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的怀想》吉尔君

7、城主

　　城东的骚乱很快传遍了全城，到了夜晚，镇子上的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他们举着火把，想要点燃这间屋子，把阿玉和阿响烧死在里面。

　　姑妈拄着拐杖，在孙女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赶过来。

　　人群分出一条路，所有人都注视着她，他们的目光中透出隐约的凶光，似乎只要姑妈和阿响说上一句话，他们就要冲上去将她撕碎。

　　阿响牵着阿玉走了出来，他们在影影绰绰的火光里看着姑妈，觉得她脸上的皱纹比以前更深了些。

　　姑妈走到人群的最前面，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冲阿响吐了一口口水，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手里的拐杖砸在他身上：“早知道这样，你送我的拐杖我根本就不会收，拿走你的东西，还不快滚！”

　　姑妈的孙女神情复杂，她看了会阿响，又看看阿玉，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了头。

　　阿玉弯腰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拐杖，和阿响对视一眼，然后跪下朝姑妈拜了几拜。

　　阿响抱住阿玉，阿玉抱着拐杖，一个纵跃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姑妈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老泪纵横的脸微微颤抖着，她的嘴唇蠕动着，却没有发出声音。

　　只有站在一旁的孙女知道，她在说：孩子们，新婚快乐。

　　直到凌晨，人群终于散去，流浪汉们争相住进了阿响为结婚准备的新房，闹闹嚷嚷许久才散去。
　　阿玉和阿响回到了姑妈家的院子里，拨开那根空心拐杖，看见里面塞着的厚厚一沓钱。阿响把钱塞了回去，又把自己的积蓄放进去，然后把拐杖放在了姑妈房间的门外。

　　临走时，他们从杂货铺里拿了十几颗姑妈最爱的糖果放进了口袋里。

　　他们再次回到了丛林，可这一次，和之前的心情不再一样了，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城镇是什么样子。

　　阿玉伏在阿响的背上，轻轻哼着以前学来的小曲，两条长腿一晃一晃。她搂住阿响的脖子问他：“阿响，你想家吗？”

　　阿响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摇摇头，他问：“阿玉想家吗？”

　　“有点儿。虽然舅舅总是会讨人厌，但是他总是把头发梳成油油的，很滑稽，还有床头的洋娃娃。”

　　她低声说着，似是而非地表达着对自己唯一亲人的思念。

　　阿响说：“我送你回去。”

　　阿玉问：“那你呢？”

　　阿响说：“送你回去我就走。”

　　阿玉摇摇头：“那我不要回家了，我要陪着你。”

　　阿响低下了头，有些难过，阿玉搂住他的脖子，低声道：“阿响，我一天也离不开你啦。”

　　他终于高兴了一些，抱起她在树林间穿梭，引得她发出银铃儿似的笑声。

　　他们还没来得及想好决定留在丛林还是去城市，命运却已经帮他们做出了决定，这天阿玉忽然呕吐不止，折腾了许久他们才知道，原来阿玉怀孕了。

　　阿玉抱住呆呆的阿响，扑进他怀里撒着娇，一直叫着他的名字：“阿响……阿响……”

　　阿响僵硬地抱住她，过了许久忽然掉下了眼泪。

　　阿玉有些不高兴：“阿响，你不高兴吗？”

　　阿响摇摇头。

　　阿玉问：“你在开心吗？”

　　阿响还是摇摇头。

　　阿玉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问：“你在担心吗？”

　　阿响终于点头。

　　阿玉捧住他的脸亲了一口，笑着说道：“新的生命就代表新的希望。”

　　阿响抱住她，向她说起自己的身世。

　　原来他的妈妈是异人，而爸爸却是一名人类，以前穷困潦倒的爸爸为了养活自己而冒险去和异人地域紧邻的林子里打猎，被狼咬伤后，阿响的妈妈出现救了他，然后他们相爱。

　　阿玉捧着阿响的脸看了一会儿，眉眼弯弯：“阿响，你的妈妈一定很好看。”

　　阿响的脸红了一下。然后告诉阿玉，在他七岁以前，他跟着父母一起生活在人类的世界，所以他会说话，只是七岁那年妈妈突然死去了，而爸爸也很快消失了，他被迫一个人回到了异人的世界，再遇到阿玉之前，已经十年没有人和他说过话，所以他已经几乎忘记。

　　阿玉窝在他怀里，好奇地说道：“我刚刚都没来得及觉得奇怪，你看，异人也和人类一样呀，你和我长得一样，而且异人可以和人类生孩子，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异人不是人类？”

　　阿响摇摇头，这个问题超出了他的思考能力，他思索了一会儿，伸出手嘶吼一声，露出獠牙和指甲。

　　阿玉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摇摇头，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变得狰狞的脸：“阿响，不管你长成什么样子，我都觉得很可爱。”

　　阿响收起了獠牙和指甲，红着脸将柴火堆拨得旺了一些。

　　“阿响，其他的异人真的都流着黑色的血吗？”

　　阿响嗯了一声。

　　“为什么你和他们不一样？因为你有一半的血统是人类吗？”

　　阿响摇摇头：“不是，妈妈的血也是红色的。”

　　阿玉笑了，她说：“那是因为你们都是最特别的。”

　　第二天一早，他们穿过丛林赶赴城市，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新生命，他们来到了一座二级城市，因为阿玉想家的缘故，阿响特地选择了离一级主城“索尔城”最近的一座二级城市，提莫城。

　　这一次他们伪装得很好，就像一对甜蜜恩爱的新婚夫妻，除了丈夫的力气比常人大一些，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又过了一个月，阿玉的肚子还是没有鼓起来，阿响紧张地趴在肚皮上听的时候，阿玉笑得乐不可支：“医生说还要再过几个月才会看得出来。”

　　提莫城里盛传着一个消息，国家的君主生病了，病得很厉害，所以他打算来提莫城治病。

　　提莫城里并没有名医，但是城主拥有一剂万能药，那是可以让任何垂死之人活过来的神奇药物。

　　阿玉看着电视屏幕里正在接受采访的提莫城主，忽然发现一旁的阿响有些不对劲。

　　他紧紧握着拳，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獠牙毕现，整个人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发颤。

　　阿玉走过去抱住他的腰安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他正死死盯着城主的脖子。

　　她愣了一下，低头从自己衣领里抽出那枚阿响的狼牙。

　　狼牙经过终日的抚摸，边缘变得温润滑腻，上面刻着细小的图案和字迹。

　　城主的脖子上也挂着一枚一模一样的狼牙，连上面的图案，都是那样的相似。