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云随月》笑梦得

33、第 33 章

　　在四瓣红唇即将接触之际，一股灵压如雷似箭般迫来。瞳中雾气一散，涵月顿然清醒过来，而水如月顺势躲到了他身后。

　　四目望去，灼云一身玄衣，冷着面，踏着月色如魅影般闪现在两人面前。
　　那双墨绿色的眼瞳直直横来，落在水如月身上，如数道冰刃齐下。语气更是森然，“你是忘了我的话，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五公子，许久不见！再见老朋友可还开心？”水如月顶着灼云阴寒的目光，依旧笑靥如花，还冲他挥了挥手。
　　灼云半眯起眼，掩住了眼睛深处涌动的深红，“水如月，你来这作什么？”

　　涵月见状，一个瞬息闪至旁侧，把水如月整个曝露了出来，三人骤然形成三角对立之势。
　　灼云对水如月生了敌意，是敌非友，涵月绝不可能站在她一边。但他也完全没弄清水如月与母神的渊源，唯有默然着静观其变。

　　水如月哀怨的看了眼“逃走”的涵月，而后背着手，楚楚动人的对灼云道：“云哥哥，东极山一别，人家甚是想念……”
　　“闭嘴，你来这作什么？”灼云遏止了她的胡言乱语，再问。

　　“这么凶！”水如月不满的嘟嘴，仍顾左右而言他，“五公子真是翻脸无情，有用处时就与人家花前月下，携手同游。现在无用了，就这般凶态，把人家弃之如履！”

　　“最后一次，你来这作什么？”不反驳亦不接话，灼云目光沉沉，手中银光一现，化出一杆银枪。
　　见势不妙，水如月一闪身往涵月那边飞去。而灼云更快，寒光一闪，枪尖直指她的咽喉，将人逼退了回去。

　　“好歹我们相好过，云哥哥太无情了！好了好了……”水如月连身后退，连忙摆手，做出一副畏惧的表情道：“这次也是帝君召我来的。”
　　“很好。”
　　灼云冷笑一声，气势凌然的提起银枪，杀意尽显，“看来你是听不懂了。”

　　他身上的杀气太重，水如月心中一个咯噔。这可不像开玩笑，不会吧来真的？
　　她今夜是有意气一气灼云出气，但绝不想引火上身。几百年前所了解的灼云，具有的力量她已抵不过，更不用说今日能斩杀掉炼化过的冥兽的灼云。

　　真可惜，灼云这家伙也变得无趣了。几百年前还像她那逃走的小兽，虽张牙舞爪着随时可能取你性命，但逗上几句，那样的反应还是很好玩的。
　　不像现在这样油盐不进，铜墙铁板一块，连个缝隙也没有。

　　在灼云凛然的杀气下，水如月还不知死活地对涵月抛了个眉眼，不过她也知此时不能再激怒灼云，否则后果会很麻烦。
　　所以，她手下的动作，暂且按住了灼云动手的心。

　　在两人狐疑的目光中，水如月侧着身将秀发尽数挽到一侧，然后拉低了领口。那白嫩修长的脖颈，明晃晃的一段雪肌，在月色下莹润动人。
　　只是后脖间两道圆圆的伤口，显得不合时宜。
　　水如月摸着脖颈，娇笑道：“我是为这个而来。”

　　而后在涵月诧异的目光中，水如月运力撕裂了伤口。鲜艳的血液顿时争先恐后往外冒，而在接触到肌肤的那一刻，一道光芒闪过，她脖颈间浮现出一道印记。
　　罕见的印记，布满了繁复难懂的符文。

　　灼云牢牢盯着，视线顺着印记的纹路不断瞄动，握着银枪的手，指骨随之作响。
　　那印记的纹路与记忆中的不断重合，多重合一分，他的脸色就多沉一分，因无法掌握而催生的无力感和怒气亦多一分。

　　“我想知道关于这印记的一切。”神域门前，他同凤覃族的前辈这样道。
　　在这之前，他有过许许多多的猜想，各界中可能对涵月出手的人都想了一遍，也猜测过他们的目的。
　　可无论哪一方也好，在终结之日来临前，他都要设法解开这印记，一定会把那些人放在涵月身上的触角尽数折干净！
　　而神域中凤覃族前辈的答复，是他万不曾想过的。

　　“这是一种古老的誓约。为了实现一方的愿望，两人自愿缔结的契约。”

　　“愿望，自愿，誓约……”他抓住几个节点喃喃自语，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印记，什么印记？我何曾与人……”“我何时骗过你。我若知晓自己有什么印记，还不早寻法子去解了。”
　　涵月的话言犹在耳，难道不是被迫或强制……涵月骗了他？

　　“此种誓约可有害处？”这样的想法萌芽后，胸膛之下好像突的空出一块，有冷风穿啸而过。
　　“这取决于愿望本身是什么。”
　　“如何解除？”
　　“愿望达成了，誓约自会解除”。
　　“若达不成呢？”
　　“除非形神俱灭，否则誓约永存。”
　　呵……
　　隐约有了推断，但亲耳听到答案，他忍不住笑了。形神俱灭，多么深重的誓约……

　　涵月看过那印记，难以置信地抚上后颈。是这东西？灼云那日所见就是如此印记？
　　的确是值得惊讶，尽是相当生僻的符文，艰涩难懂，根本不解其意更不说解除了。
　　可这样的印记，涵月似乎有些眼熟……

　　然而记忆模模糊糊的并不清晰，他无从确认。这时，一种凝重森冷的气息从灼云身上传出，涵月不由向他靠近了些。

　　朦胧的月色之下，灼云神情冷冽，浓到发黑的眼瞳中弥漫着一片隐忍的怒气，一副凶狠的模样。
　　可涵月却为此着迷，无论是那线条刚硬俊朗的侧脸，又或是那阴晦的眉宇……
　　这人总是说伤人的话，什么“永生不见，不死不休”，但最后因为自己的事站在这里的还是他。

　　水如月亮了招，虽被灼云用银枪指着，但见到两人的沉默，心情相当愉悦。待印记消失，她笑盈盈的合拢衣领，双手一摊，神情清纯又无辜。
　　即便见过两枚印记，事隔数万年，这片大陆中怕也无人能分清二者。她想要灼云困惑犹疑，而后才好诓骗他……

　　谁知，空气中肃杀之气顿猛！
　　水如月方才有一瞬的松懈，顿然被灼云的暗影捉住，迫得她无法动弹。同时耳边响起了阴恻恻的言语，“你知道多少？还想故意误导我？”
　　眼前一片阴影笼盖，灼云转息之间来到了她眼前。

　　水如月定下心神，眨了眨眼，委屈巴巴道：“我何曾误导过你什么，云哥哥？我的确是为这个而来。”
　　“是吗，你不是想误导我这印记与你有关？”
　　冰冷的枪尖抵着下喉，灼云若一用神力，就可以把她贯穿。
　　水如月眼见着被拆穿，假意娇憨道：“云哥哥你也太急了，我话还没说完。他身上的印记是和我没有关系，不过有些渊源……”

　　“快救我！”她边拖延边向涵月发出了神识求救。

　　“哦？”手下施力，灼云冷漠的拖着长音，气息危险。
　　水如月笑笑，近靠在灼云耳边红艳的唇，慢慢向他唇边移去，吐气如兰。
　　“不过看样子，云哥哥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真厉害，这点你倒是出人意料得很。好奇那是谁吧……”
　　“灼云！”
　　这刻，涵月突的上前拉住灼云，用法器划破了暗影。水如月趁势，顷刻之间溜走了。

　　枪尖半旋，灼云收了银枪，没有去追。他回过头，带着一种像是了然又像是好笑的神情道：“你护着她？”
　　涵月轻轻摇头，唇边扬着弧度，“今夜，你是第一眼看我。”
　　月华映着涵月清俊的轮廓，亦在他眼中盈满了月色，尽是期许与情意。
　　灼云微愣，蹙起了眉尖。而后生硬的将目光从涵月脸上挪开，“我说过，你我之间……”

　　“不要再和我说这样的话了！”墨瞳中的光亮一暗，涵月顿时被勾起了真实的怒气。
　　方才一对男女在月下相拥的场景，又漫上心头，他们那般贴近，好似……
　　诚然，帮助水如月脱逃，更多的是因为母神的缘故。但他还记得，当年听到这两人的传闻，不至全信，心却也难平……

　　凝视着眼前总是让他忧愁，让他生气的人。涵月心中一恼，一把拉过灼云，朝着那一抹红狠狠地咬了过去。
　　灼云一怔，眼中漫起一点雾气，他想推开反倒被缠的更紧了。一阵发气般撕.咬的疼痛从唇上传来，可立马又变作了轻柔的舔.舐。
　　那样小心着又温柔的亲近，任他百炼成钢，也似要化作绕指柔。

　　灼云知晓他该推开，他该放手，他该抗拒……却一样没做到。对涵月他总是有一丝贪恋，曾经如是，现在亦如是。
　　最终，推拒的双手扣在了对方的腰间，一双墨绿色的眼睛愤愤然闭上。涵月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浅颤着慢慢合上，一双手顺势环上了灼云的脖间。
　　天上一轮孤月，地上一双人影相依。好似缱绻，好似缠绵，久久未曾分离。

　　末了，两人分离开，俱是气息絮乱。
　　眼底有些许猩红涌动，离开了令他烦乱的气息，灼云挑起涵月的下巴，强迫地看进那双乌亮的眼睛，那里敛着一片水光，带着迷.乱与情.动。
　　涵月微微仰着面，渐渐平息下急.促的吐息，胸口的鼓动却依然失速。
　　他们离得如此近，唇上的触觉还很鲜明，涵月忍不住拉起灼云的手，低头在那指尖印下一吻。

　　灼云脸色一变，仿佛烫伤般硬生生扯开，声色俱厉，“青涵月，今时今刻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涵月凝眸看他，笑了笑，无奈又纵容的神情。
　　“之所以去杞山是因为我发现走错了路，为了不一错再错，只有先停下脚步。可后来再见到你，我仍是觉得我做错了。
　　在羽系山，你的话令我很伤心。你走后，我苦恼又困惑，一直在想我究竟所求为何。
　　说也奇怪，在杞山五百年都没想明白的事，那天我却突然一下明白了。”

　　涵月感觉到灼云的气息起了变化，他不由分说的再次牵起灼云的手，紧紧握在掌心，热度传递了过去。
　　“我太纠缠于过去的事，反倒被迷了眼。那些其实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
　　你此刻就站在我的眼前，而我握着你的手。在世间无涯的洪荒中，我们在这，这就是所有。
　　你明白吗？”

　　他的语气轻柔，眼瞳闪着动人的神采，说着天底下最美的语言。好似世间最甜美的陷阱，引诱着灼云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