错的，我们的老款酒也打算找他做一下策划。”
　　夏燃眯了眯眼：“你都叫他檀老师了？”
　　“有什么不对吗？”秦晋问。
　　夏燃又问：“你见过他吗？”
　　“当然见过啊，人很不错的。”
　　“不错吗？”夏燃眼前浮现一双淡漠眼睛。
　　秦晋边点头边说：“很不错哦，低调谦和，业务能力过硬，也不会拽专业名词，我们想不到的点他都能想到。反正就是，听我的，品牌推广找他，别问，问就是好！”

　　……很好，又蛊惑一个。

　　另一边的张弛也有些兴奋：“加上了，让我来看看他的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