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志1》张景贤

255、生而嫉妒，生而傲慢

　　我其实不是个相信命运的人，但我却相信命--我生在哪，就汲取了哪儿的营养，也合该要长成那个样子的。
　　我也有机会可以去改变那样的结局--只是我的努力始终不足以抵抗那样的汲取，所以我并没有得到我所认为的“幸福”--当然也可以简称是改变命运的机遇。
　　我花费了十多年的时间，才艰苦地走出农村，来到城市、艰难地生存着--那似乎也是我这辈子所力所能及的......所以我又相信了命运。
　　我可以看见我的命运，会在不久未来的某一个瞬间戛然而止，所以我也对以往曾迫切渴求的都不上心了。
　　但我做梦也没想到，那个瞬间会如此惨烈--我的四肢和心脏摆在旁边，围在中间的是我的头颅......
　　那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我的头虽然离开了我的身体，但它还能思考--连绵不尽的群山瑟缩、泥土路上晃晃悠悠的背影、伤痕累累的女人、哭泣的孩子、无尽的黑夜......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我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混合着滚烫的血液，缓慢地渗入大地，浸润山灵。
　　我睁着泪湿的眼，视线已然模糊，大脑还能感到那些场景带来的撕心裂肺的钝痛--直到血液流尽，我看不见了。
　　先是一片刺目的白光，然后怎么也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呵！黑暗。
　　那黑暗就如同我的初心，是深沉到内敛的嫉妒，是狂野到卑微的傲慢--就像我讨厌成为街道的一部分，因为那会让我感觉我的生命好像言尽于此，但是事实上我又很喜欢在同一个地方待着，因为那种熟悉可以给我带来自信，让我更加泰然自若地面对生活......或许某一天能偷得幸福也说不定。
　　在我的生命戛然而止之前，我一直以为我自己是有个生活走向的：我会过一段普通而平凡的生活，然后在某个日子，过上类似雨夜狂人的生活，没有人知道我的踪迹，我可能伤害了某些人，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施虐......
　　然后在有一天，我会明白我其实想过每一种我嫉妒又不屑的生活，但却融入不了任何其中的一种--这是我的悲哀，也是我的幸运。
　　漆黑中有脚步声靠近，那个人或许是我想要嫉妒且不屑的，我想要再看一眼这世界，可是不行了，也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