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反派从从从良》常毓

13、第13章

　　古言第十三章
　　大殿好歹是比许琢在水镇破坏的客栈情况要好些，但也不怎么好看便是了。
　　许琢一把抓过萧执的手腕，她神色不悦的看着他，
　　“小孩你怎么回事！？”
　　从水镇会她便发现了这人的不对劲，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了，就是那啥改不了吃那啥。
　　这个小魔头还真不让人省心！
　　萧执别过头，眼角下垂，他臂腕仍轻轻发抖，他的拇指掐着自己的肌肤。
　　少年在许琢眼里，便又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了。
　　她一时松了松手，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那人便挣脱了开来，跑了。
　　许琢刚要去追，便被身后的人呵斥道，
　　“小琢儿！”
　　许琢站住了，
　　柳时镇望着前面背影修长的少女道，
　　“你给我解释解释。”
　　陆云霄倒是个不爱听八卦的，知趣的走了。
　　许琢叹了口气，心想，该来的还是要来。
　　至于跑了的徒弟，在这太行山还没她许琢找不到的人。
　　萧执还真藏不到哪儿去，说不定藏身的地方还是她当年玩腻了的地儿。
　　于是许琢转过了身，在柳时镇严肃的眼光下，带着许多感性色彩的渲染了从萧池蓁给她介绍人，到她去萧家庄带人走，再到水镇风波一系列的事情。
　　就差落两滴眼泪了。
　　当然，其间她自觉隐去了有关天道的事。
　　然而柳时镇听完后，一针见血道，
　　“所以你当时就没跟人打声招呼，就把人给带走了？”
　　外加打伤萧家守卫和为了私心同萧家弟子夺榜。
　　后面一句柳时镇也没提，估计提起来这家伙得跟他跳脚。
　　许琢硬着头皮道，
　　“是，”
　　她抬头睁着水灵灵的眼睛对柳时镇道，
　　“可四师叔你也知道萧家庄人的人品！”
　　“跟他们庄主一样烂！”
　　柳时镇扯了扯嘴角，这话他倒也认同。
　　柳时镇推开了一旁被砸坏的梨花椅，坐到了边上的一张椅子上。
　　他交叠着手，问许琢，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许琢还未开口，柳时镇便接着道，
　　“继续当个好人，接手这个盘子？”
　　他歪了歪头，银色镂空发冠里的青丝随着他的动作泄了下来，垂落在他的肩上。
　　柳时镇还积了点口德，没跟人说那少年是个烫手山芋。
　　他姿态懒散，但语气却分毫没有软下来。
　　“然后带这个差点走火入魔的孩子修炼到飞升？”
　　许琢咬牙笑笑，心道，这人说得还真一字不差。
　　“笑话！”
　　柳时镇冷笑了一声，他坐直了身，表情严肃，
　　“以前你去魔界找茬，我也就当你顽皮，但你若真要插手魔界的事，还早了几百年！”
　　他埋下身，胳膊叠靠在大腿上，他盯着地上那人道，
　　“当年你师叔我把你保下来，是看你现在再一次拿着性命去冒险么！？”
　　他坐着，她站着。
　　可许琢却感觉到好似自己在人面前，被无限的放小了般，完全顶不上嘴。
　　许琢沉默的盯着地板上的碎瓷片。
　　她知道柳时镇说的是什么，他说的，便是当年她飞升失败一事。
　　那时柳时镇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师尊——毕竟那人已经飞升许久了。
　　他便不顾一切的召集了其他三大宗派掌门人，
　　几乎是放低了整个万剑宗的姿态，明面上是商讨，可那时在座的都知道，柳时镇是在求人。
　　天下没有白来的好事。
　　许琢确实真的不知道柳时镇在背后让利了多少，又秘密跟人签订了多少协议。
　　她只知道自己最后又变回了人形，柳时镇也因为这件事，被宗里的几个老人戳脊梁骨，以损害万剑宗利益的名义，将他拉下了宗主的位置。
　　好在，用柳时镇的话来说‘那几个老不死的终于飞升了’。
　　怪天道么？说起来，她没有如书中安排般飞升，确实是天道的手笔。
　　可再说起来，没有第一时间杀了那小魔头，硬收人为徒弟，也是自己的选择。
　　有些选择，只能做一次。
　　“值当吗？”
　　她曾跪在地上，红着眼睛问四师叔为她所做的那些事，
　　他站在她身前，以一个前万剑宗宗主的姿态道，
　　“于万剑宗来说，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少女颤着身子，却听那人叹了口气，又道，
　　“可我不行，”
　　她诧异的抬头，却见那人面上带着一丝堪称温柔的笑，
　　“我好不容易才将这个闺女养这么大的。”
　　柳时镇的语气里，带了他这辈子，为数不多的认真。
　　那天，许琢蹲在这人面前没脸没皮的哭了好久，感情用事起来，还把当年偷偷背着他干的坏事都认了一遍，差点没把柳时镇给气死。
　　那时起，四大宗主都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妖。
　　一个走火入魔的小妖精妄图飞升，果真是个笑话。
　　他们都觉得，难怪她无法飞升，甚至，当众被打回原形，都是天意。
　　柳时镇这些年替他买断了不少消息，为的就是，给她一个远离尘世，安稳的后半生。
　　所以许琢自觉有愧，愧对万剑宗，愧对柳时镇。
　　可若她当真飞升了去，这话本里的结局，不是她想要的，如果是那样，便成了她许琢是几辈子都还不起的债。
　　人的一生总归不能圆圆满满的，
　　有得必有失。
　　有失必有得。
　　许琢再次跪在了柳时镇面前，她埋身磕头道，
　　“师父的一片苦心，琢儿铭记在心。”
　　“师父的谆谆教导，琢儿一字没忘。”
　　许琢红了眼睛，
　　“但请原谅一个人的自私，”
　　她抬头望着椅上的那人，语气无比认真道，
　　“她想为自己活一次。”
　　不飞升了，让大家伙好好活一次。
　　她想到话本里的那个结局，不是她想要的结局，每个人都应该去过自己应有的人生。
　　或许最开始，她只是对萧池蓁的建议感兴趣，权当做她无聊时的消遣。
　　天道告诉了她故事的结局，选择权却是交在她的手上。
　　害，她才不想替人当刽子手呢。
　　不管对方是不是天道，滥杀无辜这事儿她以前没做过，现在也不会做。
　　柳时镇盯了她好一会，然后他几乎怀疑眼前人不是许琢，
　　“你可知，这背后的代价是什么？”
　　那少年绝不简单，一旦同魔道沾上，那群疯子是定不会轻易饶人的，萧茗咬着人不放，肯定必有一番计谋。
　　两人无声的对视着。
　　柳时镇看着地上的少女，他想提醒她。
　　你选择保他，你选择做自己，那么便意味着，你放弃了万剑宗的庇佑，放弃了师父为你讨来的一时安宁，放弃了万剑宗的一切。
　　“以后刀山火海，只有你一个人扛了。”
　　许琢目光坚定，她破天荒的在此种情境下笑了笑，她说，
　　“师父，您不也是厌倦了这太行山索然无味的生活了么？”
　　“可您也没选择飞升。”
　　柳时镇瞳眸微睁，自己心里的东西被人扒拉开来。
　　“我同您一样。”
　　有想守护的东西。
　　许琢又磕了磕头，
　　“您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
　　最后柳时镇放人走了。
　　他赶着她，不想再见下一面了似的。
　　许琢扒拉着门框，千言万语最后汇成一句，
　　“出人头地了，我来接师父您养老！”
　　柳时镇不耐的摆摆手，直到看那纤细的人影逐渐远去，他才低喃道，
　　“谁是你师父啊……”
　　他倚在门框前，抱着胳膊，
　　“你早就出师了。”

　　许琢先是回了自己所居住多年的小屋，屋内陈设简单，就桌、椅、床，外加了个衣柜。
　　原本是住着萧池蓁和她两个人的。
　　许琢打开了衣柜，视线落在角落里放了许久的枕头，
　　不过那人不会再回来了就是了，她合上了衣柜。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简洁的不能再简洁的房间。
　　关上了门。
　　许琢放开神识寻那人，不多一会儿，她便知晓了他的踪影。
　　许琢施了个轻功，飞了出去。
　　断崖顶上氤氲着黑压压的气团，周遭的植物被被其灼伤到尽数枯萎。
　　许琢从不远处跳了下来，她看见了不远处蹲坐在悬崖边的少年。
　　他似乎是魔气暴走了，少年苍白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他抬着胳膊，黑色长袖垂落在臂弯处，他抓着自己的黑发，十指微微颤抖着，周围的黑气幻成黑鸦围绕着少年，哀鸣着。
　　许琢暗自叹了口气，她大意了，小魔头还是小魔头，从良路漫漫。
　　她出声唤他，
　　“萧执？”
　　少女的声音像是未经雕刻的玉石，只独独被岁月打磨后的纯粹感，突然闯入了这一片死寂。
　　一袭黑衣的少年似乎微抬了一下脖颈，像是被惊扰的猫，随后又将脑袋深深的埋进了臂弯里。
　　许琢踏着干枯的草甸，一步一步走向少年，白底黑靴在踩合间，发出簌簌的声音。
　　黑气在排斥着她，推却着她，但似是力量还不够，她毫发无损。
　　随着一阵微风，许琢靠着少年坐了下来。
　　夕阳开始落幕，周围的光景都染了一丝枯黄。
　　埋在臂弯里的少年，微颤了颤睫毛，旁边的人传来阵阵温度，他咬着唇瓣道，
　　“你骗我。”
　　声音像是带着从寒夜里来的凄寂。
　　山顶的风抚动着女人的发丝，她琥铂色的眼眸中映着漫山遍野的黄。
　　许琢曲着一只腿，她手腕直直的搭在膝盖上，她想也没想的便回道，
　　“我没有呀……”
　　“你有！”
　　少年拔高声音打断了她，
　　他动了动，歪过头，露出半张脸，细碎的黑发下是一只湿润的红眸。
　　那里面倒映着神色怔忪的许琢，
　　他动着唇，声音涩涩的陈述着一个事实，
　　“你不会飞升。”
　　话落，
　　山间呼啦啦的又吹起一阵风，拉扯着许琢的青丝，少年的黑发，周遭的黑鸦无声的盘旋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禁止了。

作者有话说

　　萧执：你不会飞升。
许琢：害，还不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