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志1》张景贤

461、天道不酬勤

　　“刘局，啥事呀？我还在审那个涉黄案，只是出来倒杯水喝......”
　　自认刚刚在审讯室里“受气”了的陈南真敲开领导办公室的门后，并没有马上进去，只是打开条缝和里面的人对话--他急着回去找回场子。
　　“不急”，端坐在沙发椅上的人向他招了招手，朝对面的沙发椅示意了下，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
　　“来，坐这”
　　“啊，怎么了这是，这么郑重？”，陈南真推开门边走过来边疑惑，即使是玩笑的语气也很是妥帖，“有事您可快吩咐吧，我想说今天尽快把这件事办完呢！以免夜长梦多......”
　　“南真啊，把人放了吧！”
　　既是陈南真自己的要求，刘局长略一思索，便一锤定音。
　　“啥儿？”，生生止住脚步的人备感不解，却在反应过来迅速走近，非常认真地看着开口的人。
　　“不是，刘局，我们花了两个多月一点一点摸消息才抓到的人，怎么刚一进来就要放了——我的意思是，我才问了......还没两个问题呢！就算要转交给别人，也不是这么处理的.......”
　　“不，你听我的”，刘局长又重复了一遍，措辞非常果决。
　　“就是要把她放了--而且你还要把抓捕的记录消除，然后跟她好好告诫，说因为她只是写了文章，不是扩散、印刷售卖的主谋，且也只是初次违纪，所以只要写个保证书，承诺以后不再犯，也绝不向人提起这件事就可以”
　　“什么违纪啊，这明明就是违法！”，陈南真不肯妥协，据理力争，“是，她的确没有扩散，也没有加印售卖，可她把为了钱写那些文章发在暗网上，甚至还私下接受别人的写文约稿--如果这都能轻拿放过的话，那可真是没天理了--局长您也不是不知道，她写的那些玩意内容有多凶多猛，传的又快，就这么轻易放过她的话，再继续写，那些小屁孩看着那种人写的书长大，以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社会渣滓呢!”
　　“南真，你不能因为你家堂弟堂妹们受到的这些影响而对她抱有.......敌意”，刘局长叹了口气，“事情最终会这样，也有家庭、学校和社会监管失职的多重因素……”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才要发挥社会监管的强有力作用啊！”，陈南真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放人。
　　“而且，如果像我们家这般家风尚可的人都无法约束好孩子，更别提其他受影响的家庭了——您是不知道，我们家的孩子现在都完全变了一个样，尤其是南远，原本多乖多可爱的一个孩子，居然把大伯母气成那样，连我爸都制不住……所以我觉得再怎么样都不能把她放出去”
　　“我知道……”，刘局长扶额沉吟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松口。
　　“老实跟你说吧！其实这是上面的决定。你应该知道高天璨吧？不止反黑组盯着的大鱼。我们的线人汇报说，他的手下在打听她——想要找她拍片”
　　“找她拍片，拍什么片？”
　　“你扫黄组的不知道什么片吗？”
　　“不是，就她那瘦噶噶的样子，还会有人找她拍片？”
　　“不是她自己进去拍，是她去指导拍摄。你也知道，吸毒的人百分之九十八跟黄脱不了关系，而会去吸毒的人百分之九十九跟钱色脱不了关系——想打开缺口自然从这开始。那个陈默，对他们来说，应该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陈南真斟酌了一下，有些不太明白，“这意思是，我们要发展她为下线或是卧底吗？那些人不是可以直接剽窃了她网上的东西拍，会不会是个误会？”
　　“不是”，刘局长否认，“听说她好像真的写得很对那些人的胃口，所以高天璨是想招揽她的。他本来派了自己的助理出来，幸好有突发事件，只来了几个马仔，没打听到什么，不过明后天他应该就会亲自来了”
　　“可那个女的……那个陈默那样的性格，应该做不了我们的下线或是卧底吧？”
　　“是”，刘局长点了点头，“所以我们没打算跟她说”
　　“这什么意思？”，陈南真皱起眉头。
　　“这次机会很难得--毕竟她是高天璨自己主动找的，肯定很难防备。可考虑到陈默这个人的性格，就算她知道后有心想帮忙，估计也是会搞砸的，所以上头决定了，什么都不用跟她说，就从警队里选一个合适的人当她的男朋友，然后让那个人以她男朋友的身份渐渐参与进去”
　　“非得这样做吗？”，陈南真迟疑，总觉得这么做有些非君子所为，“，就算真要从她身上突破的话，以朋友的身份应该也可以吧？”
　　“你以为我们想啊--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这样的女人身上”，刘局长也很是无奈，“可是高天璨根本不会重用非帮派下长大的人，她应该是目前能近距离接触的唯一突破口了--只是陈默这个人能下手的地方实在是少，没有亲人，也不跟人接触，根本没一个朋友，而且她的戒备心不逊于高天璨，所以就算费尽心思成为她的朋友也不会接触到更深入的消息的，再三考虑过后，这世界上能让两个陌生人在短时间亲密无间的方法也只有这个了.......所以”
　　刘局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待会马上把她放了吧！实在不行，你就让别人去也可以，然后一定记得，一定要做成--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的一样，清楚了吗？”
　　说着，一脸疲惫的刘局长抄起警帽起身要走，刚从一个大会回来的他又得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会议了。
　　陈南真也跟着站了起来。
　　“人选已经定了吗？”，他问。
　　“还没呢，你问这干什么？”
　　“您看我怎么样？”
　　“开什么玩笑！你绝对不要有这个想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人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但刘局长显然很不能理解。
　　“您又要说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我爸不会放过你的对吧？”，陈南真打断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劝诫，“呵！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陈忠援的儿子，可又有谁会知道我是陈南真，只是一个也想做出点成绩和贡献的警察？如果我真的贪生怕死，只想贪图享受的话，我干嘛还选警察？做别的也可以--所以刘局，您帮帮我吧！其其实这件案子的归属权现在也还在我们这里，人也是我们找到的，您甘心把这个机会拱手吗？您都已经让步过几回了！”
　　“可你.......不”，刘局长虽然一瞬间动摇了但又立马坚定，“南真啊，你是你爸唯一的儿子，现在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你奶奶还一直等着要喝你的喜酒呢，就算我推荐了，你也还是会被排除在外的--你要体谅，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的话，你奶奶她会受不了的”
　　“那我真的和她在一起不就可以了？”，陈南真反问。
　　“什么？”，刘局长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吓了一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陈南真认真道，“待会我去审讯的时候会做的再过分点，那时候您再进来制止，吵完以后我就会向您辞职--反正我家里人也不想让我当警察，我爸也不会事事都盯，这之后的事我自己来--我会想办法和陈默在一起，这样我家里也不会担心了”
　　“你又何必这样？这有可能是一辈子的事，你还是考虑好了再来。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大......”
　　“我考虑好了”，陈南真抬头认真看他，“其实刘局您也不理解的吧？为什么我明明这么顺利、遭人羡慕的人生，我却要这样折腾——不过您放心，我还是很惜命的，只会尽我所能，然后保护好她，万一真的找到什么，您就当我是个匿名举报的热心群众好了，其他什么都不会改变的”
　　刘局长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沉吟了一下，抬眼看见面前的人的坚定模样，便放弃纠结。
　　“如果你想做的话，那就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