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今生】·狄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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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尊，你没事吧？”院中，萧霖看出严彧神情中的异样，慌忙问道。
严彧却勉强挤出一丝笑，“无妨，咱们还是先将他带会衙门再说吧。”
萧霖看了一眼门外，眼中带着些许的疑惑，“我分明记得，县尊来时带了快手，怎地不见他们？”
严彧眼中闪过一丝尖锐，“初来泸县，总不能一直跟在我身边，也要时常体察民情才行。”
萧霖竟是有些讶异，原来他身边跟着的人，竟全是从京都来的。
可是小六一直在哭闹，被关在缸里一天一夜，想必是饿坏了，杨水村离县衙又有好些距离，所以两人决定，先将小六送去最近的霍家安顿。
霍家是泸县首富，自是不止这一处院子，这里也只是霍山一人常来的住所罢了。
霍山一直在院中捯饬他的木牛流马，一听到院门被人敲开，竟是有些疑惑，隔壁的婶子们已经出门了，萧霖也已经去蒙童馆了，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人找上门来。
可他转念一想，他已经在这杨水村待了快一个月了，难不成是霍家遣人来抓他回去了？他可不想回去跟着他那个母亲到处去相姑娘！于是他脑子一热，竟是钻进了院子里摆放着的一个木桶中。
院门被打开，萧霖看着满地狼藉习以为常，小六一直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于是他也任由他抱着，径直进了厨房。
而此时门口突然多了几个人，在院中看着横七竖八木材的严彧转过身，却见叶渊带着几人前来向严彧汇报情况。
可他一进门，也被院中的场景吓住了，他还真是没见过这么多的木材，梨花木，酸枝木，红木等各种知名不知名的木材堆了一地。
“这霍家还真是财大气粗。”叶渊叹了一声，便继续向严彧汇报，“子君，我粗略探查了一番，得知这杨水村中总共有五十三户人家，算上尚在腹中的孩儿，总共有一百八十一口人，近五年流动的人口，大约有二十几人。”
“二十几人？”严彧疑惑，这杨水村依山傍水自给自足，并非是什么交通要村，最近的县城也不过是泸县，若是要往青阳城方向去，那必定要穿过泸县，根本不需要这么大的流动人口！
“不错，这二十几人是近五年新增的流动人口，而且人数也都是这二十几人，我觉得有些蹊跷。”
叶渊蹙起眉头，不解道，“村长说，这二十几人都是外头来的商队，说是这杨水村的后山上有许多稀有的菌菇草药，他们每逢时节都会来采购，若是遇上村民采的菌菇药草少于他们所需，他们也会亲自上山去采，可是我推算了一下，他们来的那段时间，似乎与菌菇草药可采时间不对等。”
严彧微微颔首，表示同意叶渊的看法，可正当叶渊想要继续往下说时，严彧竟是比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叶渊毕竟是严彧身边多年的师爷，自是懂得他的意思，便尽量噤声，跟着严彧走到一个木桶旁。
这木桶很大也很结实，木料上隐约散发出一股属于樟木的独特香味，只几息，叶渊便一下将那木桶上的盖子掀了开来，原本他以为里头蹲着的是一些阿猫阿狗，没想到却见里头牢牢的坐着一个人。
此人也不是别人，而是这院子的主人，霍山。
原本以为是霍家来人的霍山想着躲在木桶中能逃过一劫，可他蹲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来人根本不是什么霍家人，而是新上任的严县令，于是他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再加上方才听到那个叶渊在查杨水村的人口，他委实火大，这不是在挖他们的底嘛！于是他想要爬出木桶解释并骂他们一番，可没想到，他由于长时间蹲在木桶中，腿居然麻了。
叶渊看着他由于腿麻而憋红的脸，突然笑了起来，“原来霍二郎有蹲木桶的爱好，想来是我们打扰了，霍二郎请继续，可要在下帮你盖上盖子？”
“你！你你！你你！快拉我出去……”霍山根本站不起来，微微黝黑的脸蛋如今被他憋得紫红，仿佛一只秋日里的大茄子。
叶渊见他如此狼狈的样子，又笑了起来，“霍二郎是在求在下帮忙？”
只要能将他拽出去，管他求不求的！于是霍山不由分说，直接上手抓住了叶渊的手臂，“快拉我出去，我受不了了。”
叶渊被他一抓，手臂突然一紧，不知怎地，他看着霍山痛苦地皱眉的样子，竟是觉得开怀了不少，他便随了霍山的愿，只伸手一提，将霍山从木桶中提了出来。
兴许是霍山在里面蹲了太久，被提出来时他根本站不住，于是他便直接在叶渊的脚边坐了下来。然而由于他坐得太快，手竟是一时之间没有松开，于是便一下滑落至叶渊的腿上，远远望去，就仿佛是霍山抱住了叶渊的腿不撒手。
这个画面，亦是正好被刚从厨房出来的萧霖看见了，他怀里还抱着小六，看到这场景他也有些吃惊，“文星，你这是在做什么？”
文星是萧参为他取的字，霍山自小就不爱读书，萧参受霍家人所托也总不能将这没有资质的霍山退回去，于是便像模像样地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字，意思也极为明显，他不奢望他肚里有文，字上有文便足以。
见萧霖出来，霍山瞬间很是委屈，他朝萧霖招手，“茂之，你快来帮帮我！”
萧霖不由得笑了起来，就连抱住萧霖脖子的小六也跟着破涕为笑，霍山见他这般，更是恼怒，“萧茂之，你快先把这孩子扔了过来救我啊！这还有外人在呢！”
小六一听霍山要萧霖把他扔了，突然又哭了起来，无奈之下萧霖也只好耸肩，“你还是自己起来吧。”
霍山简直气到不行，但无奈如今双腿已麻，他根本不知该如何站起。
而此时，叶渊正居高临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霍二郎，你抱着叶某的腿也有一段时间了，可否松一松？”
霍山这才反应过来他如今竟是以这般尴尬的姿势坐着，他慌忙松开手，嘴中还喃喃，“松开就松开，我还嫌脏呢！”
而此时却听萧霖道，“文星，你家厨房怎地空空如也？”
霍山撇了撇嘴，更是委屈了。
这里虽说是霍山常来的一处院子，但这院子里有许多他喜欢的木材，他可不愿意任何人打他木材的注意，于是整个院子，除了他和萧霖，他从不带任何仆人。
正因如此，他的厨房里也没什么吃食，平日里他都是去村子里各家蹭吃的，有时去的村长家，有时去的隔壁几个婶子家，只是最近那几个婶子出了远门，是以他想着如今将萧霖骗来，正好给他做饭。
今次也是萧霖头一回进他的厨房，故而萧霖也没想到里面竟是那般的……别有洞天。
知道霍山打他注意之后，萧霖忽而笑了起来，“如今时至中午，不能吃饭也不成，我那里还有些吃食，不如上我那儿去吃吧。”
霍山听得萧霖要给他做饭，便打算起身，可他坐在地上根本无从接力，于是他便又拉了一把站在一旁的叶渊的衣袖，蹭的一声站了起来，起身之后他还不忘拍拍身上的灰尘，随后朝叶渊作揖，“多谢！”
这一声多谢，一时之间竟让叶渊不知该如何接，于是他也微微朝他颔首以掩饰方才的尴尬。
在一旁站了半天的严彧，自从萧霖从厨房里出来便一直看着他，他忽而觉得这个叫萧霖的男子很是特别，正所谓君子远庖厨，是以他还从未见过有一个读书人会下厨，然而眼前的萧霖却从不忌讳这些，这便更让他萌生出想要尝尝的他的手艺的想法。
“萧夫子，我们远道而来，亦是饥肠辘辘，不知萧夫子家中可有多余的筷箸？”
严彧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要蹭饭，萧霖还没开口，却听霍山言辞拒绝，“我们茂之做的饭，也不是你们这种人想吃就能吃的！还有，方才你们说的杨水村多出来的流动人口，正是因为他们想给村子带来些收益，这才故意在那段时间进村的！根本没有什么可疑，是不是觉得很失……”
“有。”萧霖道，“我家要走三条巷口，几位随我来便是。”
霍山的那个‘望’字还未曾说出口，便听得萧霖一口同意，这叫他整个人都有些懵了，好半晌，他才向萧霖确认，“当真？”
萧霖却道，“严县尊前来杨水村体察民情，作为杨水村百姓自是要款待一番的，再者，这孩子……”
他一个独居男子，突然多出一个孩子，他自己也很是不适应，更何况这孩子还有可能是刘小五一案中的一个证人，自然是越早交给严彧越好。
霍山本还想再拒绝什么，可听萧霖都这般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几人便从霍家离开，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萧家。
霍家是一座三进院子，院子虽说比不上上京，但也很是别致，乡野村庄，霍山又是个男子，院子那般境况严彧也未曾觉得讶异，可严彧几人来到萧霖的院子之时，惊讶之色却还是不禁流露。
萧霖的一进院子虽说比不上霍家的一半，但院子里的所有各处都被他打理得仅仅有条，特别是院中的那棵大枣树，竟是满枝红果，满眼看去煞是好看！
“各位还请在院中随便坐坐，在下去去就来。”说着，萧霖便打算想要将怀里的小六放下，可小六一感觉自己要离开萧霖了，又哭了起来。
无奈之下，萧霖也只好将他一同抱进厨房，可他抱着孩子根本无法下厨，于是严彧便自告奋勇要去厨间帮忙。
霍山见状很是不同意，“严县尊是官，哪里好意思让你去那种地方！不是有句话这么说，什么男子远包厨，咱们还是在外头等着吧！我想起隔壁余娘子应该还在，我一会儿便叫她来帮忙。”
“霍二郎还是不必麻烦了吧。”叶渊立刻制止他要出门的行为，“子君他虽说从未进过厨房，但他学任何事物都非常快，做出来的东西必定也不会太差，若是做出的东西真的令霍二郎难以下咽，那叶某做东，请霍二郎在泸县的天香居吃一顿如何？”
天香居可是泸县特别有名的酒馆，里头的菜色可是整个泸县最好的，霍山听到叶渊这般说，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当真？”
“叶某从不食言！还有……”叶渊似乎忽而想起一件事一般，“不是男子远包厨，是君子远庖厨。”
这一句话，使得霍山的脸一下红了起来，不过他的脸皮也是厚的很，他也笃定他那黝黑的脸色看不出脸红，于是道，“我的老师只教过我一年，我哪里知晓那么多，你说远庖厨那便远庖厨罢！”
“敢问霍二郎的老师是？”
一听这个，霍山脸上更是写着自豪感，“我的老师便是萧夫子的父亲，他可是考过进士的！”
听罢霍山所言，叶渊心中顿时有了计较，我朝姓萧的进士也不是很多，回头去档案中随便一查，便应该能查得到，他自是时刻没忘严彧对他的吩咐，要查萧霖的底。
“霍二郎今年也该及冠了吧？”叶渊当话家常般问他。
霍山点头，“再过半月便满二十了，怎么？你有意见？”
叶渊却笑笑，“只是觉得霍二郎及冠之龄却还如此天真烂漫，着实是十分难得了。”
“我瞧你也比我大不了哪里去！”霍山最讨厌那些动不动就拿年龄压人的人了！特别是那些与官有关系的人！
叶渊依旧保持脸上的浅笑，“不巧，在下比霍二郎小两岁。”
霍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叶渊看起来如此老成，竟比自己还小！这上天造物还真是稀奇的很啊！
“霍二郎不信？”
霍山抽了抽嘴角，但眼角却扬起一丝气势，“原来你是个小弟啊！”
叶渊可是上京叶家子弟，虽说门第算不上显赫，但在上京可还真没有人用这种眼神瞧他，霍山的眼神竟是让他浑身有些不自在。
“霍二郎似是对木工很是感兴趣？”叶渊打算换个话题。
霍山听到木工，立刻眉飞色舞了起来，“正好你读的书比我多，你可曾知晓这天底下有一种东西叫木牛流马？”
叶渊颔首，“传闻这是三国时期蜀汉丞相诸葛亮所制之物，能载一岁粮，特行者数十里，群行三十里，专为蜀汉十万大军提供粮饷，霍二郎是想要制作这个？”
“正是！”
“可传闻制作图纸和方法都已丢失，霍二郎从何而做？莫非霍二郎已手握图纸？”
霍山有些泄气，“其实，我也搜寻了不少图纸和制作方法，可最终却不得而获，听闻你是从上京而来，上京那般大，可有图纸？”
叶渊却是摇头，“我倒是不知上京有此物，不过日后我若是上京，自会帮你留意的。”
“那便多谢你了！”霍山笑得像一朵花儿似得，竟是耀眼得叫叶渊舍不得眨眼。
“既然在下应了霍二郎此事，也不知霍二郎以何相报？”
霍山刚展开的笑颜被他这么一问，迅速收了回去，他就知道这上京来的人，从来不肯吃亏！亏他方才还以为叶渊是个好人呢！
“你想要我为你做何事？”
叶渊浅笑，“我只是初到贵宝地，人生地不熟，想请霍二郎喝一顿酒，劳烦霍二郎给在下细细讲讲这泸县的风土人情罢了。”
原来如此！霍山复又展颜，“此事好说！此事好说！”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今生】·狄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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