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云随月》笑梦得

38、第 38 章

　　要解开寻雨金环，除了施术者本人和寻求帝君之力，还有什么可行之法？

　　红色？血色……
　　墨色的眼瞳骤然一缩，涵月一把抓过金环，嘴唇发白指尖发凉。即便很难以置信，他的确想到了一种可能的办法……

　　“想起来了吗？最初我一直不懂，你们势同水火四方尽知，你到底在和他争执什么。明明从一开始你就赢了，彻彻底底的赢了。”
　　看到涵月无措的神情，水如月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与她温柔的举动相比，她说的每一个字却锋利如刀，刀刀见血。

　　“不过后来我才发现，不仅是他连你都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向来即使她留下了封印，但我们一族永远无法抹灭的本能你却没有忘记，还在无意中使用了。
　　小月儿，你怕什么，该怕的是灼云。试着解开吧，来证实一下你的想法。”

　　不，不可能！他怎么能那样对待灼云？
　　这样的想法太疯狂了，涵月指尖止不住的发颤。
　　可心底有另一部分自己在叫嚣，她是对的，她是对的，那本来就是你的愿望！青涵月，你难道想否认吗，想逃避吗？

　　“不信，就试一试吧！”在水如月期待的目光和诱惑的言语中，涵月试着用神力驱动金环。
　　“啪！”
　　轻易而简单的，他没有受到任何抵抗或反噬，金色的圆环从中断开。轻易到先武神锻造的神器，似乎只是玉石般生脆的物品。
　　涵月愣愣看着那分成两瓣的金环跌落在树干上，而后发出一声闷响，震得他耳朵生疼。

　　这是真的，他真的解开了金环？那就是说……
　　在回想不断的余韵中，涵月挺直的背脊微微弯曲，低下了头。
　　僵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仿佛在以这样的方式，试图一点点接受眼前的事实。

　　水如月重获自由，跃下银星树舒展着身姿，而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涵月。

　　“那是什么，我在他身上留下的那东西叫什么……”过了好一会，她才听见涵月的声音。
　　眼中漫上的赤红一点点褪去，涵月来到水如月身边，目光笔直的问她。

　　“小月儿，我都有些佩服你了！”水如月感慨着，即便在方才那样激烈的情绪下，涵月仍能迅速镇定下来，让人瞧不出半点多余的情绪。

　　“作为你解开金环的交换，我就告诉你好了。”她浅笑着凑上前去，指尖在涵月唇上点了一下，“这是烙印在血脉中的神力，它被称作“血誓”。”

　　“这是我们的天赋，也是我们一族独有的能力。以血为媒与旁人立下誓约，为我们所用。”水如月心情大好，话也多了。

　　听到水如月“好心”的解释，涵月神情未变，但苍白的脸色更惨淡了两分,“……他不知道？”

　　“一关系到他，小月儿就糊涂了！”水如月一脸当然道：“这样的秘密，又没有好处，我才不会对他说。而且依照他的脾性，若知晓了与你之间还有这血誓，你想他会如何？”

　　涵月动了动唇角想笑，然而试了几次，还是一抹直线。灼云还不知道，这倒是混乱不堪的现状中唯一的好消息。

　　要解开寻雨金环这种级别的神器，除了施术者本身或帝君之力，还有一种办法。便是控制施术者的神魂，凌驾在其之上。
　　被人掌握了神魂相当于被人掌握了生死，这种卑劣的招式，神族向来不屑一顾。但魔界最爱用，好牢牢的将归附之人踩在脚下，不得背叛。
　　而他竟然对灼云用了？

　　他还以为那种感觉，是模糊记忆中的错觉，没想到真的……
　　在灼云无故消失了几个春秋后，他内心充满了强烈又无力的焦灼与绝望。在日日夜夜无望的等待下，心被反复撕扯而产生的巨大情感……
　　他怎么会忘记呢？

　　再次见到那人时，经久压抑而强烈到窒息的情绪喷涌而出。他狠狠咬着灼云，烧红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会再让他这样离开了，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能再离开我！
　　绝不会再让他这样从自己的眼前消失，绝不！
　　他绝对不能背弃我，绝对不能再丢下我！

　　那样疯狂又凄绝的情感，只有那么一次，怎么会忘记？难道是因为水如月说的什么封印？

　　随着记忆的渐渐清晰，涵月最终还是笑了出来。而这种怜悯的弧度，是对着记忆中年幼自己的嘲弄。
　　他再次看向水如月，“你知道解除的方法吗？”
　　“为什么想解开它？”
　　水如月歪着头，十足的好奇与惊讶，“有了它，如今这种局面你可以轻易的改变。你不觉得好玩吗，那些家伙苦苦追寻的东西，连帝君都苦恼的事，你却可以掌控！”

　　听她这样问，涵月又笑了。水如月不明所以的看他，“这有什么好笑的？”

　　天边忽刮起一阵清风，院中树摇影斜，光影婆娑一片。涵月拔直了微曲的背脊，寂寥的话语几乎被风吹散，低不可闻。
　　“与他之间，我心从不在胜负，那都不是我所求。”

　　将飞舞在眼前的青丝轻拢到耳后，水如月看着涵月寂寞的脸庞出神。
　　灼云消失前，用半本孤屿灵书换了她永远无法对涵月出手。而涵月与她第一次见面起，所有的情绪变化都与灼云有关。
　　原来如此吗？

　　“呵，你们真的是……”想明白后，水如月不由轻笑，“血誓除非完成，不然任谁都无法取消。”
　　“是吗。”涵月黯然地应了一声。

　　“不过，你们虽是误打误撞下立下的血誓，不过你想错了一件事，血誓与你想象的不同。”
　　水如月这样说着，曼身飞舞至半空，锦服华裳随着风的曲线微微飘荡。

　　“血誓的存在只是为了完成我们的愿望。我们许下愿望，而旁人也真心回应我们的愿望，那么誓约就会成立。只要不违背誓约，那人就不会受到伤害。”

　　涵月惊愕的抬起了头，水如月顿了顿，面上又带上那种迷惑人心的笑，“很好玩吧小月儿，我真想知道，你对灼云许了什么愿！”
　　“不管什么愿望，既然血誓成立，那至少证明灼云他回应了你的愿望，而且至今未改，否则早受了反噬之苦。”

　　双手握拳在侧，涵月对水如月的话一时有些难以理解。
　　在空中转了几圈，水如月又换了一副嘲讽的神情，不过仍是轻言细语，“很让人不能理解，对吧？这种看似厉害实则无用又繁琐的誓术。”

　　“我一直不明白，先祖为何要在后代血脉中留下这种神力。不过再一想，他定是曾经受到了欺骗，被欺骗的伤痕久久无法平复，无法再信任他人，只好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
　　愚昧又聪明，可笑又可怜，对不对？”

　　“月儿，你很幸运。你拼命追寻的东西，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属于你了……”

　　听到这样的肺腑之言，涵月心中有些动容，身子情不自禁前倾。他完全可以确认，水如月和他母神同出一脉！
　　“我们究竟是什么？”跨出一步，他握住水如月的手，追问了心中多年的疑惑。

　　“我们是被这片大地驱逐的异类，我们既不属于此亦不属于别处。现今对你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我们想在何处。”
　　“而此刻，我可爱的小月儿……”
　　水如月漂浮着垂下头，与涵月额头相抵，近乎温柔道：“为了你的所求，我要告诉你血誓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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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修长而分明的手，小心翼翼贴着床榻慢慢游走过来，在自己的小指旁停了下来。而后那不安分的小指探了出来，一点点勾住自己的小指。

　　指骨传来一点凉意，他想发火，又似乎有些舍不得。
　　心中犹豫一刻，那只小指已经牢牢的勾住自己的小指，又紧又缠，好像再不会松开。

　　“灼云。”那人的声音听上去飘渺又遥远，似乎含着一股惆怅，又带着某种决绝，“如果，如果你再见我不得……”
　　“你要去哪？”
　　灼云心头一阵急跳，五指用力想紧紧的抓住那人的手，握手却是一片失落。那人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不！他急忙跳下床，要去寻找那人的身影。天地忽一阵旋转，手中乍然多了一把宝剑。
　　刺破血肉的触感从剑身传来……
　　惊惶地看着手中的剑，然后一双染血的手出现在视线中。灼云认得这双手，是他刚才还试图抓住的手。

　　红色在眼底蔓延，只听着脑海中轰然一声巨响，炸得他魂不附体。
　　僵硬的抬起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那人却还是笑着的，好似那柄剑并没有刺伤他。

　　染血的双手摸上他的脸颊，脸上传来粘稠的触感，血的腥味漫入鼻腔。
　　那人在对他微笑，墨黑的眼中闪着星光万千，一如少年。灼云恍然想起，这是对那人最深刻的回忆。
　　彼时他曾有过一种感觉，和这人在一起，一切都正好。

　　他想动起来，想捂住那人胸前的伤口，可是双腿像长在地上挪动半分也不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血液从那人身体中一点点流逝。

　　“你现在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