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短篇》S代，抽风

14、我的勇者父亲①

　　01.
　　闭上眼睛，那年雷纳德六岁。他瑟瑟发抖挡在母亲面前，小脸煞白，眼角还挂着泪珠，但湛蓝的眸子坚定有力，宛如一团小火苗熊熊燃烧，在三尺高的青面獠牙魔物面前毫不退缩。
　　我的勇者父亲正结束了此次屠魔任务带着我往家赶，途中一眼就相中了雷纳德。他斩杀了魔物，笑眯眯作主认下了这个徒弟。
　　醒来后的雷纳德母亲十分高兴，她前来此行就是为了给雷纳德拜师。
　　我十分抗拒，满脸写着不愿意。被父亲的暴力压迫下，捏着鼻子认可了这位名义上的徒弟。
　　第二日，那位娇娇弱弱曾被吓晕过去的雷纳德母亲带着数十名仆人轰轰烈烈抬着各种镶金边闪闪发光的箱子进了我家，填的满满当当。我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掉灰的墙壁被粉刷，家里被打扫的一尘不染，连乌沉沉的木制书架都泛着光泽。

　　我藏在窗户后面，偷偷观察雷纳德母亲和父亲，他们的谈话似乎非常愉快。期间雷纳德母亲对雷纳德依依不舍嘘寒问暖的模样，让我心中有些酸涩。

　　我不高兴地踢了一下椅子，“贵族的有钱人，有什么了不起。”
　　大概动静比较大，引来雷纳德母亲的注意，我不好意思假装看风景，余光见她越走越近。正准备离开，她突然蹲下来，一阵微风吹过，好闻的味道扑面而来，她露出了我完全无法抵抗，母爱加持的温柔笑容，“以后雷纳德要麻烦前辈了。”
　　与父亲的粗狂、大嗓门完全不同。
　　竟然还是敬语，我结结巴巴，脑子一热，“当、当然。”
　　可恶，竟然被使用美人计了！
　　果然和书中说的一样，英雄难过美人关！
　　咋就没人管管我那傻大个父亲，笑的连后脑勺都找不到了，笑出了一个花来了哦！
　　至此，雷纳德便在我们家长住了。
　　雷纳德是一个非常讲究的小孩，白色衬衣的领口永远系到顶端，搭配一件浅黄色马甲短裤，脚踩过膝的黑色靴子，活脱脱的巡视领地的贵族少爷，每次完成父亲布置的训练，便会一丝不苟的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书桌前温习功课。
　　所以，可悲的我被父亲提着耳朵让我多向雷纳德学习。
　　万恶怨念下，我发现了雷纳德秘密。
　　天知道，炸成的黄金蝉蛹宝宝最好吃啦，裹上满满的枫糖黄浆简直好吃极了。我的父亲喜辣，我嗜甜，在我们父女大快朵颐风卷残云时，雷纳德绷得紧紧的一张小脸出现皲裂，在我热情的品尝邀约下，雷纳德拿着勺子的手在微微发抖，我简直笑的肚子都在打颤。
　　往后，我总是偷偷拿一些蝉蛹，放进他的书桌里。他会被吓了一跳，不苟言笑的脸蛋变得五颜六色，我趴在窗外乐此不彼。
　　在我N次投放后，雷纳德在一次训练后，拦住我。
　　“我们打一架吧。”
　　我挑挑眉，“鉴于本小姐从小耳濡目染，又是天才之中的天才，你可以选择你趁手的武器，三招之内你只要碰到我，你就赢。”
　　雷纳德秀气好看的眉毛夹在一起，薄薄的嘴唇抿了抿，似有不甘，缓缓点头，“好。”
　　三招之内定输赢，雷纳德果然不堪一击。
　　哼哼哼，矮我一个头的萝卜头怎么可能赢得了我。
　　我骄傲地抚着秀发，实则心有余悸，这小孩儿忒阴险，咋那么招数还一套又一套，虽很幼稚，但已经有了路数，差点着了他的道，还好我一个滑铲，不然我的发丝还得被削掉一截。
　　可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雷纳德竟然每日找我单挑，虽然他每次挑战失败而归，然后一直躲在书房不出来，连对蝉蛹也没啥反应了。

　　你别说，雷纳德母亲带人换的棉被都有阳光的味道，很温暖。直到半夜我被尿憋醒，解决完生理需求。朦胧的月色倾到在蜿蜒的草地上，宛如一条大银龙。晚风轻轻吹来，带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好奇的走出去，一条身影被拉的很长，是雷纳德，他在练剑。

　　雷纳德的动作很干净，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剑术的基本动作——刺剑。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父亲拒绝了那么多拜师，最终选择了雷纳德。

　　他有天赋，勤奋，肯下功夫。
　　虽然他年纪小，但他的刺剑，剑尖有势如破竹的气势。

　　“咔嚓。”正准备回去，不料不小心北暴露了。
　　雷纳德有些吃惊，他停了下来。我们四目相望，一片安静。

　　　我暗骂，啥时候不踩断树枝偏偏要现在，尴尬的气氛无以言表。

　　雷纳德捏着木剑踌躇，他似乎鼓足了勇气，“能不能不要捉蝉蛹给我了。”

　　我愣了一下，哈哈大笑，“我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

　　“不，并不是。”雷纳德小小声的辩解，无奈的看着我，想了片刻道：“我们以后一起训练吧。”
　　“好啊。”我答应了，我严重怀疑这小子想超越我，秉着不能输了的心态，自己也要加把劲练。

　　从此之后，我和雷纳德形影不离。
　　村里的人都笑话我父亲，说这其实是给自己的女儿找了个倒插门。

　　父亲毫不在意，他兢兢业业的打工屠魔，虽然打工的钱完全比不上雷纳德拜师礼，但依旧勤俭节约。

　　有一天，父亲把雷纳德拜师礼封在房间锁了起来，他郑重的把钥匙交给了雷纳德。

　　雷纳德慌了，父亲说，我只有一个女儿，我把她交给你。我收你作为我的徒弟是我的私心，希望你保护我的女儿。

　　我当时看不懂父亲笑意里的难过，只在乎自己被看扁了，炸呼呼的吵闹，不需要雷纳德保护。

　　父亲说，雷纳德的剑术有大将风范，看起来不起眼，但每一招都精于计算，最终敌人都会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而我的剑过于锋芒毕露，太过钢直而易夭折。

　　我以前不懂，现在懂了。

　　睁开眼睛，羊角镇还是和以前一样。抬头便是一览无垠的蓝天，低头是蜿蜒翠绿的曲径小道。
　　我跪在墓前，墓碑上刻着唐克爱女莉莉丝之墓，享年十七岁。
　　墓碑打扫的很干净，左边叠着整整齐齐的一堆报纸，中间插着三朵向日葵，右边放了一盘裹了一层蜂蜜的蝉蛹宝宝。
　　余光瞥见报纸上的雷纳德，他长高了，也变瘦了。

　　原来距离我死去已有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