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时》楚楚北鼻

13、疤痕

　　很快学堂里便复课了，我也只能间或从婶婆口中知道一些睛珠的状况。阿楠偶尔回来过一次，只是每次都匆匆忙忙，同我说不上几句话。

　　阿楠和睛珠都不在的日子家里清冷了许多，那只小猫崽倒是越发黏我，只要一听到我回家了，它便会即刻甩开四只毛绒绒的小短腿奔过来亲昵的缠在我脚边。

　　我若是坐在书桌前写东西，它就会悄悄躲到台灯后面，然后像猎手一般突然扑上来按住我的笔头啃咬一番，顺便将那些还未干透的书稿踩得斑斑点点。

　　有时候它甚至还会缩到我被窝里来，蜷成一团白白的小雪球，呼噜噜的睡上一觉。

　　我真的是被它既可爱又无辜的外面所深深的蒙蔽了！

　　那天我正在阳台收衣服，它也跟了出来，跳上婶婆种菜的陶盆，同里面那几根稀稀落落的小葱苗奋勇的搏斗。

　　一群鸽子似乎是被什么东西驱赶着从巷子里扑拉拉的飞了过去，小猫崽被吓得不轻，即刻蹬着腿就跳了起来。

　　陶盆啪嗒一声摔到地上，它一个翻身眼看就要掉到楼下的大街上。

　　我扔掉手里的东西扑到阳台边上去捞它，她也一把就抱住了我的胳膊，一直缩在软掌里的利爪即刻刺穿了我的毛衣，深深嵌到了肉里。

　　婶婆听到动静马上就过来了，小心翼翼的帮着将猫崽从我胳膊上扒了下来，又关切的问我有没有受伤。

　　我说没事，捡起地上的衣服抖了抖便回了卧室。

　　撩开衣袖，胳膊上被猫爪子划了几道长长的口子，虽然渗出的血不多，但伤口周围的皮肤却已然露出淡蓝的颜色。

　　这些伤口不是什么大问题，只需要用少量的淡盐水冲洗一下，很快就会没事的。倒是旁边那块指甲盖大小的淡粉色的疤痕，着实让我无从下手。

　　因为冬衣穿的厚所以起先我也没注意。直到后面以为白羽甥走了，心里的重担多少放松下来一些我才发现，可那时已经过了两三天了。

　　我在浴室里前前后后找过好几次，却什么都没有找到。我实在是想不出来那片小小的东西到底去了哪里，只能寄希望于它已经顺着水流被冲去了下水道。

　　虽然睛珠可能是看出了些端倪，但好歹算是被我搪塞了过去，看婶婆和阿楠的态度，似乎也并没有觉察到我有哪里不妥，我心里的忧虑才稍微缓和一些。

　　过了几天睛珠终于从医院里回来了，我很高兴看到她气色好了很多，可她却似乎并不想同我多说几句话。

　　因为早先就知道要在医院里住很多天，所以带去东西也就比较多。

　　阿楠从网兜里将没吃完的水果点心拿出来放到桌上，又转身将两个瓷盆拿去浴室。因为水瓶家里已经有一只了，从医院带回来的那只暂时用不到，就先塞到了小柜子里。

　　婶婆烧了两大壶开水将该烫的都烫了，需要浆洗的也是一大堆，我便同阿楠一起蹲到了厕所里。

　　“诶，你这是什么？”看到我手腕上那个淡粉色的疤痕，阿楠一把撩起我的袖子，“是不是那天在江里划伤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常人眼里那不过是个近似于扇形的胎记或是疤痕，我若是故意遮遮掩掩反倒会引人耳目，便笑着摇了摇头，说这个之前就已经有了。

　　阿楠伸出手细细的抚摸了那片淡淡的颜色，若有所思。

　　因为一次性洗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阳台根本晾不开，我和阿楠便将那几样大件端到了楼顶上。

　　这栋老洋楼不大，拢共也不过七八户人家。房东太太是个爱摆弄花花草草的，连楼顶四周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绿植。有的种在开了裂的陶土花盆里，有的种在废弃的旧脸盆里，还有的甚至直接种在了橡胶的小桶里。

　　那些鲜嫩嫩的新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有几盆我叫不出名字的还红艳艳的开着花朵。

　　本就局促的楼顶因为支起了几根竹竿而显得更加狭小，我将盆子里的衣物一件一件拿出来拧干再递到阿楠手里，她即刻转头认认真真的将它们铺开晾到一条条油亮亮的竹竿上。

　　她半边脸隐没在阴影里，鬓边的碎发跟着阵阵微风轻轻飘荡。袖子被卷得高高的，露出大半截雪白细腻的手臂，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粉雕玉琢般通透。脚上只穿了双凉拖鞋，清清冷冷的脚踝裸露在外，整个人在宽大的棉布格子裙下显得更加娇小。

　　看她一丝不苟心无旁骛的做着事，在这风光奇旎的春日里，我竟忍不住心生歹念想逗她一逗。

　　将湿答答的手朝着她的脸颊弹了弹，原本挂在我手上的水滴便尽数溅到了她的脸上。

　　“你干嘛呀！”阿楠嗔笑着，见我抬起第二只手凑过去又要故技重施，即刻逃到旁边躲到一张白色的被单后面。

　　“你不要过来啊！”阿楠呵呵笑着擦着脸上的水珠。

　　好，我不过来，我忍不住得意的说，换你过来也是一样的！

　　可是她才没有那么笨呢！她闪身从被单底下钻过来一把端起地上的盆子，里面还有好些水。

　　将一只手伸到盆子里，她虎视眈眈的看着我：“小心我给你泼过来哦！”

　　我知道她也就是吓唬吓唬我，我也知道比起朝脸上溅水珠子，她更怕痒。

　　一把将她捞过来夺下那只盆子，往她胳肢窝里挠了两下，她便彻底缴械投降，笑瘫在我怀里了。

　　那段时光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